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工位
时间向前推，林梦泽离开看守所前，叶辰正在市局忙得不可开交，满脑门子汗。就在几小时前，有一个自称在酒店谋杀了周正的年轻人来自首。他说自己是酒店的客房服务员，来收拾房间时发现周正被绑在床头酣睡，他原本想偷个钱包就走，又担心周正醒来，看到枕边有一瓶安眠药，想都没想就给人喂了几粒。 年轻人不知道周正喝了酒，尚未消化的酒精和过量安眠药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无意酿成大祸。 就算有人自首，案子还是要查，叶辰搞来酒店的监控录像。周正死亡的房间在走廊中央，正对着摄像头，期间确实有一名客房服务人员开门走了进去，不过那人不仅头戴帽子，还全程背对摄像头，角度巧妙，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专门练过的，至少不像是一个刚成年没多久的年轻人。 看到叶辰露出怀疑的神情，那个前来自首的名为王瑞的年轻人操着一口乡音，抱着叶辰的胳膊大哭：“真的是我！警察先生，真的是我！求你相信我！” “你、你别哭啊！好好说话！” 叶辰一吼，年轻人顿时怂了，回到座位上开始小声啜泣：“真的是我杀了那位先生，求你了，把我抓起来吧……” “光靠监控并不能确认你的身份。” “你可以去酒店查工作记录，那段时间倒班的只有我！” 叶辰确实查过工作记录，但他依旧问：“那也有其他人伪装混进房间的可能性。” “不可能，我根本没看见别人来……” 注视着这个胆怯软弱且满脸苍白的年轻人，叶辰忍不住叹气，迟疑片刻后，他压低声音，用只有王瑞能听到的音量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威胁你，命令你来自首？没关系，你大胆说不要害怕，我们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 听到这番话，一直蔫哒哒啜泣的王瑞拍桌而起，伸手揪住叶辰的衣领，瞪视着他的眼里布满血丝：“就是我干的，就是我干的！操你妈，你这个废物条子，快点把我抓起来啊！” “你冷静点，松开我！” 叶辰反手抓住王瑞的小臂，想把他摁倒在桌子上，却发现自己竟拧不过一个比自己瘦弱几圈的小男孩。叶辰的反抗让王瑞的情绪愈发激动，他表情狰狞，眼睛红得几乎要滴出血，再也没有最初来自首时的唯唯诺诺的样子。两人僵持了一阵，王瑞终归是敌不过叶辰的一身肌肉，情绪和力量都逐步稳定，直到彻底败下阵，被叶辰死死摁在桌子上。 “他妈的……”折腾了一通，叶辰累得气喘吁吁，他一手控制住王瑞，一手打电话叫来在办其他事的徐涉，“这人有问题，我怀疑可能也嗑药了。” “控制住了？” “嗯，情绪稳定下来了，这次速度很快，所以我不确认是不是有问题。” “知道了，一会我带他去检查。”徐涉说完，又补充道，“你问出点什么没？” “没，他咬定了是自己干的，我怀疑他是被什么人胁迫了。” “自信点，把怀疑去掉。” “如果是被胁迫，说明敌人已经知道林梦泽现在在看守所，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你等着，我写个通知，你忙完后去接他，带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 “行，我忙完了就去找他。徐哥，你那边怎么样？你不是去调查朱振华那个药品的源头了吗？” “哼哼……”隔着电话，叶辰都能听到徐涉欠揍的笑声，“小子，你以为我是谁？不得不说，医院的小可爱真好说话，不过主要还是我太帅了！” “你老骚扰小姐姐可是早晚要因为性骚扰被抓住的……” “谁告诉你是小姐姐了？我这次勾搭的可是小哥哥。朱振华有过一段入院观察的记录，当时这个小哥哥是他的护工。” 信息劲爆，叶辰甚至都懒得吐槽徐涉的没节操：“详细说说？” “你好歹等我回去，我现在开车呢！我现在就去跟看守所那边打招呼，你跟林梦泽说一声，让他提前做好准备，随时准备走人。” 挂了电话，叶辰立即掏出手机联系林梦泽，刚要发短信，转念想到林梦泽现在肯定没有手机，于是转手给在看守所工作的后辈发了条信息，让他转告林梦泽自己一会过去接人，让他在那儿等着。 过了没多久，徐涉带着一脸拈花惹草后的诡异笑容回来了，跟随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条大家等候多时的线索。透露消息给徐涉的是精神医院一名男护工，为了保护他的安全徐涉没有透露他的名字。根据他的说法，朱振华两年前来医院进行治疗，被确诊为抑郁症和焦虑症，伴随严重的失眠和暴力倾向。