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目标人物
船上的赌场里刚死了个贵族，死状还那样惨烈，却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来，今晚居然还能开宴会，文森特靠在楼梯旁的角落，盯着被众人围绕的大明星，莱昂纳多也跟过来，一副想要咬死对方的表情。 “里昂。”文森特第一次叫他的昵称，莱昂纳多立马转头，深情地看向他，连气愤都忘了。 “文……” 这人的模样简直可以去演泰坦尼克号，文森特后退一步，“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听说一些传言？” “比如说……？”莱昂纳多疑惑地眨了眨眼，他的眼珠在宴会厅灯光的照耀下，变得如同猫眼石般金绿。 “嗯……”文森特喝了一口红葡萄酒，“比如说，最后一天的拍卖会，或者哪个贵族之类的。” “八卦？”莱昂纳多从背后的餐桌上再拿了一杯白葡萄酒，双眼发亮。 “也……差不多？”文森特拿过餐刀，切下一小块蛋糕。 “拍卖会，似乎有大东西，”莱昂纳多压着声音靠近文森特，神神秘秘，“据说是可以改变世界的东西，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这些个大人物，贵族，还有这个——” 他冲人群中心的男人嫌弃地抬了抬下巴，“据说他们都是冲拍卖会来的。” “是么……”文森特看着莱昂纳多的眼睛，忽然问：“里昂，你为什么来？” 听见这个问题，莱昂纳多呆滞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我自然是追寻你来的，文森特，”他眉眼是白种人特有的深邃，专注盯着别人时总是深情款款，“我第一眼看见你，就被你深深地吸引了。” “是吗？”文森特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低头看了眼时间，并未对他的表白有所表示。 快九点了。 他没有注意到从身侧楼梯款款走下来的女人，她从他身边走过，衣着华丽，神色骄矜。 “小心台阶，公爵大人……” 不知是谁的声音传入文森特的耳朵，文森特手上一顿，抬起头，看着那个背对自己的女人，穿着鎏金的晚礼服，露出后背雪白的肌肤。 她转过身，露出那张艳丽的脸，红唇雪肌，蓝眼睛，以及深栗色的头发。 分明是玛格丽特的脸！ 他紧紧盯着女人，连莱昂纳多也注意到了他的异常。 “文森特？”莱昂纳多轻唤他的名字，文森特没有回应，于是莱昂纳多也看向那个女人，神色一瞬间变得格外复杂。 “你……难道喜欢的是女人？那今天下午果然是……” 女人穿过人群，靠近杜洛华，在众多迷妹仇恨的目光下与他进行贴面礼，随后二人离开宴会厅。 文森特放下酒杯，跟在女人身后，莱昂纳多喝干净酒，也只得满脸愁容地跟上去。 宴会厅的灯光远去，室外，夜色温柔，俊男美女相伴而行，文森特大大方方跟在他们身后，来到甲板，今夜有宴会，甲板上格外冷清，两人停下来，女人对男人说了几句话，转身朝文森特走来。 “两位先生，为何一直跟着我？” 莱昂纳多在旁边挥手否认，又指了指文森特，于是女人只看着他一个。 “跟过来的不只有我们两个。”文森特目光扫过身后那群粉丝，杜洛华走过来，面对文森特露出一个绅士的微笑。 “两位是我的粉丝吗？” “怎么可能！”莱昂纳多脱口而出，杜洛华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后笑出声。 “你怎么也上船了？亲爱的莱昂纳多？” “你们有什么恩怨，你们自己去解决。”文森特推开挡在面前的金发青年，不依不挠地看着女人，他个子不到一米八，夹在两个一米九的欧美人之间实在不起眼，那两人却都停下争吵。 “玛格丽特?斯特朗公爵，”文森特对女人说，“今天下午，我曾在赌场遇见你，你在那里与我开了一场赌局……” “赌场？”女人疑惑，“这位先生，既然您知道我是公爵，那你也该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个会赌博的人，我讨厌赌博，我怎么会去赌场呢？” “这一点我可以给她作证。”杜洛华插嘴，轻佻地对文森特挑眉。 “或许，也说不定……”女人沉吟，看上去忧心忡忡，“你遇到的可能是我的孪生妹妹艾米莉，她跟我长得一模一样，她很喜欢赌博，说起来，我也有两天没看见她啦，原来又是去赌场了吗？” 她的神色不似作伪，身边还有个如孔雀开屏的杜洛华，文森特笑了笑，“应该是，原谅我的唐突，公爵大人，毕竟那场赌局很重要。” “我见到艾米莉，会跟她提起你的事的。” “谢谢，我是文森特，”他微微鞠躬，不再纠缠，“祝你们有个美好的夜晚。” 见文森特离开了，莱昂纳多也不好继续留下来，他警告地指了一下杜洛华，回身小跑着跟上去。 “文森特你的搭讪技术也太糟糕了，你是看上了那个女人吗？虽然我承认她长得很好看，但是……” “安静。” “……” 文森特快步走到宴会厅外的窗口，如歌的行板从宴会厅传到外面，一扇扇拉长的半月窗往外吐露着金灿灿的光芒，那是通往名利场的门。 