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在歌剧院的小殿下

    “然然穿成这样是要去哪？”

    镜中人一身银白礼服，衣边袖口都是用金丝纯手工镶绣的典雅花纹，排线工整，完美的贴合身形，只露出了打底杏色衬衫的波浪褶皱领巾和一截蕾丝袖口。

    耀眼的红宝石携着玫瑰之耳镶嵌在领口上，玫瑰嘴巴和眼睛分别放在戚然耳廓上和特意加做的左胸口袋里，微有红光折射在面部，显得软嫩白皙的脸蛋多了些粉润，配上软趴趴搭在额前的黑发和清亮黑瞳，活脱脱城堡里养尊处优不谙世事的乖巧小王子模样。

    这样的然然实在太夺目了。亚瑟安私心不想让别人看见。

    戚然望了一眼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丝：“剧院，看歌剧。”

    “然然喜欢歌剧吗？”亚瑟安眼眸半阖，温暖晨曦也难以挥散掩于心底的落寞。和他在荒漠待这么久，肯定太无聊，憋坏了吧。

    “还行吧。”

    倒也不是喜欢。

    但今天是男女主相遇的机会。

    浪漫的雨天。

    破烂的雨伞。

    刚好重逢的俊男美女。

    可惜小殿下不喜欢下雨天出门。

    “唉。”戚然叹了口气，趁着房间没其他人，向亚瑟安抱怨，“出去到处都是泥巴，还会把鞋子和裤腿打湿。”

    “然然不去就好了。”

    “这可不行。”

    男女主的助攻怎么能少的了男二呢。

    最近亚瑟安去黑市时，老是听到有人谈及贵族们刚兴起看歌剧的爱好，便不再劝说青年。转而随着玫瑰之眼目不转睛的视线，痴痴地看着镜中可爱又俊俏的小美人儿。

    想将人藏起来的欲望愈发强烈。

    门口传来不适宜的敲门声，亚瑟安眉头微蹙。

    对镜调整好领结衣袖的戚然打开房门。

    一张集清纯俏艳于一体，没有疤痕瑕疵的绝世美貌出现，身上穿着戚然送的粉缎长裙，合适的腰线勾勒出少女曼妙的上半身身姿。

    美丽的笑颜是连亚瑟安都会多看两眼，最后生出嫉妒的程度。

    “表哥，该走了。”

    “然然要和她一起去吗？”亚瑟安不满的情绪升级，脸色阴沉。

    戚然被卡莉雅挽着手臂拖着往外走，微微颔首，离近小玫瑰后，轻声回应：“嗯。”

    卡莉雅没听清，偏头询问：“怎么啦，表哥，你在说什么呢？”

    戚然：“没什么。”

    老实听话留在荒漠的亚瑟安顿时站了起来，在树屋里走来走去，无能狂怒。

    一路上，戚然频繁推开马车小窗，从缝隙处观察行人。

    卡莉雅好奇的探去头：“表哥，在看什么呢？”

    “帅哥。”

    “然然……你不要我了吗？”

    低微哀怨的声音从右耳玫瑰传来。

    嘴快的小殿下这才猛然想起爱人也能听见，磕绊着慌忙找补，“帮表妹物色未来丈夫，自然要找最帅的。”

    卡莉雅顿时羞红了脸，佯装生气却又掩不住嘴角笑意，轻锤了一下戚然的手臂：“表哥！你说什么呢！”

    “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喜欢就大胆追求就好了。”戚然耿直严肃，向爱人和女主表示立场。

    卡莉雅转过脸，嗔怪责备的样子明艳又娇俏。

    和礼绢一起，放在左胸礼服口袋里的玫瑰之眼悄悄爬出来一点，两片叶子扒这袋口边沿，吭哧吭哧的调动着花瓣，开开合合，扇动出微弱的风，对着小主人被打过的地方轻轻呼呼。

    “表哥，我怎么感觉这玫瑰在动啊……”

    “……”

    戚然伸手拢住胸前这朵不安分的小玫瑰，小玫瑰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就开始得寸进尺的在小主人的手心蹭了又蹭。

    戚然手心痒酥酥的，轻轻拢紧手掌，让其安分些。

    “可能是风吹的吧。”

    顺手关上小窗，飘落进来的细雨已将右耳上的玫瑰打湿了近半，小玫瑰本能的甩了甩花苞，飞溅的水滴惹得戚然右脸微痒，不由得缩了缩脖子。

    亚瑟安抬手覆上被抚摸的左眼，听着不属于自己的谈笑，枯坐在空旷静谧的树屋内，背脊僵硬，仿若一条被欺骗后抛弃的落水狗。

    东升的太阳逐渐照亮了各个角落，落水狗也将无所遁形，无处躲藏。

    到了不远处，马车被拦下。

    一番交涉后，卡莉雅拎着裙角走下马车嘀咕抱怨。

    兰特家族排不上名号，在这个车水马龙的拥挤时段，被安排在较远的位置停靠马车。

    但卡莉雅哪怕鞋子打湿等会儿也有裙面遮盖，可怜的小殿下只能尽量端正的避开脚下水坑，总算辛苦的来到剧院内。

    戚然长舒口气：“卡莉雅，你选个座位吧。”

    剧情只说两人坐的很近，但并未具体到哪个座位，戚然只好寄希望于男女主间奇妙的缘分。

    “这里吧，视野最好。”

    刚坐下，戚然听见身后的对话。

    “弗洛伊德，我就说要早点出发吧，现在好位置都被别人占了。”

    “是，我的错。”