当时朱振华刚家财尽破，穷困潦倒，还背了债，根本支付不起诊疗费用，于是他的主治医师提议说可以给他免费治疗，条件是朱振华必须参加一项尚未对外公开的药物试验，并且说会有酬劳。 对于一个破产的中年男人而言，这诱惑绝不亚于彩票中了一百万，朱振华当场就答应下来，并签了保密协约。 其实一直到几个月前，朱振华一直都住在医院里进行封闭治疗和试验，虽然他的极端情绪问题确实有所缓解，但根据匿名护工说，他服用实验药品后总表现出诡异的人格，有时会像孩子一样哭闹，有时像动物一样野蛮，有时又像病情加重了一样用脑袋撞墙，而且力大无比，必须用两个人才能牢牢摁住。 而朱振华封闭住院期间，匿名护工不仅要对他进行病情观察和实验记录，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帮他每个月去银行办理还款。护工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又爱作死的小伙子，他很好奇朱振华到底拿到了多少试验酬劳才能顺利还款，如果够多的话他也想辞职去参加试验。不查还好，一查把小年轻吓得够呛，每个月五位数，比他的工作多好几倍。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鼓起勇气参加试验，主要原因是朱振华的性格日渐诡异起来。后期就算服用了实验药品也不会失控，只是安静地坐在床边，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注视着来往的护工，仿佛凝视着猎物的财狼。 再后来，朱振华出院。 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匿名护工感觉到朱振华的异常，认为他有些反社会人格，并且告诉了他的主治医师，最终石沉大海，不了了之。 说了半天话，徐涉早已口干舌燥，他喝了口水，叹了口气，“阿辰啊，我担心他们是不是故意把朱振华放归了社会。你想，他要是真的因为长期服药做出了什么反社会的事……” 叶辰想安慰两句，却说不出口，只好耸耸肩：“幸好他出车祸了啥都没法做。” “确实……” “所以你就带回来一堆八卦？” “怎么可能！”徐涉甩回来一个白眼，“除了这些，我还得到了朱振华主治医师的名字和履历，等会查查看他跟温学彬收购的药企有没有联系就行。” “这还不错。” “还有给朱振华转账的对象很奇怪，不过不好查啊……” 叶辰听着徐涉在那边自言自语不敢插嘴，他大概能猜到给汇款的公司来自哪，但不敢告诉自己的上司那个人已经惨死在了宾馆里，更不敢说林梦泽从他手里偷走了一台装有部分办公文件的平板电脑。妈的，这些事如果露馅，自己的饭碗肯定得砸。可如果说了，必然能加快结案速度，降低损失。 经过一番短暂的内心挣扎，在小我和大我之间，叶辰选择了后者。 “徐哥，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叶辰边说，边向桌边伸手。 空的。 叶辰一愣，又摸了一阵，依旧是空的，他才探过头，发现桌边空空荡荡，装着平板电脑的公文包不翼而飞。 叶辰又一愣。 “阿辰，你要给我看什么啊？” “徐哥，你看到我这儿放着的公文包吗？” “我刚回来去哪看到啊！” “可我记得明明放在这儿了……” 叶辰在桌边一通乱找，抽屉、柜橱、缝隙，就差把地板撬起来找了。之后他在办公室问了一圈，办公室里的人原本就不多，大家最近忙到掉头发，根本没人注意到叶辰嘴里说的公文包。无论叶辰怎么努力，依旧没有找到平板电脑的踪迹。莫名其妙的，叶辰想起自己的钱包，同样是随手放在办公桌附近，然后消失，哪都没有，最后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找到了。 难道这次也一样？如果一样，究竟是谁这么多管闲事？既然不是办公室里的人，那又会是谁？ 叶辰一边环顾四周，一边逐个回忆出入办公室的人员列表。情报科的吴迪人偶尔会来，但一向都是扔下资料就走人，根本不会接近叶辰的工位。交通部前段时间总来，最近也没怎么再见，应该和他们没关系。除此之外，还能有谁呢？ 思来想去，叶辰的大脑因为占用率过高宕机了。 他敲了敲太阳穴，走到办公室外准备喘口气，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佝偻着的。不起眼的身影离开办公室的后门，从叶辰的眼角余光中快速划过。叶辰怔愣了一瞬，顿时惊醒，追寻着那个影子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