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让众人神魂颠倒；别扭弟弟的纠缠；乐极生悲被绑去小黑屋

    他回头一看，是店长站在他身后。

    水吧的店长四十多岁了，是个胖胖的大叔，圆圆的啤酒肚腆着，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像个弥勒佛般和气。

    “小野来了啊，好久没看见你了。”

    “最近在准备期末考试，没时间。”

    “是啊，明年高三了吧。”

    “嗯。”

    寒暄了几句，店长话锋一转，“小野最近在P站很火呀，我看你的指弹视频了，弹得真好，学习也好，欸……”

    他打开了话匣子，“我家那孩子要是有你十分之一优秀就好了，整天就知道玩游戏，玩那个什么怪物猎人……”

    舒野眼睛一亮，“我也玩怪物猎人，他在哪个集会啊？”

    店长：“……”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厨师小哥抿着嘴笑。

    “不是，那什么，”店长指了指台子，“我是说，小野好久没来弹吉他了，上去弹首曲子吧，给水吧添点人气，好不好？叔叔给你免单。”

    舒野一听免单，眼睛亮晶晶的，“唔，好吧。”

    他走上台，拿起台上准备的吉他，坐在椅子上，调了调音，闭上眼睛，认真的倾听着吉他的音色。

    然后他熟练的拨动琴弦，一首温柔灵动的，自指尖流淌出来，音符仿佛花瓣，纷纷扬扬的散落在水吧的空气中。

    原本略显嘈杂的水吧，慢慢安静了。

    吧台和卡座的所有人，不论是学生还是成年人，甚至小孩子，都被这引人入胜的旋律给吸引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台上的少年身上。

    少年套了一件宽松的外套，罩住纤瘦的身体，漂亮夺目的脸庞低垂着，鸦羽般的长睫掩住清亮的黑眸，鼻梁挺直，唇色不点而朱。

    浅淡的冬日阳光下，少年的气质内敛柔和，然而眉眼间的艳丽之色却遮掩不住。

    手指在琴弦上飞快的弹动着，流畅轻灵，如神之手。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空气中只余留着袅袅的琴音。

    水吧里出奇的安静，连一句窃窃私语都没有。

    舒野放下吉他，抬头一看，不禁一愣。

    只见整个水吧的人都直勾勾的盯着他，他走下台，目光就跟着他下去。

    那眼神，都能拉丝儿了。

    舒野：“……”

    饶是他脸皮很厚，也架不住这么看呀。

    他坐回吧台上，旁边的两个女生看着他，眼睛发亮。一个女生凑过头搭讪道：“弹得也太好听了吧，小弟弟，牛逼啊。”

    另一个女生笑着说：“姐姐请你喝杯饮料吧。”

    店长走上前，挥挥手道：“不用请不用请，咱家小弟弟免单。”

    他把刚刚拍的舒野弹的视频发了过来，说：“弹得真绝了，我把视频发给你，你不是P站up主吗，上传让大家欣赏欣赏。”

    他挤挤眼睛，“顺便也帮叔叔的小店做做宣传。”

    舒野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舞台后面有一个大大的“漫步云端·水吧”的Logo，忍不住想，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店长转头对厨师小哥说：“给小野的大阪烧多加点好料哈，看这孩子瘦的。”说完，背着手，笑眯眯的走了。

    那两个女生听见了，举手对厨师小哥说，“我们俩也要大阪烧，跟弟弟一样的。”

    厨师小哥点了点头。

    舒野拿出手机，顺手把视频上传到P站，又随便刷了会儿手机。

    Cobra又给他发了条信息：“你还挺多才多艺的，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学霸，都只会做题呢。”

    舒野慢条斯理地回道：“还行，要知道台上一分钟，台下六十秒。”

    Cobra：“……咱说点实在的行不？”

    “你先开始的，”舒野忍着笑，突然觉得哪儿不太对，“等等，你怎么知道我刚表演才艺了？”

    Cobra神秘兮兮的：“你的外套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我也想买一件。”

    这句话瞬间让舒野想起了去茶餐厅吃饭的那一晚，晏凯复给他发的信息。

    他抬头看了看水吧的墙角，监视器闪动着红光。

    Cobra这货又不知道黑了哪儿的摄像头在偷看他。

    他顿了顿，忍不住问：“这两个月，偷窥我的人，真不是你？”

    Cobra怒：“都说不是了！”他又补了一句：“我就偷窥这一次好吧？”

    舒野幽幽道：“一日做贼，终生是贼。”

    Cobra：“……”

