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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那姑娘拿去吧。” “好。” 赈济百姓的事做了很久,从早晨一直到天色昏暗,如焰火般的晚霞渐渐归于黑紫。 江若若来劝过小满,让她回去歇息,她却不肯。 近距离看到庶民是如何在底层挣扎着生存,这样直面的冲击是书中文字做不到的。 离开了困住她的相府后,她在益州见到了许多她曾没有见过的东西,也学会了很多道理。她虽没有和男子一同在书院听学,却也读了很多书,可她还是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 韩拾和江所思,他们都有自己的抱负和理想,连江若若都知道自己将来会走什么样的路。 唯独她,每日过得虽舒心,细究却是浑浑噩噩,茫然不知前路。 天光暗下去,大夫和药童都准备离开了。 江夫人让侍女来催小满,她没有急着走,反而叫住大夫。 “小姐有何事还请吩咐。”大夫劳累了一天,语气却没有不耐烦。 平日给小满看病的也是他,医术高超脾气也很好。 “叶大夫,今日我看到许多分明是妇人等候已久,却仍是犹豫不敢上前。我命人上前询问,她们又含糊其辞,不肯说明原因……” 叶大夫胡须花白,面上的皱纹多如山石沟壑,眼神却仍旧沉稳锐利。 他开口,语气还有些无奈:“我行医多年,见过的病症不计其数,唯独妇人的病极少见。” “什么病这么少见?” 叶大夫摇头:“不是病少见,是人不看病。有病就该看大夫,可妇人身染恶疾,除非到了不得已的地步,她们便讳疾忌医,羞于和大夫详说。而更多的是穷苦人家,根本不知道自己患病,只当是些小毛病,最后贻误病情。女医少见,她们又觉得此事羞耻,我也是爱莫能助。” 一旁的学童接话:“可不是,本来能治好的,最后拖成大病反而还丧命了。一半是因为脸皮薄,一半是真的不懂,不把病当病。” “谢大夫,小满懂了。”小满对叶大夫行了一礼。 等人都走了,侍女问小满:“小姐,你方才问大夫什么病啊?” “我问的是妇人病。”她说完还打量了身边侍女的反应。 果不其然,侍女瞪大了眼,一副被噎到的表情。 “妇……妇人……怎么问这些呢!他们两个可是男子,小姐又没病,问这些做什么?实在是……有失体统。”侍女知道小满脾气好,一时情急有失体统这种江所思常用词都冒出来了。 小满笑了一下,问:“你第一次来葵水,是什么反应?” 侍女脸色爆红,扭过头去不愿意说。 小满又道:“我猜,你是以为自己受了什么伤,以为自己要不行了是不是?” 被戳中的侍女又羞又怒,涨红着脸不肯看她。 “果然是这样。” 想到白日里那个小姑娘哭泣着缩在石狮后的样子,小满沉思了片刻,心中头一次有了坚定地要去做一件事的冲动。 * 小满想要编著一本只为女子而写的医书,并将此事告知了江夫人。 起初,江夫人还有些惊诧,没想到小满会有这般想法,却还是劝说她:“世上已有,记载也十分详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晦涩难懂,除了医者根本不会有什么人去看。应该要有一本平常百姓家的女子能看,一看就能懂的书,这样也能知道自己是生了什么病,有哪些地方不对,又该如何做了。”小满说着,又深吸一口气,似乎是下定决心般。“兄长和若若都觉得无用,虽然我也觉得可能是没有什么成效,但万一有用呢,也许会帮到许多女子,我还是想试试。” 江夫人沉眸看着她,面色柔和下来,眼眸有如春水的温柔。“我从前不知,你还有如此志向。你母亲知道,也该高兴的,她若是没有去京城,一定也是位名扬天下的女医。” 她说完后拉过小满的手,放在自己膝上轻拍了两下,语气颇为自豪:“初见你时,你又白又瘦,胆子小也不爱跟人说话,像只兔子一样。现在你已经学会了如何与人相处,有自己想做的事,无论结果如何,义母都是会帮你的。想我出身簪缨,本来也活得自在,嫁人后却要规束自我,言行举止都不能出差错。时间久了,我都要忘了自己以前是什么模样。韩拾骄纵,可只要不犯大错,我都不会严惩。于你也是一样,若有旁人认为你言行怪异,有违常理,你不必去理。无论做什么都是有人不喜欢的,但求不负自己的本心。” 屋外的凉风拂动芭蕉叶,不停地拍打摩挲,发出轻微的声响。 灯火昏黄的室内,江夫人的步摇轻轻晃动,静谧之中,只剩她的轻声细语。 温婉又端庄,对小满慈爱、包容,满是怜惜。 她的话语比屋子里的安神香还要温和,安抚了本来忐忑又失落的女子。 小满眨了眨眼,眸子蒙上了层水雾,烛光下晶莹地闪着光。 “义母说得对,为什么都要让我和他们一样呢?这世间的人有不同的活法,自然不能用同样的眼光判定。富绅认为穷苦的百姓不正常,权贵认为庶民不正常,男人认为女人不正常。连兄长也时常认为我不正常……可人是不同的,自然是每个人都正常,只是活法大相径庭。” 江夫人揉了揉小满的发顶,笑道:“正是此理。起初还担心你会想不开,如今看来,你倒是比我通透得多。” “那我可以吗?”她还是有些怀疑自己。 “你可以。” * 等巴郡迎来第一场冬雪的时候,韩拾不等天光亮起就跳到了小满的院子里。 天冷的时候她总是格外不好过,时常是疼得难以安睡。 以往韩拾很喜欢下雪,每次推门看到天地洁白一片时,都会兴奋地喊醒江所思。 今年冬日,是他头一次不想看到雪。 韩拾在院子里堆了一个高高的雪人,一边堆一边搓着冻到通红的手。 小满因为疼痛难忍早早地醒了,披着一件毛毯窝在火炉边,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屋外的声响。 她推开窗子时,韩拾恰好滑了一跤,将自己堆起来的雪人踹了个稀巴烂。 听到毫不掩饰的笑声,他懊恼回头:“你居然还笑我!我费尽心思哄你开心,现在摔跤了你怎么能笑我?” 他张口,热气凝结出白雾,使他的面容有片刻看不清晰。 但那双熠熠生辉,犹如明星般的双眸,是寒冷中最能给人温暖的存在。 韩拾大步走过来,啪一下盖住了窗户。 小满惊讶地张了张口,赶忙说:“我不笑你了,真的。” “你能不能少让我操心,眼睛又不想要了?”韩拾憋着火气说完,又抱怨道:“我都快冻死了,你怎么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