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现实
“叶辰，最近虹光路那边有啥动静吗？” 无人答应。 “叶辰？” 依旧无人答应。 “叶辰！” 怒吼震天响，叶辰猛地一惊，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他摆正坐姿，茫然地逡巡四周，仿佛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了，谁叫我？” “是我。”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临时接替了徐涉位置的市局二把手，同时也是叶辰的顶头上司刘鹏飞。那人此刻站在会议室前方，手里攥着根油性笔，用力到指腹都没了血色。他狠瞪着叶辰，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叶辰同志，开会期间请不要打瞌睡好吗？” 叶辰吞了口唾液，讪讪地低头：“对、对不起，最近没睡好……” “既然醒了，能不能麻烦你动动贵口，回答下虹光路最近的情况？” “虹光路？哦，虹光路啊……稍等，我找找……” 叶辰如梦初醒，立刻忙手忙脚在一堆资料中翻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会议室里的其他人眼睁睁看着市局二把手的脸色逐渐变暗，仿佛盯着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火山，不由得替叶辰抹了把汗。 “刘队，我来说吧。” 出面为叶辰解围的是夜巡分队里的吴迪，小年轻推了推眼镜，甩个叶辰一个白眼后掏出一沓资料，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根据我们连日来的调查，虹光路整体没有出现异常，唯独一家新开的名为万魔殿的迪厅让人十分在意。根据里面的客人说，万魔殿虽然不采用会员制，但是消费低的客人只能在大厅活动，累计消费够高的人可以获得去VIP大厅的资格，更有传言说除了VIP大厅，里面还有更加隐秘只开放给顶级客人的单独房间。” 临时队长摇头咂舌：“万魔殿，听名字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都喜欢去这么不三不四的场所，搞不懂……小吴，你继续说。” 吴迪点头，低头看资料：“除了基础调查，我们还查了查万魔殿的老板，也就是明面上的法人王某。此人背景干净，无任何违法违纪的案底，不过总感觉干净过头了……怎么说呢，大部分经营迪厅的老板多多少少都有靠山，但是王某不仅没有投资人，家里也不是大富大贵。他原本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没做过生意，某天突然掏出一大笔钱开了个迪厅，怎么想都很怪对吧？” “确实，一般想做生意第一想法也不是开迪厅。”临时队长若有所思地说，“不过虹光路的租金我记得不是很高？” “不高，但是能租下万魔殿这么大的面积，每个月的开销依旧不敢想象。” “你们认为还需要继续调查吗？” “我们队里的许晓晓获得了混进万魔殿的办法，不过目前还没有进展。” 当大家就着现有的疑点和情报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万魔殿和它神秘的老板时，叶辰盯着天花板，意识再次向外扩散，神游到了世界之外。 自从得知林梦泽离家出走后，他一直这样，身体还在原地，思维却不受控制地到处分散，就好像被勾走了魂魄一样。叶辰知道自己这样很不专业，他也尝试恢复正常，无奈总是失败。 他会整夜整夜地做梦，梦里是和林梦泽快乐生活的景象，两人游山玩水，欢笑不断，醒来后的现实却又让他一蹶不振，全天都无精打采。 已经三天了，徐涉那边还是没有消息，梦泽他到底跑到哪去了……叶辰凝视着天花板上的龟裂，意识再次分散，陷入沼泽里难以脱身。 他身上有钱吗？能不能找到舒适安全的地方休息？吃饭怎么样？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他会不会已经…… 会不会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在叶辰朦胧的视线里，天花板上的裂缝突然变成活物，如同黑色的蟒蛇一般时不时扭动两下，朝叶辰露出一口锋锐的尖牙，从天而降，仿佛要咬断他的喉咙。在被冰冷牙齿触到的刹那，叶辰的血液瞬间就凉透了，身体内外都冻成了冰，他当即扇了自己一巴掌，赶走不切实际的臆想。那条倏然窜到眼前的黑龙因为否认而失去了存在的意义，重新回到墙壁，变成天花板上的一条普通的裂痕。 