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学长们之所以不惜掀起腥风血雨的战争、也要抢到漂亮的学妹当直属，是有理由的──一切都是为了可以公然照顾学妹、甚至藉「直属家族聚会」的名义约会。为了热闹、不尴尬，通常会有所谓的「联合家聚」，由几个关系好的学长姊一起相约吃饭。

    对任何和学系相关的活动都不感兴趣的徐真秋，唯独这次联合家聚让他异常期待。

    「真羡慕小秋，」唯一会和徐真秋搭话的女同学庄锦仪说道。锦仪是个活泼又直接的女孩子，因为一直想要一个「同性恋闺蜜」才跑来和徐真秋说话的。因为是同性恋而被班上排挤、却也因为是同性恋才被锦仪搭话，让徐真秋五味杂陈。不过，有人愿意和自己说话，也比整整四年在系上找不到任何一个同伴来得好。「政昇学长没来迎新啊，不然的话我也喜欢那一型的。」

    「才不让给你。」对着镜子，徐真秋疯狂的抓着头发，彷佛怎麽抹发蜡都不够多似的。

    「再抹下去会秃头喔！」「如果抓这次的头发能让我跟学长在一起，未来秃头我也无所谓。」

    徐真秋是抱着背水一战的觉悟参加家聚的。夏政昇显然也是对系上活动兴趣缺缺的类型，但这次联合家聚，他有非常高的机率会出席。事实上，自从确认彼此是直属之後，两人再也没见过面。不像同班女同学，直属学长会疯狂的献殷勤、甚至不是直属的学长也会抓紧机会展现自己可靠的一面、提升自己在学妹心中的形象。

    但夏政昇，从来没有照顾过徐真秋。

    「好凄凉啊！」锦仪吐槽。「不过小秋，你上次迎新不就是因为太拼命了，才被别人发现是gay吗？如果学长是直男的话，一般也不喜欢这麽花俏的男生吧？」

    徐真秋停下了手边的动作。被锦仪醍醐灌顶、一语点醒梦中人，他半张着嘴看向锦仪。「那我该怎麽办？学长喜欢的类型是什麽？我该穿什麽才能吸引到他！」

    锦仪歪过头。「女装？」

    最後徐真秋并没有穿女装出席联合家聚。他把发蜡都洗掉了，从宿舍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乾净的、印有白色花纹的蓝色衬衫，和深色的牛仔裤。联合家聚的成员是自己不熟的女同学以及另外一位男同学，和彼此的直属学长。

    徐真秋坐在夏政昇对面，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夏政昇学长穿着普通的T恤和短裤。高大的他就像那天一样面无表情，默默地听着其他人喋喋不休的八卦话题。徐真秋觉得安静的夏政昇简直美得像一幅画，他可以坐在这里看着自己的英雄直到店家打烊。

    「欸欸，你们新生应该都不知道──所谓的理工女杀手。」系内的八卦都聊完了，不知为何连不是化学系的八卦大家都开始聊了。「学妹有听说过吗？要小心喔！专吃理工科学妹的渣男。」

    「欸欸！那是什麽？好有趣！」面对没有听过的校园称号、像谜一样的人物，新生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连徐真秋都忍不住把视线从夏政昇身上移开了一会。夏政昇也转向开启话题的同学，安静的聆听着。

    「很有名啊、今年企管系大三的学生。」「喔喔，就是那个辜家企业的少爷嘛！」「对对，听说挑女生的标准不是看脸，而是看夯不夯。越多男生追的他越爱。但交往都不久。」「新生要看他的社群网页吗？」

    徐真秋也禁不住好奇的凑了过去。学长的手机里是一个长得潇洒帅气的男孩子，像是模特儿一样。要不是已经爱上夏政昇学长了，徐真秋觉得自己八成会为了这张脸晕船吧。社群网页的主人公，名字叫做辜荣冬。

    「我们上一届的学姊也有被追喔。」突然一个学长开口说道。「她当时有一个暧昧很久的学长，我们都觉得只差一步就会在一起了。结果被横刀夺爱。」

    看着三个大一生迫不及待的想听故事，学长笑了笑继续说。「辜荣冬几乎半绑架的把学姊带到机场。然後到机场後，学姊说，辜荣冬亲自递给了她一个信封，辜荣冬说那是情书。信封里面装是一张欧洲的来回机票，还有一个环欧＋北非的旅游传单。然後学姊就变心了。去欧洲玩了一个月，天天往社群软体更新亲密照。」

    「哇赛，环欧＋北非耶！是金字塔！我也好想去喔。」大一的男同学发出赞叹，羡慕的表情，好像他巴不得现在就能做变性手术一样。「男生能报名吗？我愿意为了免费去欧洲玩一个月、被捅屁眼。」

    大家都被这夸张的发言逗得哈哈大笑。徐真秋发出了尴尬的笑声，只有夏政昇依旧面无表情的。

    「喔喔对，我还有收到学姊从埃及带回来的伴手礼。」学长拿出了一个小瓶子，是芳香精油。「学姊跟辜荣冬说要给亲友带伴手礼，於是辜荣冬直接帮学姊下单了100瓶这样的精油，直接寄回家乡赠送亲友。不过啊，学姊回来後没过多久就被甩了。当时和学姊暧昧的学长，也交了新的女友。学姊好像就保持单身直到现在。」

    「如果是你们，当时会选择去环欧＋北非一个月吗？」

    如果自己和夏政昇感情正要升温，就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都愿意把握机会。徐真秋摇摇头。对於他来说，和自己喜欢的人谈一场普通的恋爱，比什麽都难得。但学长对於徐真秋的答案一点都不感兴趣。

    「学妹呢？」「我啊，嗯，应该会答应吧。我想，如果我拒绝的话，我一定会一直想要是当初答应了会怎麽样，然後後悔一辈子吧！」「对吧！毕竟恋爱可以再谈、但环欧一生可能就这一次啊！」「对啊对啊，不觉得很青春、很热血吗？」「那可是金字塔耶！」

    徐真秋偷偷观察着默默的夏政昇。如果是夏政昇学长呢？夏政昇会为了免费的环欧之旅，放弃谈一场普通的恋爱吗？因为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很想知道答案。徐真秋心跳得很快。

    似乎终於注意到了徐真秋的视线，夏政昇转过头。「我脸上有什麽吗？」

    「啊不是……那个、想、想知道学长的答案。」一紧张，脑子想的话便脱口而出了。

    「不可能去的。」夏政昇静静说道。因为和对方有一样的答案，徐真秋的心情忍不住雀跃，像是要飞上了天一样。

    「因为我已经有很重要的人了。我不可能离开他的。」这是徐真秋第一次看到夏政昇学长脸上，透露出一点可以说是「温柔」的表情。

    徐真秋的心情瞬间跌落了谷底。当天聚餐结束，徐真秋打了一通电话给了锦仪，还没开口，眼泪便先扑簌簌的流下。他一边哭，一边说着：「我失恋了。」的时候，才深刻体会到原来失恋时，心真的会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