玫瑰独一无二
光明孤儿院不大,里面的孩子由和蔼的老院长以及几个年轻志愿者领着,都相处得很融洽。 这其中却不包括江游,倒不是小孩儿们有排挤之心,是他性子独,又早慧,不喜欢和一群孩子一起做游戏,便常常敷衍着。后来院长问他怎么不喜欢玩游戏,他也回答不出来,老院长就抱着他去挑些其他玩具,想找出他兴趣所在。 孤儿院的玩具大多是社会上爱心人士捐赠的,五花八门,时间长了哪怕小孩儿被叮嘱过要爱护,也被玩得很旧。但也有志愿者细心打理得很干净,江游从里面挑了本贴了透明胶,被固定得整整齐齐的图画书。 老院长摸摸他的头,给他找了个小板凳坐着看。 他翻着鲜艳的图页,专心地试图拼读,完全没有抬头去看不远处热火朝天的老鹰捉小鸡。 花了点时间磕磕绊绊看完了那本故事,他又很严肃似的思考了半天,在把书归还回去的时候问老院长:“蝌蚪为什么一定要找它的妈妈?” 老院长沉默地拆了一包糖递给他,草莓味的糖果颗粒在嘴里爆炸开来,江游捂着嘴,先是皱眉,待尝到了甜味,才弯起眼睛笑,安静地等着答案。 “小游也想找吗?”老院长蹲下身来轻声问他。 江游摇头:“不想,我想改姓。” 老院长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又看他往旁边一指,继续道:“我想和他们一样,跟着院长爷爷姓,可以吗?” 他那时候还姓郑,写着姓的纸条皱巴巴藏在襁褓中,似乎一个在毫不知情中被扔掉的孩子也应当由父母冠姓。 但既然有姓,老院长也不便假装看不到,便遂了他生身父母的愿。而孤儿院里,除了少数孩子和江游一样,大多都跟着院长姓江。 江游对此从未发表过看法,直到那日才袒露只言片语,老院长一时怔愣,好一会儿,用有些粗糙的手掌摸了摸江游的脸,眼睛发涩:“行,小游想姓什么都行。” 把少数的图画书看完之后,江游又再看了一遍,但没有再碰那本。 老院长偶尔给院里的孩子们带回些礼物,从玩具到零食,给江游带的就总是崭新的书,比平时那些稍微难读一点,他就带着江游坐在矮凳上面,教他一些词汇的意思。 大概是由于江游和其他孩子的不同,老院长与他交流也总有一种郑重感,从来不敷衍他。 直到江游被江家夫妇领走,两人都还保持着这种习惯。 老院长最后一次送江游书,送的是,里面其中有一页,一翻开就会有卡片立起,金色头发的小王子和他玻璃罩里红色的玫瑰花在小小的星球上,挨得很近很近。 里面还夹了一封信,老院长陪着小朋友们多年,字写得很端正,利于字还没认识多少的小孩儿辨认。 “不同的小王子有不同的玫瑰,和每份爱一样独特,它们都会是唯一的,让人感到生命的苦难都是可以拔去的刺,总会被修复。” 江游似懂非懂,把书平摊在膝上,看玫瑰瑰丽的红。 他的新父亲江喻平在开车,而气质温和的苏苒帮他背着制式统一的书包,同时提醒他:“小游看完这一页就不能看了,车上看书对眼睛不好,我们回去再看行吗?到时候妈妈陪着你。” 江游点头,谨慎地把书轻轻合好,又要回自己的小书包,拨开里面的其他礼物,给书留下一个充足的空间,才把书小心翼翼地放进去,还用软乎乎的玩偶垫了一下。 苏苒摸摸他的头:“一会儿我们先去买衣服,日用品给你准备好了,但是衣服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都可以。”江游挺着背,坐得很直,选了个乖一点的答案。 江喻平在后视镜里扫了他一眼,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别拘着,坐这么端正干什么呢。都快中午了,饿不饿,让你妈先给你找盒牛奶喝,回去咱再吃顿好的。” 苏苒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从包里翻出牛奶和巧克力,把牛奶吸管拆开给他插好,又拆了巧克力的包装,笑眯眯递给他。 拆都拆了,江游也不好拒绝,低声道谢,接过来喝了几小口牛奶,然后不动声色地吃完了那块对他而言甜得过分的巧克力。 不是所有蝌蚪都愿意长成青蛙,他希望成为别的,小王子或者玫瑰花都可以,驻扎在仅容得下独一无二的爱的星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