林梦泽不会出事的，他那么厉害，一定不会出事的……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了会议室里的讨论，大家齐刷刷瞪视着叶辰，刘队已然恼到极致，太阳穴上去青筋暴起，他忍无可忍，抬手指着大门：“叶辰，出去。” “对不起……” 尽管惹恼了顶头上司，叶辰依旧很感谢他让自己离开逼仄的房间。他匆忙拿起所有的个人物品，狼狈地跑出会议室，也没有回自己的工位，而是转身跑到建筑外，颓然蹲在灌木丛的阴影里。 老天爷好像跟叶辰开了个丝毫不好笑的玩笑，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自从林梦泽去向不明之后，徐涉也再也不主动给叶辰打电话汇报情况，就算想要帮忙都无从下手。叶辰无能为力，只剩下孤独、悔恨和无处排解的思念，终日生活在惶恐不安和胡思乱想中。 与此同时，新型毒品零星出现在青山市周围已经过去许久，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早已渗入城市，但他负责的小队的巡逻和调查却颗粒无收，加班补贴都不好意思要。最折磨他的不仅是工作困境，而是眼睁睁看着邪恶在城市扩散却无济于事的无力感。叶辰曾经对自己发过誓，为了林梦泽也要把这件事解决，豪言壮志已不复当年，黔驴技穷的他不得不把希望押注在一家可疑又没有确切证据的破迪厅上。 耻辱，简直是耻辱…… 看了下时间，才刚到午休，叶辰却感觉已经到了子夜，全身都使不上力气：“唉，要么请个病假回家休息算了……” 叶辰掏出手机，准备跟上司请假回家，然而一通电话打过来，将叶辰输入到一半的请假条打断了。 “喂，辰哥，你在哪呢？”打电话来的是叶辰在校期间就认识的小弟杨铭，他好像在边跑步边打电话，急促喘息，听筒里全是呼哧呼哧的声响，“诶，辰哥你快回办公室，有、有事！” “我不回去了。”叶辰含含糊糊地答，“有点不舒服，准备请半天假，有什么事周一再联系。” “别介，你不会已经回家了吧？” “还没有。” “那你快回来一趟！有事，很急！” 不等叶辰回绝，杨铭就单方面切断了电话，到最后也没说清楚让他回去到底要干什么。叶辰满心狐疑，原本想忽略叶铭这小子直接回家，又想起他的外套还在工位上，只要选择了折中的道路，回去拿上衣服打个招呼就回家。 办公室里零星坐着几个人，最近大家都比较忙，各有各的任务，除了开会谁也不会呆在市局里闲着。叶辰环顾了一圈，没看到杨铭，于是他耸耸肩，拿起外套准备离开。眼看就要翘班成功，转身才走了两步，就和迎面奔来的杨铭撞了个满怀。杨铭呼哧带喘，分明已是深秋，却出了满头大汗，显然刚从外面赶回来。 “辰、辰哥！”杨铭呼哧带喘，分明已是深秋，却出了满头大汗，显然刚从外面赶回来，“我、我！” “你冷静点，慢慢说。” 杨铭深喘了几口气，调整好气息说：“我刚从青山市隔壁的镇上回来……” “隔壁镇？你丢下文件不整理，出城干什么？” “刚才你们都去开会了，突然来了个紧急联络，只能我去啊！”杨铭嘀嘀咕咕抱怨几句，“这不是重点，我过去的原因是镇上的收费站截获了一辆大巴，有人匿名举报说车上疑似有违禁走私品，就把全车的乘客都扣下了。我到了现场后，有个乘客拽住我，他不仅知道我的名字，还认识你，说要见你。” 叶辰眉头一蹙：“见我？” “是。我本来没放在心上，直到他报出了你的身高年龄还有某个神秘的尺寸。” 不知道是不是叶辰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臭小子说完话之后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自己的裤裆。 “总之，他知道得实在太多，说不定真的认识你，我就急忙赶回来想叫你过去。” 知道自己个人信息的人不多，还是这么耐人寻味的数据，叶辰萎靡多日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他没告诉我名字，只是告诉了我一句话，说只要转告你，你就能猜到他是谁。” “你说？” “冰淇淋记得买带果仁的那种。” 是林梦泽！绝对没错，就是林梦泽！ 叶辰当即就得到了答案，他激动得浑身颤抖，血脉偾张，每个细胞都在喊着恋人的名字。他一把钳住杨铭的胳膊，把人紧紧箍住，眼睛瞪得浑圆，甚至有点可怕：“那个人现在在哪！” 杨铭没料到叶辰反应会这么强烈，瞬间有点懵：“还、还在市外面的看守所……” “快带我去！” “好、好……辰哥，你轻点，疼！” “别废话，快带路！你怎么这么摩蹭，手脚利索点！车钥匙给我，我来开！” “可是你不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我开吧……” “少废话，已经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