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回家

    程毅开车带着他们爷俩去了南湘有名的一条夜市街，南湘人夜生活丰富，这里从十点开始街头到街尾就摆满了路边摊，清一色的搭建着简易红色帐篷，里面挤着了五六张塑料桌椅板凳，站在摊前的师傅动作麻利又娴熟，颠勺，装盘，热火朝天，煤气灶上的瓦罐里熬着浓郁的高汤，炭火上的烤串滋滋冒着油花，整条街烟火气浓重，却又是生活最真实的样子。

    祁算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原来在南湘上学，隔三差五就跟朋友们跑到这里吃宵夜，后来他去了岐山，就算有时候晚上想吃，但大多数时候都只有他一个人，便也渐渐不再想这件事。这里好像还是没什么变化，甚至有好几家店的老板都还是熟悉的面孔。他找了一家原来常去的店，点了碗炒河粉，又点了些烤串，现在是吃小龙虾的季节，祁算有些心动，又点了一份麻小。

    菜上得还挺快，没一会东西就全端上了桌，老板挺热情，还送了三瓶啤酒，被祁算换成了豆奶。

    程毅陪着祁算吃了一点，秦修明不是很饿，便喝着豆奶看祁算和程毅吃，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闲话，秦修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他“小算，你怎么这次又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人呢？”

    祁算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马上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谁，父亲好像向来不太待见项卓，大概老丈人看女婿，总有点类似于看见拱了自家白菜的猪的心情，祁算有些哭笑不得“爸，项卓在部队呢，哪有这么容易说出来就出来。”

    “哼。”秦修明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节假日还不让请假？在部队又不是往他身上栓了根铁链不让他出去。”

    “去年开始部队的节假日外出比例不是提高了吗？现在应该没这么难请了吧？”一旁的程毅也附和道。

    祁算低下头，用筷子扒拉了几下碗里剩下的河粉，敷衍的笑了笑，道“我前段时间去队里看过他…他们最近挺忙的，再说，我回来的事情也是临时决定的，没告诉他。”

    “你就会给他找借口，我看他就是回家陪你的时间也没几天吧。”秦修明瞪他“早跟你说那小子靠不住，你不信，非要上赶着去受罪。”

    “…”祁算忽然有点想掉眼泪，对方无心的话语化作芒刺扎得他心脏生疼，父亲只是以为项卓还年轻不会顾家，在他看来或许这是年轻Alpha的通病，贪恋自由，妄图逃避家庭的责任，却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好像在守一场望不到尽头的活寡，他和项卓相敬如冰，镜破钗分，甚至连貌合神离都做不到。

    “小算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别说这些了。”桌上的气氛因为这个话题变得有些凝重，程毅连忙出来打圆场，将剥好的虾肉递到秦修明嘴边，道“再说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他们自己会解决，我们就别瞎操心了…这虾味道不错，你尝一个。”

    秦修明脸色稍霁，接过了程毅手中的虾，这个并不愉快的小插曲算是画上了句号。三人没再聊和项卓有关的话题，只是又说了些关于祁算工作上的事情，等祁算吃饱，程毅抢先去结了账，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便直接开车回了家。

    他们还一直住在原来的老地方，比起上次回来的时候，家里多了个养景观鱼的浴缸，其他也没什么太大变化，秦修明领着祁算去了他的卧室，他去岐山上大学，工作，但秦修明还一直给他留着房间，定期打扫，怕他偶尔回来住不习惯，房间里的东西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

    祁算去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两个长辈已经睡了，给他留了客厅的灯，他回到自己的卧室，躺在床上看了会手机，没什么特别的，生物组的老师们一个小时前在群里互发节日祝福，他看了一会，觉得犯困，便关灯睡觉了。

    第二天祁算醒得挺早，家里的床太久没睡有些不习惯，清早闹钟刚响他就醒了，那个时候时间太早，他怕打扰秦修明休息，便又躺了一会，差不多八点才换好衣服走出房间。他准备去卫生间洗漱，路过厨房的时候看见了父亲跟程毅，程毅正站在流理台前切菜，父亲在程毅身后帮他系围裙，等父亲给他系好之后两人接了个吻，程毅用干净的手往他嘴里喂了片刚切好的胡萝卜，问他这次买的甜不甜。

    两人的动作自然又亲密，门外的祁算心跳忽然乱了几拍，就像是第一次窥探到父母秘密的小孩，他后退了两步，生怕被发现，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往洗手间走去。

    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泛着红，祁算用冷水洗了把脸才勉强降下脸上的温度。其实也不奇怪，祁算冷静下来后想，爱从来不该是一种羞愧的情感，向伴侣表达爱意不是很正常吗？在他记忆中父亲和程毅在一起这么多年，感情一直很好，几乎没怎么吵过架，小时候祁算不以为然，等到自己结婚之后才发现这是何等困难又令人羡艳的事情。

    他脑海里又不自觉回想刚才看见的画面，大脑自作多情的脑补出了他和项卓的脸，会有这么一天吗？他的Alpha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包容他，全心全意的爱着他，因为他变得有生活气。或许人不该这么贪心，祁算想，如果他的丈夫能稍微对他有些感情，他就心满意足了。

    祁算洗漱完毕洗手间出来，秦修明听见响动，从厨房里探出脑袋看向他“小算，你怎么起这么早，不多睡会吗？”

    “嗯…睡不着了。”看见父亲的脸，祁算忽然又红了脸，他欲盖弥彰的用手摸了摸脸，向四周望了一圈，动了动鼻子“你在做什么呢，好香啊。”

    “黄焖牛肉，你不是喜欢吗？你程叔看你回来非要给你做，早上不到六点就去买菜了。”秦修明说道“家里有包子面条水饺，早上想吃什么？”

    “都行。”祁算把选择题抛给秦修明，对方哼了一声，嘱咐祁算去阳台浇花，自己回到厨房给他做早饭去了。

    阳台上养着大大小小几十盆形态各异的植物，从绿萝到叫不出名的多肉，祁算看着阳台上那几株盛开的月季，忽然有些心动，想着干脆回去之后也在家里养一些。

    他浇完花没多久，父亲就叫他来吃早饭，程毅给他煮了碗面，盖着满满的牛肉，底下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小算，你假期回来有什么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秦修明问他。

    祁算其实没想好回南湘要做什么，这次回来的事情目前也就只有他和程毅两个人知道“没什么安排，我买的四号的票…你跟程叔呢，准备五天都在家？”

    “现在去哪都是去看人头，没意思。”秦修明道“不如等大家上班上学的时候我们再出去。”

    “那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祁算哭笑不得，父亲前年申请提前退休之后就跟程毅开着车到处游山玩水，别提有多快乐了。

    秦修明看看他，又看看程毅，神色沉重起来“我是说，你难得回来，抽个时间去医院看看惠茹吧。”

    “我听说她情况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