他与光亮一步之遥，站在暗处，摘下手表，手腕的血线并未消失。 “这是什么？”莱昂纳多执起他的手腕，凑近打量红线，下午他也看见了这个，还以为是被绳子勒出来的，隔近看，则像是从血肉中透出来的红，“怎么还没消？是纹身吗？” “差不多。”看见这圈血线，文森特陷入沉思，既然有痕迹，那就代表赌场的“玛格丽特”是目标，但是、难道原本应该死去的人就是艾米莉？她想活下来，所以假扮公爵邀请自己，想要杀死自己…… “文森特……”耳边响起男人低沉的嗓音，文森特抬头，发现莱昂纳多离自己前所未有的近。 “你睫毛好长。” 莱昂纳多觉得自己一定是喝多了酒，在这片与光明一线之隔的长廊尽头，被眼前危险神秘的男人劫持灵魂，他俯身吻上那两片薄唇，柔软冰凉，让它们染上自己的体温。 文森特眯起眼，他没想到这毛头小子真有胆子吻自己，莱昂纳多甚至搂上他的腰，让人紧贴在自己的胸膛。 这人比看上去要好抱很多。 酒壮怂人胆，莱昂纳多还伸了舌头，文森特抬起手，没有推开他，反而捉住了他的胳膊，垂下眼，看上去是在仰头接受这个吻。 他们在宴会窗外的角落旁若无人的亲吻，好像在偷情，来不及咽下的唾液从嘴角淌下，莱昂纳多全身的细胞都兴奋起来，手慢慢往下，摸到文森特的臀部。 半阖的双眼中陡然流露出厉色，文森特手掌抓紧莱昂纳多的手臂，下一刻，莱昂纳多感觉到一阵无法抵御的拉力自手臂传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这个人就飞了出去。 文森特单手将这小子扔飞，自己也同时下蹲。 哗啦—— 金属划在墙壁上的声音从两人原先站立的地方传出，一把泛着冷光的长刀砍落眼前，大半刀身刺入水泥墙壁中。 若刚才莱昂纳多没有被甩飞，那么他首当其冲，已经成为这把刀的刀下亡魂。 文森特擦了擦嘴，没有管受到惊吓的小鬼，往后退了一个窗格，刀的主人随之前进，站在光芒中，露出他的容貌。 是个短马尾的中年男人，文森特偏头。 “拐杖？” 回应他的是再一次的挥砍。 这是个相当老练的刀客。 刀锋下落的瞬间，文森特的左手伸进大衣，终于做出反击。 “叮”的一声，刀锋与文森特手里的餐刀相接，马尾男人面色不变，顺着刀刃向上，直取文森特的命脉。 文森特毫不怀疑这人能一刀砍断自己的脖子，他向后弯腰，险险避开刀锋，拿餐刀大力抵开长刀，一时间火花四溅，金属的摩擦声不绝于耳。 一寸短，一寸险，文森特拿着这么把小刀，对付老辣的刀客十分困难，只能被逼得不断后退，光与暗不断交替，他们的速度都快得不可思议。 如果有人站在走廊，就能发现两个黑发黑衣的男人从走廊一侧挥舞着凶器，打到另一侧。 然而现在走廊里除了两个挥刀的，就只剩下呆若木鸡的莱昂纳多，上一秒还在跟心上人亲吻缠绵，下一秒心上人就在他面前跟人打出了一出武侠剧，他着实不知道自己是该拍手叫好，还是转身逃跑。 这是在拍电影吗？导演在哪里！摄像机又在哪里！ 摄像机，莱昂纳多一愣，看向自己胸前挂的单反，他差点儿忘了自己是个摄影师。 他这边举起镜头，却发现已经找不见那两人的身影。 文森特把人引到船舱背面，再没有任何光明，连月光都被高耸的建筑物遮挡，仅剩零星星光。 凌冽的刀锋落下来，文森特本能侧身躲开，接着抬起右手，直接抓住那柄长刀。 鲜血顿时从掌心冒了出来，沿着刀身向下滴落，那个长发武士面色微变，想要抽出刀，可是却被文森特紧紧抓在手里，纹丝不动。 “你是今天第二个想杀我的人，”文森特的笑容很危险，“上一个人什么下场，你可以看看我的手腕。” 原先被手表遮住的手腕上，绕着一圈阴邪的红线，无声诉说着某个人的命运，下一刻，左轮手枪的枪管便抵在了马尾武士的额头上。 那人面色苍白，却没有求饶，文森特打开保险栓。 砰—— 枪声冲破云霄。 这一声枪响并非来自文森特。 但枪响之后，被子弹击中的人是文森特，他往前一扑，跪倒在地，难以置信地看向身后的偷袭者。 一个人影由远及近，朝他走来，近了，文森特看清那人星光下的脸，头发银白，却有一张极为年轻的面孔，分明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咳咳……” 胸部的血管迸裂，血液渗到气管中，文森特这会儿低低咳嗽，嘴角流出血液。 “我还正愁怎么能找到你，没想到居然会直接在外面打起来……你手里有一条命了？”银发少年蹲下身，看见他手腕的红线，文森特在他身上感受到某种同类的气息，死亡、危险，他忍着伤痛躲开少年的触碰，翻身退向船舷。 马尾武士凭他那野兽般的直觉，也察觉到了少年的危险，他将刀插回刀鞘，手按在刀柄上，做出拔刀的姿态。 “你是谁？”文森特举枪对准少年。 “嗯？你的神没有告诉你吗？难怪这么不设防……”少年打量文森特，他连睫毛都是银白色，眸色很浅，虹膜带着血红，“你们的竞争对手，今天也会从亚历山大港上船。” 文森特想起莫尔斯离开前对自己说的，让他去参加宴会，“放松放松”，而莫尔斯自己今晚却完全不见踪影，他看着面前危险的少年，那人再次举起枪对准自己。 啧。 他缩了缩指尖，忽然特别想抽烟。 “谁更快一点呢……” 少年清冷的嗓音悠悠传来。 随后，便是几乎同时响起的两声剧烈的枪声。 船舷处已经空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