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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我尽力去与皇帝和离/是不是我没有教好你?/脱衣质问

    夜幕四合,繁星隐现。

    御花园内脚步凌乱,静谧的空气中还时不时响起几句男人刻意压低的仓惶解释声。

    “庄琏……庄琏!”仲离看着不远处那道正生着闷气,闷头朝前走的背影,眼底神色越发焦急无措,将脑子想炸了,他都不知道这次该怎么哄。

    庄琏低头胡乱系着自己如今已分不清里外衣的腰带,憋得眼眶都红了,越往前走,心头气焰越盛,索性直接站立在原地,侧耳听着他身后那道时缓时慢的脚步声。

    仲离追到了,却又不敢靠近。他知道自己今夜若能就此放弃,那他和庄琏的人生都能有个虽煎熬但各自圆满的善终。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仲离迟疑了。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永远瞒着这人儿子的身份,以丈夫的名义陪在他身边,仲如复不同意,庄琏自己得知真相后也会崩溃。

    他一直都是在贪恋,在欲盖弥彰,在大事化小。现在问题来了,他要用可能被厌恶、被砍头,甚至和庄琏会永不再见的代价去赌一把这虚无缥缈的偷欢之情吗。

    仲离更不敢上前了,他的那些大逆不道最终在他对着这个人沦陷已深之后,尽数报应在了自己身上。他不怕死,也不怕永远都在一厢情愿,仲离直到现在才发觉,他心底最怕的竟然是庄琏会爱上他。

    俩人的血缘注定了他们这段关系永远见不到日光,壁垒已经被打破了,他和庄琏之间早晚会有透光的一天。到那时候,他希望庄琏对他的态度只剩恨和恶心,不要再有多余的情绪折磨。

    庄琏等了半天也没见人上前,忍耐片刻还是转回了身,打算再和这人好好沟通一下,但他一转头,看见的却是自己身后早已空空如也。

    “……”

    “人呢?!!”

    庄琏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人。

    在庄琏入宫的这十多年里,他还是第一次被人气到想哭。

    “邰南星!”庄琏摁着眉头,将自己满腔委屈的情绪强压了下去,打算原路返回去找人,但没想到,他这一嗓子没有喊来自己想见的人,却把宫里找他的下人惊动了。

    “君后?!是君后吗?”有人在远处喊。

    庄琏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这幅衣着凌乱的样子,心里蓦地升起一丝慌乱,眼看着那群人越来越近,庄琏默默一咬牙,转身跳进了一旁引入了护城河水的人凿河道里。

    其实庄琏心底里是希望那群下人把自己当成幻觉的,他一边憋气潜在水里,一边仔细听着岸边人的动静。

    河岸边人声杂乱,但庄琏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自己面前不断有因为岸边人跳进来溅起的水花,将他的视线搅得越发浑浊。

    引入护城河水的水流湍急,再加上庄琏在水下并不挣扎,一群人竟一时间在水里摸不到庄琏的方位。

    庄琏在水下憋到了极致,又不肯被下人带回去,心里憋着气,想到自从自己入宫后,日复一日重复着的皇宫生活,求生的欲望便无端泄了气。

    庄琏的意识开始逐步模糊,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水里有人抓住了他。

    一道黑影破水而入,伸手搂住他的腰将他一把揽了过去。

    庄琏身体的本能让他牢牢攥住了面前人的袖子,但意识一稍稍回笼,他就又开始抗拒起这人的施救。

    直到他嘴唇上的疼痛唤醒了他的神智,他才隐约看清浮在他面前的人是谁。

    庄琏想开口说话,但鼻尖微微一动,四周翻涌的水流就窒息般的朝他挤压过来,让他彻底脱了力。

    仲离单臂揽着怀里的人,另外一只手用力拨开水流,携带着庄琏一把钻出了水面。

    随后他又趁着下人们没看清,把入水后临时带上的银面具摘掉了。

    “殿下!殿下你小心啊!”站在远处岸边跳脚喊的人是蕊珠。

    仲离朝她抬了抬手,示意人都没事。

    庄琏被水呛得难受,连呼吸都快被挤断了,还记得靠在仲离肩膀上将之前没说的话说完,“我们...改天能聊聊吗.....我尽力...去和....和皇帝和离......咳...”