    这时，厨房小哥突然咳了一声，舒野抬头一看，才发现，上一个顾客的炒饭已经做完了，轮到他的大阪烧了。

    小哥加的料不是一般的足，卷心菜刷刷削成细丝，淋上蛋面糊，章鱼、虾仁、猪肉、牛筋、泡菜、大葱……

    动作灵活娴熟，仿佛表演杂技一般，引得两个女生惊叹个不停。

    厨房小哥突然拿起了一枚鸡蛋，往空中一抛，一个耍帅般的转身，用铁铲轻巧接住。

    紧接着来了个三连抛，旋身、反手、斜切的接住，一阵花里胡哨的表演之后，小哥把铁铲一竖，正中鸡蛋——

    蛋清顺着铲身留到铁板上，立刻凝结成白色。

    小哥的手快速舞动，在铁板上画出两个衔接的心形，用一根箭串联，最后，他将蛋黄打在心的中央。

    完美。

    “哇～！”两个女生赞叹地鼓起掌来。

    舒野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他发现这个一箭双心似乎是倒着画的，心的一端正对着自己的方向。

    好像是专门送给他的似的。

    应该是错觉……吧。

    这时，厨房小哥突然抬头偷看了他一眼，可能是被热气烤的，小哥的脸上泛着红晕，大冬天的，额头甚至冒出一层薄汗。

    与他的眼神对接之后，小哥有些慌乱的垂下目光，把铁板上的心搅乱了，做成了一个炒鸡蛋。

    舒野：“……”

    区区炒鸡蛋有必要做的这么花里胡哨吗……

    Cobra又给他发来一条信息：“你怎么成天在家，寒假不出去玩？”

    “我现在不就在外面吗？”

    “我是说出去旅游。”

    “过两天吧，我哥的工作还没忙完。”

    “你多大了啊，旅游还得哥哥陪。”Cobra发了个不屑的表情，“我比你还小，都一人住国外了。”

    “哦？”舒野抓住了重点，“你终于承认比我小了？”

    Cobra：“不是，我是说我比你还小的时候。”

    舒野怀疑的眯起了眼睛。

    Cobra赶紧转移话题：“你想去哪儿旅游？”

    “南方吧，我挺怕冷的。”舒野想了想，“海南可以。”

    他听新闻说，南海那边的填海工程快完工了，新造了几个人工岛屿，还建设了岛上游乐园，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放。

    Cobra顿了顿，说：“海南……倒也没那么南。”

    “啊？”舒野迷惑。

    “我建议你再往南一点，暖和。”

    舒野懵了，海南南边还有地儿吗？

    他想了想，“……越南？”

    “越南有什么好玩的？穷得要命，”Cobra说，“泰国还行。”

    “等等，”舒野回过味儿来了，“你不就在泰国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泰国好玩啊，有不少有名的佛寺，特别好看，金碧辉煌的。”

    “我不信佛。”

    “还有不少漂亮人妖，天天歌舞表演。”

    “没那爱好。”舒野反问道，“那么好玩，你怎么不出去玩，还天天缠着我玩游戏？”

    Cobra炸毛了，“你这人，我好心推荐，你还埋汰我！”

    “……你真是好心？”

    “那可不是，你不是说想出国留学吗，不应该提前出来见识一下吗？”

    “不是，”舒野难以理解的挑眉，“我又不去泰国留学，去那儿见识什么。”

    “顺便来看看我啊，”Cobra理所当然的说，“你哥没时间没事，我当你哥，我带你玩儿。”

    舒野感觉自己被占了便宜。“你……当我哥，你没我大吧？”

    “啧，谁说的，再说年龄也不是问题，我比你成熟。”

    舒野：“……”

    他决定不跟这个幼稚鬼争执这件事。

    大阪烧熟了，小哥动作熟谙地浇上照烧酱和沙拉酱，撒了一层柴鱼花和海苔，小铲子伶俐的一铲，完完整整的滑进了盘子里。

    舒野弯唇，抬头看他，眸子又清亮又软：“谢谢。”

    小哥有些腼腆的抿唇笑了，微不可闻的说了句：“……不用客气。”

    舒野看了眼盘里的大阪烧，蓬松多料，柴鱼花在热气中舒卷着，又看了眼那两个女生的大阪烧。

    怎么感觉不仅比自己的小，还比自己的薄……做的也没那么好看，那么圆满……

    难道他看上去很能吃？

    舒野一边想一边用勺子舀了一口，递进嘴里，面糊外脆里糯，咸鲜多汁的滋味蔓延在舌尖，超好吃的！

    他的眼睛闪着点点碎光，幸福地眯了起来。

    忍不住啊呜啊呜猛吃了好几口，脸颊像小仓鼠一样鼓了起来，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

    这时，Cobra看他没回答，又发信息来缠磨他：“啊？来不来？来不来？来不来？给个准话来不来？”

