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儿子

    督察组来的这几天，汉东市没事，倒是把许双沉折腾个人仰马翻。下午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好不容易抽空准备休息，又接到了贺刚的电话。

    贺刚爱子心切，奈何贺林祥从小跟他不亲近，长大后更是无法无天，三天两头夜不归宿，有时候出去玩一两周，不给贺刚打一个电话都很正常。

    这次也是下午想儿子了准备打个电话，结果死活打不通，问了跟在贺林祥身边的人才知道晚上跟许双沉出去喝酒，结果因为嫖娼吸毒被蹲局子了。嫖娼这事贺刚倒是没往许双沉身上想，只以为是儿子和许双沉一块叫小姐被抓到。但是吸毒这事，他第一反应就是许双沉设的套。

    “我说与我无关你信吗。”许双沉困得直打哈欠，强撑着跟贺刚打电话。毕竟贺林祥这小孩确实是在跟自己一块的时候被人暗算了，如果江至胜真是冲他来的，贺林祥算是被他牵连了，“江至胜你认识吗？”

    “江……”贺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顿了一会儿才恢复平时的语气，“少给我扯有的没的，我问你我儿子吸毒怎么回事，你给我扯什么别人。”

    许双沉说：“那毒品就是江至胜下的。”

    “不、不可能吧，这……他怎么会给祥子下毒，不应该啊……”

    许双沉眉峰压了压：“你是不是认识江至胜？”

    贺刚：“不认识，没听说过。”

    “你儿子跟江至胜是好哥们，没和你提过？”许双沉轻笑一声，“贺刚，你在撒谎。”

    贺刚从鼻子里挤出不屑的气声：“我认不认识关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还有，我劝你最好多找两个人看紧谭正，免得他哪天在医院里被人弄死。“

    许双沉开口：“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江至胜到底是什么人？”

    贺刚没回答，径直挂断电话。

    许双沉想了想，又给封久安打过去，不过没打通，语音提示关机。

    “这小子……不会又把我拉黑了吧。”

    明天就是周六，封久安一般会和许双沉一块去养老院看望奶奶，到时候见了面再问也行。

    许双沉抖开被子钻进被窝，脑袋刚沾枕头就睡死过去。这一觉足足睡了将近十二小时，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才睡醒。

    邵荣不在，家里就许双沉一个人。餐桌和厨房都空荡荡的，倒是手机里一堆电话和信息。

    许双沉大致翻了下，捡了一些重要的回复过去，又打了几个电话就到了八点。他换了套熨帖好的衬衫，将马甲的扣子一粒粒扣上，再套上外套，从盒子里拿出领带夹和袖扣别好，这才闲庭信步下了楼。

    熟悉的车停在熟悉的位置，封久安连发动机都没熄灭，俨然一副不想多呆的模样。

    许双沉上了车，看见封久安眼下的黑眼圈和紧缩的眉，联想到昨晚的手机关机，猜测他多半又是一宿没睡。

    “昨晚有任务？”

    封久安‘嗯’了声，将方向盘向右打转，驶出小区。

    许双沉知道封久安对自己不满，有心想说些什么，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确实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就闭目养神，不给封久安添堵。

    昨天晚上是诸远准备收网抓捕孙硕的时间，他一早就相中了封久安这个本地人。作为专案组的直接负责人和决策者，诸远和封久安达成了第一次合作，由诸远的3·15专案组牵头，封久安所在的市公安厅刑侦支队C组协助配合，前往孙硕的住处秘密抓捕。

    昨晚的行动对外暂时保密，参与到此次行动中的人员全部上交手机，统一用对讲机进行沟通交流。

    诸远在场外坐镇，唐旭带人深入，封久安在外围布控包抄。孙硕住处外大大小小的出口街巷都被布控了干警，所以昨晚的行动很顺利就完成了，孙硕被缉拿归案，由专案组的干警连夜审讯。

    封久安也是拿到手机之后才看到许双沉的来电。只是当时晚了，再加上他以为许双沉的电话是询问关于贺林祥的事情，就没有回拨过去。

    车子驶入主干路，封久安扫了眼许双沉，便抿着唇放慢车速，好让车子开的平稳点：“你昨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许双沉正琢磨怎么开口，正好封久安问起，就直接说：“江至胜那边什么情况？”

    “没有人能证明你们昨天在一起，自然也没有人能证明是他们在你和贺林祥的酒里下了K粉。”封久安开车，时不时扫一眼后视镜，保持着车辆之间的安全距离。

    “夜总会的监控？”

    “坏了一整天，什么视频都没有。”

    “我待的那个房间是江至胜包下来的。”

    “查过了，不是。房间的主人是一个外地的酒商，因为和这个夜总会合作，所以经常过来，就在楼上包了个房间，服务员也可以作证。”

    “被下了K粉的那两杯酒？”

    “找不到，包厢里搜过了，甚至没有你的指纹。”

    许双沉突然笑出声，握着安全带笑得直拍大腿：“有意思，有意思。处理的这么干净，一看就是老手。”

