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estru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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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我或许能拒绝其他大学不正当的挖角,但没办法度过一个饥寒交迫的夜晚……】 查理摸着身上舒适暖和的羊毛风雨衣,想了一会,把“寒冷”的单词给划掉了。 现在餐车厢门前的查理深吸一口气:冷静点查理,无视里面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强盗,你只是来进食的。对,连“用餐”都算不上,只是来摄取生命所需的能量的。赶快吃完,赶快出来。 然而拉开车门的查理还是十分吃惊:围着餐桌而坐的人们吃相并非他想象中的那样如野兽般胡吃海喝没有教养。正正相反,论用餐礼仪完全不输给上流社会的贵族们,甚至连刀叉触碰瓷盘的声音都没有,只能听到铁轨的吱呀声跟木板互相摩擦产生的噪音。 里尔纳多看到查理来了,举杯向他示意:“请坐吧,教授。” 威廉正用小刀剔除鸭腿肉的骨肉,看见查理,虽然没说什么,但满眼的嘲弄让查理感到不快。他快步走过威廉面前,选择在里尔纳多旁边坐下——这也是他中午坐过的位置。他悄悄瞄了一眼附近的地板,那场处刑留下的血污还在,看来她们没有要打扫的意思。 “向你介绍一下我们的成员。”里尔纳多的手向查理对面的一个有少许白发的中年人一抬,“这位是麦克尔?休斯,我的表亲。麦琪,这位就是查理?里德教授。” “大家都叫我麦琪。很高兴认识你,教授。”麦琪露出洁白的牙齿,向他伸手,“食材有限,只能做一些粗茶淡饭,还希望教授吃的习惯。” “您客气了,麦琪……女士。”查理一想到对面这样有些许胡茬,比那些经常出没于酒吧的搬运工还魁梧的“男人”也是“女士”,他就觉得像穿了不合身的毛衣一样浑身不适。 握手的瞬间,麦琪将视线从查理脸上逛了一圈,叹气着喃喃:“连眉毛都那么像塞西尔……” “您说什么?” 里尔纳多用责怪的目光瞥了一眼她,麦琪立刻触电般松开查理的手:“没什么。” 里尔纳多轻咳一声继续道:“你旁边坐着的分别是雷诺?柯林斯,跟罗杰?休斯。”里尔纳多狠狠瞪着想伸手拿白兰地的罗杰,后者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这是我大女儿。” “嘿教授!”摘下面具的罗杰样貌酷似里尔纳多,只是头发跟眼睛的颜色与她母亲不同,罗杰拥有墨黑色的齐耳卷发与翠绿色的双眼,正痞笑着跟查理打招呼;与罗杰正相反,雷诺铂金色的三七分同时也表明她认真的性格,轻轻抬了下眉毛说了声你好。不知怎么同时回应温度完全不同的两人,查理只能尴尬地点头示意。 “然后就是……威廉?卡特尔。她对你的冒犯还请多多谅解。” 听到此话的威廉眉头一皱,但依旧没有停下手里拆卸鸭腿骨的工作。 “还有另外两个,拉尔夫?拉塞尔跟吉恩?哈沃德……现在分别在照看那些孩子们跟操纵列车。” 说完没一会,一个棕红色短发的青年就搬着一堆空盘子过来了:“小家伙们可真能吃,说还想再要几盘婶婶做的肉汤呢!” 比起厨艺得到肯定,麦琪更担忧别的事情:“盖亚在上,他们肯定很久没吃饭了。柜子里似乎还有些亚洲的大米,我可以放到汤里做点粥。对了,拉夫,吉恩她吃了吗?” 拉尔夫亮出手头最干净的那盘:“她就差没再舔一圈了。” 罗杰边用手帕擦嘴边说:“从之前的例子来看,那些孩子起码饿了三天。作为商品被要求保持他妈的‘内部清洁’,可身上除了脸又没哪块是好肉。” 威廉用力插上鸭肉块,牙齿磨地嘎吱作响:“真该先将那帮狗日的混账严刑拷打一番然后慢慢折磨致死……” “威廉?卡特尔!”里尔纳多怒视威廉,“不要总想着同态复仇!谨记母神盖亚的教诲,我们要给死亡以慈悲。” 威廉睨视后面那辆车厢。铁锈斑驳,连月光都不愿照射在这罪恶上,只能从摇曳的灯火中看出模糊的轮廓,在这夜晚如同地狱紧闭的大门:“但他们给过我们慈悲吗?头儿,那些孩子受到的痛苦折磨可不是一发子弹就能清算的东西……” 看上去最理智的雷诺竟也点头附和。 里尔纳多叹气着放下刀叉:“孩子们,过剩的仇恨只会反噬你们的心智,我们想要走得更远,就要学会点到为止。那些失败的族群就是被复仇的锁链紧紧勒住了咽喉,才没能留到最后。” 整个餐车再次陷入沉默。查理如坐针毡,奇怪这香浓的汤汁反而越吃越没味道。他脑海里闪过很多句话,但怎么也说不出口。养育他的社会,跟她们所生存的空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虽然他还是认为对这些人贩子处以私刑是有悖伦理的,可一看到威廉那蓝宝石般闪耀的双瞳下熊熊燃烧的憎恨之火,查理明白他所学到的那些个道理都是寒风中的落叶,是撒向大海的散沙。