    仲离先将庄琏抱上了岸,确保人安全了,才自己撑着河岸爬了上来,随即他又将浑身湿透的庄琏打横抱起,还没迈出去步子,就听见了这人对他近乎卑微的呢喃。

    周围下人见庄琏得了救,各个谢天谢地,一窝蜂似的涌过来,包围了他们两个人。

    可仲离什么都听不清,只是绷着脸,避开了众人试图把人接过去的手,抱着庄琏径直离开了这里。

    “对不起。”仲离垂眸看了一眼靠在自己怀里,连呼吸都很微弱的男人。

    庄琏闭着眼,轻轻摇了摇头。

    仲离一路沉默不语的抱着庄琏回了宫,翻腾的愧疚和自责几乎化成了一把尖长的利刃,将他的心脏捅的千疮百孔,恨不得将这种感受付诸实践,也好让他心里痛快一点。

    走到踏枝宫时,仲如复已经接到了皇后落水的消息,正一脸焦急的在门口等着。

    仲离远远看着那个男人的脸色,心里只觉讽刺,可那讽刺还没落到实处,就变成一抹苦笑消散了,他如今哪有这个资格呢。

    讽刺的利刃又再次调头刺到了他自己身上,仲离满腔情绪在这种凌虐中几乎凝成了一股压不住的恶意,他不想就这样交人。

    这人是为他跳的,也是被他救的,仲如复……仲如复只是个有强权的好色罪人。

    原本站在门口的仲如复似乎看见有人来了,正下着台阶,朝仲离这边走过来。

    “你会来看我吗......”庄琏一手还紧紧攥着仲离胸口的衣襟,声音被河水冲成了沙哑,如同一把钝锥,时刻提醒着仲离如今已难以挽回的局面。

    “为什么要我来看你?”仲离目视前方,那两片看似无波的琉璃下,流动着能让人瞬间腐烂成泥的沉重血浪。

    “你说呢。”庄琏虚弱的语气中似乎有一声更为虚弱的叹息。

    见仲如复过来后,仲离默不作声的将庄琏交给了他。

    “离儿.....”庄琏在此刻终于睁开了眼,浸着水光的眼眸在夜色中显得越发真实剔透,一滴滴流进鬓角的水珠几乎快要洗净这人眼底的铅华。

    仲如复将人接过去抱进了里殿,太医也早在一旁侯着了。

    混乱的宫殿中,一时间竟只有仲离一个人显得在置身事外。

    其实在听见庄琏那句“离儿”的一瞬间,他就僵在了原地。仲离在想他该用什么成语来形容自己那一瞬间的感受,如遭雷殛吗?似乎并没有这么突然。意料之中?可他却也没有那般坦然。

    仲离回去了,第二天一早就听下人说,庄琏如今正处于昏睡中,需要静养。

    第三天,依旧没有清醒的迹象。

    第四天……仲离终于待不住了,从自己殿上的房顶悄无声息的挪到了庄琏殿里的房顶上,随手揭开一块瓦,就顶一趴,在那里偷偷守着庄琏。

    守到一半,仲离中途不小心睡着了一次,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凑下去一看,只见庄琏内阁床榻的帷幔被人掀开了,里面躺着的人不见了!!

    仲离“噌”一声就坐直了身子,生怕自己看走眼了,又凑到瓦洞里看了看,发现不是幻觉。

    这个时辰,庄琏总不会无缘无故的起身,两相对比,还是出事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

    仲离又再次悄无声息的跳下了房顶,放轻动作,一点点摸进了庄琏的宫殿,一进去,便迅速回身合上了门。

    殿内一片死寂,只余烛火映着厚重的窗纸跳动。

    仲离以毫不惊动殿里人的微弱呼吸声再次转身,脚还没迈起来,神色便如见了鬼一般,瞬间一崴,踉跄着撞上了身后的门板。

    不止如此,仲离竟还莫名呛到了。

    只见庄琏披着件单薄的外衣,正端坐在殿内中间的那张四方乌木桌后,以手撑颚,默不作声的打量着他。

    见他呛到了,才终于收手换了动作,给他斟了杯茶。

    仲离那张俊脸一阵红一阵白,茶是万万不敢喝的,只能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做面壁状。

    俩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

    仲离观察着庄琏的脸色,只能硬着头皮没话找话道:“你……好些了吗?”

    “哪方面?”庄琏见他不喝,自己拿过来那杯茶,低头抿了一口。

    “……”

    仲离闻言暗自一咬牙,迈步走到庄琏面前,膝盖还没能弯下去,庄琏就比他快了一步,以手扶着桌边缓缓站了起来。

    仲离被庄琏这一举动吓到了,以为他要用什么家法了,本来打算软下去的膝盖一僵,没跪下去。

    庄琏缓步走到仲离面前,一边打量着这人如今格外英俊的五官,一边说道:“怎么不看我?”

    “……父后”仲离嗫喏道。

    庄琏嘴角带着丝笑,偏头抬起手,轻轻在自己肩膀处搭着的外袍边缘随意一挑,那件绣着素雅暗梅的白袍就顺着这人的肩头滑了下去。

    “算起来,离儿也救我两次了。”庄琏又当着仲离的面,解开了自己的里衣腰带。

    “民间是有说,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庄琏说一句就脱一件自己的衣服,说到这,他又一把解下了自己的里衣,道:“但也有说,救命之恩该肝脑涂地的。”

    仲离直觉不好,猛地闭上眼,伸手打算阻止庄琏继续脱衣服的举动,但又不敢乱碰,结结巴巴道:“父后,你...你别这样.....”

    “你看着我。”庄琏全身赤裸的站在仲离面前,似乎在以这种方式凌虐自己,他呢喃道:“我不理解,我不是你的父后吗?”

    庄琏尾音有些发颤,目光因为极其困惑而显得痛苦。他道:“……是不是我没有教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