    舒野烦的要命，忍不住回道：“你要是想找我玩，那就回国呗，我还有不少假期呢。”

    本以为Cobra那货会答应得很干脆，谁知他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住哪儿？”

    “酒店，”舒野心想，这也叫问题？

    “我有酒店恐惧症。”

    舒野无语，“你怎么那么多事儿啊，那就住我家吧。”

    Cobra隔了几秒，才发了个[害羞]的表情。

    舒野：“？”

    “想去。”Cobra闷闷的说。

    “那就来。”

    舒野看到摆在桌边的玻璃瓶里的红姜，西瓜色的姜片泡在浅粉色的梅汁中，看上去清脆可口。

    他指了指玻璃瓶，对小哥说：“能给我一点红姜吗。”

    小哥连忙点头，“好。”

    旁边的两个女生抢着说，“小哥哥，也给我们来点。”

    厨师小哥点点头，他先给那两个女生上了两碟红姜，然后，拿出一个纯白的瓷盘，夹了一小撮红姜放在正中。

    舀了一勺梅汁，划出一个粉色的心形，将红姜裹起来，又拿出一颗梅子、两颗莲子做点缀。

    最后，他还在红姜放了一片小小的罗勒叶，将瓷盘小心翼翼的放在舒野的面前。

    舒野都看愣了，一头黑线的说：“谢……谢谢。”

    真的没必要……那么精致，弄得跟在米其林三星餐厅吃饭似的。

    他夹了片红姜，低头看了眼手机，Cobra只发了三个字：“去不了。”

    “为什么？”

    Cobra：“我正被通缉呢，回不了国。”

    舒野惊奇的睁大眼睛，“通缉！怎么，你还是个逃犯？”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等等，那我抓到你能有赏金不？你可千万要是个S级的啊，等级太低没几个钱。”

    Cobra气了个半死，“你TM掉钱眼里了？我告诉你，我是曝光了高官和二奶的色情视频，才被通缉的，我可是正义的悲剧人物啊！”

    “行吧，正义人物，”舒野扯扯嘴角，一边扒拉饭，一边打字。

    “既然回不来，你就在泰国慢慢思念我吧，昂。”

    最后，他把整盘大阪烧一扫而光，小肚子都圆起来了，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嗝，只觉得胃涨得厉害。

    一吃多就想睡觉，跟店长打了招呼以后，他收拾了东西，转身走出了水吧。

    刚往站点走了没几步，只听见身后传来叮当的开门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突然，一个略显焦急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同学，等等。”

    舒野回过头，竟是刚刚的厨师小哥站在他身后，微微喘着气儿，围裙还没解下来。

    他比舒野高出一个头，舒野要仰着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什么事？”

    小哥抓抓脸，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脸颊泛红，　瞳孔颤动，半晌，才鼓起勇气，“……能不能加个微信？”

    “额……”舒野怔了怔，“下次吧。”

    小哥充满希望的眼神黯淡了，看上去有点窘迫，“我不是坏人。我以前也是二中的，现在在上钟大。”

    “我知道你不是坏人。”舒野有点哭笑不得，“就是……公交车快来了。”

    他想走，小哥却轻轻扯了他的袖子一下，语气流露着一丝恳求，“学弟……就，加一下吧。”

    舒野挺为难的，他觉得这个小哥是那个意思。他要是没那个意思，就不应该给别人希望。

    但他也不想在大街上这样拉拉扯扯的。

    这时，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传来，直刺他的脊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转头四下里望了望。

    水吧位于一个清静的街区，马路上车辆寥寥无几，法国梧桐的枯叶被寒风卷落，街道空荡荡的。

    舒野敛了敛衣襟，看了眼仍被扯住的袖子，微微点了点头。“好吧。”

    小哥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漾开笑容。

    加完了微信后，舒野才向公交车站走去，大大的兜帽扣在头上，遮住额头，只露出冻得粉扑扑的小脸。

    走了一会儿，就在他即将拐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紧接着，车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他回头，还没看清身后的画面，突然被人紧紧抱住了。

    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口鼻，乙醚的味道瞬间传入鼻腔。

    一股凉意顺着脊椎升起，舒野脑中的警报器疯狂的锐鸣起来。

    他想挣扎，然而身体却很快失却了力气，仿佛坠入了黑暗的深海。他的身体软在了男人的怀里。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钟，他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

    透过朦胧的视线，他看到了弧线利落的下巴，淡抿的唇，和那双凌厉的、单眼皮的眸子。

    熟悉的黑眸，如深不见底的黑潭，情绪难辨，静静的俯视着他。

    晏凯复……

    他的眼睛缓缓合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