它们并不重要,且毫无说服力。 他所知道的血叶帮,在表面的社会,是一群杀人如麻的劫匪,只要被他们盯上的目标就不可能有活口;而实际上的血叶帮,只是在救助自己的族人,并清算犯下滔天大罪的恶党们——还是以最仁慈的手法。 “你所看到的也许并非事实。”校长先生曾在学校的长廊这么告诫他。眼见不一定为实,即使看透事物的表面也不可妄下定论。事实也许会根据不同人的价值观而改变它原有的形态。 就像那个约翰,在他所处的世界里,没人知道‘黄鼬’的真面目。 拉尔夫洪亮的嗓门把查理从意识的洪流中拉了回来:“头儿!头儿!” 拉尔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站到里尔纳多身边深呼吸了几次稳住心跳后说:“吉恩说这条线路很接近帕尔贝尔镇,而且我们现在就快就要穿过‘业火森林’了……” “也就是说,”罗杰把手肘放在桌上,手背撑着下巴,“这辆车原定开往苔藓码头?” 雷诺跟查理解释道:“我们是中途从悬崖边跳车上来的,就在白岩峭壁那附近。这条线路除了开往白鹭市的苔藓码头的方向,还连接着其他不同的私人铁路。我们原以为他们是往中央太阳城开的……”雷诺皱起眉头,“那里有全美最大的地下妓院。” 查理有些错愣:“可……上车前约翰说他也是去参加牛海大学的演讲,现在能直达伦敦的航班只有苔藓码头在运行,所以开去那儿没有什么问题啊……” “前提是他真的要去演讲。”雷诺指了指后面的车厢,“但带着那些被当成商品的孩子们,去整个北美最繁华、拥有可以到全世界不同城市的自由贸易许可,从客运船跟货船应有尽有的码头?就为了参加一个演讲?” 查理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 威廉狠狠压扁了一个橄榄,爆出的汁液像是被处刑人的脑浆:“跨国的性奴交易……!” 里尔纳多垂下眼睫毛:“拉夫,吉恩已经开始减速了吗?” “是的。过一会儿就会停在分岔口。” 里尔纳多思索了一会,用手指戳着桌面:“这辆车绝对不能留,还有那些尸体……嗯,雷诺,我们带的炸药量够吗?” 雷诺摇头道:“最多炸毁一节车厢。” “那好,就把所有的炸药放到最后面,把燃油洒满这里,留一点引线连到末尾。停车后,麦琪跟拉夫,你们先带着孩子走,布置工作交给我们。对了,车内的重要物资跟文件都拿上了吧?” 雷诺撇了一眼罗杰:“某个人把那袋子都装得满当当的,就说不好是不是想私吞了。” 罗杰对她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以示反击。 停车后大家都在忙着销毁工作,而查理拎着自己的两个行李箱不知所措。威廉嫌弃地踹了他小腿一脚:“嘿,大少爷,你要是没事干就滚下去跟拉夫他们一起走,不要挡我做事。” 可查理翻下车后依旧站立不动,注视着火车,威廉见他还没离开,啧了一声指了指拉夫她们越来越小的背影:“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跟上去啊!” “不,我……”查理抿嘴,“……我想见证到最后。” 威廉只觉得他在发神经,白了查理一眼后继续撒油。一个棕发青年从前方跑了过来,朝里尔纳多挥手:“头儿!我已经把线路切成煤炭镇的方向了!”然后转头看向查理,刚想伸出手,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黑乎乎的碳粉,就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裤腿说:“噢,抱歉,教授。我是吉恩,吉恩?哈沃德。很高兴认识您。” “你好,吉恩,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吉恩看上去是个腼腆的‘青年’,她眨眨眼睛,害羞地笑了下,然后搓了搓鼻头,便跳上火车。查理看到她径直走到火车头,往里面的锅炉内加了一铲又一铲的煤炭,发出的热浪温度高到像是扭曲了驾驶室的时空;与此同时,里尔纳多她们也跳下火车对吉恩说:“都弄好了!” “明白!”吉恩一抹额头的汗,看到锅炉仪的指针跳到最大值,松开汽门,一个翻身跳出驾驶室——就在吉恩跳出驾驶室的瞬间,威廉用力把一个开着的打火机扔进车内。快速开动的列车瞬间着火,如同被烧着的野兽那般发出刺耳的悲鸣声向前冲刺。在众人的视线只能看到一个小亮点时,前车厢的火焰终于顺着引线点燃最末尾的炸药,剧烈的爆炸声随着冲天的火光瞬间点亮整个夜空,随即冒出一团黑烟,像是在掩盖这场罪行。 查理能闻到燃油,煤炭与尸体烧着混合而成的糟糕气味。 里尔纳多将手向前一挥:“各位,我们快走吧,那辆废铁够那帮智人头疼一阵了。” 查理将目光从远方收回,踩着沉重的步伐跟上她们,一起消失在森林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