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城里的孙媳妇下乡
柳林敲了敲柳风跟李云房间的门。 “小风，你出来一下，爸跟你说个事。” 李云就躲在门那儿偷听。 “奶奶这几年身体不太好干不动活，你不是快放暑假了吗？去给奶奶把苹果园的苹果收了，到时候有人开车来拉。哦，姑姑们也都去。” “我也要去！”李云知道弟弟要去乡下摘苹果，就跑到李灵跟前闹腾。 “你去个屁，你弟是干活去了，就你这小胳膊小腿，去了喊苦喊累的，给人家添多少麻烦！人家还要管你饭呢！” “我跟着弟弟好好学习呢，学数学。” “学个头，你去那儿肯定疯玩去了，瞎胡闹。” 李云心想，他妈都这么说了，乡下肯定很好玩，那他就非去不可了。于是他在他妈这儿说不通，就跑去找柳风。 “你跟你爸说，我也想去玩。” 柳风看着他哥：“摘苹果很累的。” “那你不想我跟你一起去吗？”李云不满。 柳风也想他哥跟他一起去的，他在老家没什么同龄人能一起玩，一个人去摘苹果多多少少有些孤单，虽然也有姑姑们陪着一起摘，但总是说不到一起，也没法跟大人一起玩。 柳风就跟柳林说：“我哥也想去，我也想让他去。” 柳林为难：“农村都土炕啥的，吃喝都比不了家里，你哥去了肯定受罪啊。” 柳风想想他哥娇气的那个样子，觉得他爸说的有道理。于是他兀自在“让哥哥陪自己一起去”和“哥哥娇气去了要受罪”之间来回挣扎。 睡觉前两人都安安静静躺在自己铺上，李云这才从上铺探脑袋出来问他弟弟： “你跟你爸说好了吗？” “……没呢，我爸说你去了不习惯，还是别去了。” “操，你咋立场这么不坚定，什么习不习惯的，我又不是没去过农村！”撒谎真不带一点心虚，李云活了十七岁，唯一去过的约等于农村的地方就是军训基地罢了。 柳风很开心，他哥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啥问题了。 “那一起去吧。”柳风拍拍身上软绵绵的被子说。 一阵儿听见梯子咯吱咯吱响起来。 他哥又不安分地从上铺爬到下铺来了。 “咋了？”弟弟问。 “一起睡一起睡。”他哥二话不说就掀开被子往里面钻。 “……等会，先说好，你别乱摸我。”柳风慌得赶紧坐起来。 “知道啦知道啦。”敷衍弟弟当然很有必要。 “也别搂我……” “不抱你我怎么睡？”李云也坐起来跟他弟理论。 “不抱我你怎么不能睡了？”柳风觉得他哥哥莫名其妙的。以前失眠睡不好要人抱着就算了，他忍了，现在大狗都买回来了，他哥又不要了，把玩偶孤零零地扔在墙角堆灰就不闻不问了，继续烦他。 “算了算了，我回去自己睡。”李云故作生气，撩起被子就往上铺爬。 “别。”他弟弟果然中计。柳风虽然害怕跟哥哥一起睡又起生理反应，但又不想不跟哥哥睡，就在这样奇怪又矛盾的心情下，不得已只能先把人留住。 “那就……最后一次哦。”柳风提醒他哥。 李云高兴得要命，一阵儿就又骑到他弟弟身上去了。 什么最后一次，哪有最后一次，最后都是无数次。 李灵说她正好要去邻省办点事，就把俩孩子顺便送到乡下去。 下了车，柳风提着李灵给奶奶买的大包小包的糕点走在前面，李云跟着柳风沿着土路走在后面。柳风看他哥不像城里人下乡，像乡下人进城，看啥都有意思，非要上去戳一戳碰一碰，头也马不停蹄地转来转去，简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李云看见地里种着不知是什么菜，就见一个问一个，他弟弟就耐心地给他说： “这是韭菜、韭苔，那是蒜薹、那是蒜苗。” 李云听得晕头转向，平时他吃的时候都分不清这些，都长在地里更是看着差不多，多胞胎一样。 “这是蒲公英。” “啊？蒲公英不都是伞吗？一吹就散的那种？” “伞是它的种子啦，它的叶子和根是能吃的。” “那个是什么！” “嗯？