    封久安冷冷开口：“你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笑不出来，你不觉得有意思吗。”许双沉揉了揉脸颊，“不是心虚害怕被查，他们至于清理的这么干净吗。这种处理方法，你说那包厢是分尸现场我都相信，对付一次吸毒的收尾，简直是杀鸡焉用宰牛刀。”许双沉笑容缓缓平静，眼底逐渐泛出一层冷意，“他们越是这样兴师动众，我越是觉得现在的方向是正确的。”

    路口红灯，车子停下。封久安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几下，状似随意开口：“我进专案组了。”

    许双沉：“嗯？”

    “3·15专案组，钟成峰失踪案。我现在也是小组成员之一，当年我爸没查出来的案子，我来查。”

    许双沉说：“你……相信你爸不是黑警了？”

    封久安说：“不管他是不是黑警，他在钟成峰失踪一案上完全尽到了一个警察应有的义务。十四年过去了，这个案子再次被人翻出来，我觉得，他应该也很想知道这个案子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真相吧。”

    许双沉笑了笑，目光中带着些许欣慰。封久安虽然对他有偏见，但这种想要查出真相的决心跟他还有老封完全一模一样，许双沉甚至在封久安的身上看到了自己从前的影子。

    他抬头去摸封久安的脑袋，后者偏了偏头还是没躲过，被按住揉了好几下。

    “绿灯了。”许双沉说，“走吧。”

    当年老封去世后，留下了一老一少。老太太被儿子去世的事情打击到住院，后来身体好了一些，又因为年纪大了，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忘了很多事。封久安跟老封长得像，就被老太太当成自己还未去世的儿子。许双沉倒是跟他们长得不像，但又因为总是跟封久安一块去看望老太太，被当成孙子。

    要说封久安，平时看着不声不响，对他百般不待见，但凡碰上周六一块去看老太太，这小子总是故意儿子儿子的叫他，占尽便宜，让许双沉哭笑不得。

    老太太心疼孙子，临走前还往许双沉手里塞了五百块，许双沉推辞了两下实在抵不过老太太的热情，只能伸手接了。

    结果一上车就被封久安一把夺走：“拿来吧儿子，还骗人老太太的钱，真有你的。”

    “差不多得了，再没大没小的乱叫，我真揍你了。”许双沉反手抢回来，“再说了，老太太心疼我成天被你欺负，给我点零花钱怎么了。”

    他还特地当着封久安把那五张纸钞来回数了好几遍，才打开钱夹塞进去。

    封久安不甘示弱，又伸手抢，两人你来我往好几下，许双沉卖个破绽，故意被封久安摁倒在驾驶座上，让他在自己身上搜走那五百块。

    “垃圾。”封久安眉头小小的往上挑起一个弧度，唇边压不住的得意，“成天乱搞男女关系，怪不得身体这么虚。”

    许双沉忍着笑直点头：“说的是，那你呢。”

    封久安：“我什么？”

    许双沉：“老太太问你媳妇呢，我记得前几天不是有个女记者，长得还挺不错的，个子又高……”

    封久安脸上的笑容顿时敛下去，恢复一贯的冷漠。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钱夹，把五百块理整齐塞进去：“关你什么事，你以为你是我爸，管的真宽。”

    “等会。”许双沉伸手摁住封久安的脑袋，把他手里的钱包拿了过来。钱夹里放着一张支离破碎的照片。

    照片里的封久安笑到眼睛都弯成月牙，带着生日小皇冠，鼻尖脸颊被抹上奶油。整个人看起来像个乖巧的小天使。

    就是旁边穿警服的自己被剪的稀碎，然后又一点点拼回去，用胶带粘好。不过可能是剪的太碎了，中间缺了一两块，导致许双沉的脸都有些不完整。

    “小安你别说，你小时候长得多可爱啊，你看这笑的。”许双沉点评时带了强烈的主观情绪，“你再看看你现在，天天摆着张臭脸，跟我欠你钱一样。没记错的话，这个时候你才12吧，师傅说我给你买的那个生日蛋糕，你偷偷藏了一块舍不得吃，最后都长蛆了……”

    “许双沉！”封久安恼羞成怒，扑过去把许双沉一顿锤，死活要把钱包抢回来，“还给我！”

    “有没有一点礼貌，好好说。”许双沉左躲右闪，钱包左手腾右手，逗的封久安团团转，“谁是儿子。”

    封久安抢了半天都抢不回来，气急败坏开口：“不要了，你拿走吧，反正那照片我本来就不想要，垃圾桶捡回来的。”

    许双沉一看把人逗生气了，又凑过去捶了一下他的肩膀：“生气了？”

    封久安板着脸开车，车子很快驶出养老院。许双沉只好放弃再逗弄他的想法，把钱夹还回去：“这照片我那好像还有一张，非常完整，有空过来拿。但那可是最后一张，不许再剪了。”

    快速将钱夹塞进口袋里，封久安冷哼一声，才拽拽开口：“啰嗦。”

    大概也是觉得被许双沉发现照片有点不好意思，养老院都甩在车后好半天，他耳根的红色还是退不下去。

    车子穿过前面的街道，许双沉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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