那是玫瑰。” “怎么可能？那怎么没见花儿啊？” “还没到季节呢，而且这种是小的玫瑰，种出来泡茶喝的，或者拿到外面去卖，捣碎做鲜花饼都行，它不是观赏类的。” 李云仔细一看，果然发现里面零零星星的一点点红粉。跟外面卖的那种大红大粉的玫瑰截然不同。 两人边玩边到了柳风奶奶家，几个姑父们正在厨房忙着生火做饭，姑姑们陪奶奶嗑瓜子聊天。 “啊，是小李的儿子呀，那是小风的哥哥还是弟弟？（其实是孙媳妇）”柳风的奶奶眼睛不太好，看不清人。 “是他哥哥。”姑姑们解释道。 “哦，长得真好看呢。”奶奶看见小孙子就咧嘴笑，不管是亲孙子还是外孙。 “奶奶，你不是看不清吗？”柳风也笑说。 李云得了夸就尾巴翘上天，说：“谁说的，我看奶奶才是耳聪目明，奶奶，你这视力可以去当飞行员呢！” 大家都笑了，这小子，能说会道的，会哄奶奶。 柳风把他哥照顾得可仔细了。 吃饭的时候问菜咸不咸，淡不淡，添不添饭；农村晚上冷，睡觉的时候插上电褥子，问炕冷不冷，热不热，被子厚不厚，薄不薄。（那照顾媳妇可不得仔仔细细吗） 姑姑们都说，小风看着像个衙门的差使，小云看着像微服私访的皇上，柳风就差给他哥穿衣服换鞋，再把饭喂到嘴里。 柳风怕姑姑们又抱怨他哥的不是，就跟她们解释说，他哥身体不太好，胃不好，吃的不合适或是受风受凉就胃疼。 “啥病？娇生惯养出来的就是少爷病公主病，他妈惯他，你也惯他。惯出来的毛病，还能是啥病？” 柳风不听就跑了，他哥还在床上等他呢。 炕比家里的上下铺大，他俩就在炕上翻来滚去地玩闹。在家里李灵老监视（或让柳林代替监视）他俩有没有早睡，在乡下就没人管了，他俩就是玩到天亮也没人来摁头逼着他们睡觉。 柳风看着他哥的时候就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李云看着他弟的时候什么都没想，他觉得肯定能一直这样。 玩累了就开始打盹。 “哥。”柳风轻轻喊哥哥。 “嗯？” “晚安。” “晚安。” 早上醒来就去摘苹果。昨天玩得太晚了，姑姑姑父们都在苹果园忙了几个小时了，他俩才从炕上爬起来跑过去。 奶奶的苹果园又大又漂亮，李云想到她年轻的时候应该就是在这里跟爷爷一起干活。 柳风看他哥拽了几个没苹果把儿的苹果扔到篮子里，就跟他说，苹果要连着把儿一起揪下来，不然放不住，很快就坏了。 “那这几个就放不住了？”他哥指了指自己揪的。 “嗯嗯。” “那我吃了吧。” 姑姑们就对李云指指点点，还没干什么活儿呢自己先吃上了，可真是。 “哇，好吃哎，我妈买的超市的苹果老有股塑料味，这个苹果像是自己长得一样。” “苹果本来就是自己长的。”柳风说。 “我是说它自己独立成长，没被世俗污染。” 李云上去边啃苹果边揽着他弟弟的肩。 “哥，我还干活呢。”柳风把他哥的手从自己肩上摘下来。 李云看着他弟弟游刃有余地摘苹果，一会儿就开始发呆。 “怎么了？”柳风看他哥静悄悄的，以为他又怎么了呢。 “没事，就是总感觉你跟这儿能融为一体似的。” 大家回去的时候又不见了李云。姑姑们问柳风，你哥又去哪儿胡逛去了？ 筐不够，柳风就兜着一怀苹果，摇摇头。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他哥坐在不知谁家的高高的稻草堆上晃一双细腿，手指绕着玩狗尾巴草。 “你快下来，别摔了。” “这儿挺高，能看见一整片村庄呢。”他哥惊呼。 “嗯嗯，你快下来嘛，哥。” 李云扔了草，一下就跳进他弟弟怀里。他弟无奈，为了接住他把怀里的苹果都抛出去了。俩人就抱一起在地上滚得土黄，跟小狗一样。被姑姑们看见，一边在后面捡滚得到处都是的苹果，一边骂人。 “这俩到底来干什么？捣乱不挑时候，明天赶紧让李灵来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