    “欠我酒啊，我要温伯庄园的珍窖红酒。”

    “好啊，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啊，怪不得选在下雨天出门。”

    戚然转侧身，有些惊讶地看着身后说闹的两人。

    “额……打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我看歌剧还没开始……”男人被看得尴尬一笑。

    戚然摇头。

    整理好裙摆的卡莉雅也转过头去：“怎么……了……”卡莉雅声音渐低，最后的尾音都小的听不清。

    刚才还在耍心眼要酒喝的男人眼前一亮：“嗨，美丽的小姐，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卡莉雅完全听不见别的声音，眼波流转在眼前人的英俊面庞上，“你好……弗洛伊德……”

    “好久不见，兰特先生。”弗洛伊德放缓了呼吸，突然想到了什么，颌首羞嗤一笑，“抱歉，现在可以叫你兰特小姐了。”

    “啊，你们俩认识啊！”朋友惊呼。

    戚然也奇怪，之前问女主是否认识弗洛伊德的时候，卡莉雅明明在摇头啊。

    剧院鼓声突然敲响，卡莉雅身体惊地微跳，两人对视一眼笑意更浓。

    “兰特小姐，歌剧要开始了。”

    “嗯。”卡莉雅微笑颔首，转过身坐正后，便死死抓紧戚然的手，眼睛狂眨，久久不能平静。

    戚然有些不高兴。

    怎么女主手心全是汗呀！

    粘腻腻的，一点都不舒服。

    挣了挣，没挣开。戚然便随她去了。

    好在冷静下来的卡莉雅主动松开手，端庄的坐在位子上欣赏。幸好亚瑟安被卡视角没有看到，不然还得了。

    流畅华美的演奏声和高昂激扬的歌声响彻。

    “这有什么好听的……”

    以往怎么戚然都会给个回应，但现在等了好久都没有回答，亚瑟安将别在口袋里的一只小玫瑰隐身后，操控其跳到戚然腿上，往上仰视。

    原来是睡着了。

    戚然唇瓣微张，柔顺的黑色短发软软的搭在额头上，乖巧极了。

    亚瑟安心念一动。

    挂在耳朵上的小玫瑰伸直了枝干，半开的花骨朵在戚然脸颊上落下轻轻一吻。

    戚然似有所感，小脑袋不满的在靠椅上蹭了蹭。

    亚瑟安便不敢再继续。

    耳朵上的小玫瑰回到原有的位置，不再动弹，只留一只眼睛立在戚然的膝盖上，静静的望着少年。

    ？

    亚瑟安凝眉。

    总觉有一道视线一直盯着这里，腿上的小玫瑰抬起花苞往视线方向回望，却只看到剧院二楼最佳观看表演的露台上除了挂着浅淡纱帘，还有一道高阶魔法幻化而来的结界墙。

    是亚瑟安现有魔法打不破的墙。

    帘后——

    漆黑的观赏高台内，唯有一把镶嵌着蓝色宝石的权杖发出幽暗光线，握着权杖的手掌宽厚有力，骨节修长分明，偏偏手背肌肤是病态的白，幽暗光下有种诡异的美感。借着暗淡光线只得窥见这只手主人棱角紧致的下颌，便能让人惊艳到心颤。

    蕴着浩瀚幽蓝的眸光微敛。

    坐在沙椅上的男人借力权杖起身，急急忙忙一瘸又一拐的走了两步，即便形色匆忙，也减少不了丝毫与生俱来的矜尊贵气。

    站在暗处的侍从连忙跟上：“凯顿公爵，需要为你准备马车吗？”

    “不。”

    被敬为凯顿公爵的男人抬手制止，站在原地。

    又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整个人放松下来，故作悠然地坐回沙椅。

    “让剧院老板过来。”

    “是，凯顿公爵。”

    说是来欣赏艺术，其实都是来社交的。洋洋洒洒坐满了，就没几人认真看完。这不，掌声雷动后，就奔着各自的目标去了。

    状况外的小殿下可就惨了。

    先是被经久不息的掌声吵醒，迷蒙的眨了眨眼醒神，又被钳住肩骨剧烈摇晃。

    戚然气鼓着脸，斜睨了一眼，拍开卡莉雅的手。

    立在膝上的小玫瑰紧赶着爬回了胸前口袋，对着刚被卡莉雅碰过的地方呼呼扇气，像是吹走灰尘一样除去脏东西。

    这时谁还有空注意一朵玫瑰的动向。

    平日里老盯着玫瑰的卡莉雅望了望渐远的人流，有些着急：“表哥，我有点事，你继续睡蛤，睡够了回马车里等我就可以了。”

    说罢就顺着人流而去，到门口时似乎又想起还有个表哥来，转过身招招手，“或者去马车里睡吧，我很快回来。”便彻底不见人影了。

    叫醒他，叫他继续睡？！

    小殿下挠挠脑袋，睡意全无。

    正要起身离开，一个身着燕尾服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来，脸上堆满了笑。

    “约翰少爷，您好，我是这家剧院的老板，特凯特?温伯。刚才引车马夫弄错名单了，让您们还走了一段路真是抱歉。这是剧院免费赠送的无限制进出院贴，可以携家属。希望约翰少爷不计前嫌，也给我们一个折罪的机会，以后常来光临。”

    帖子做得极为漂亮精细，克兰因蓝为底，璀璨金闪封边，半开半合的红艳玫瑰坐落在右下角。

    玫瑰的模样倒与胸前衣袋里的那朵有些相似，像是简化版，好动的模样被几个简笔线条勾勒得惟妙惟肖，绘画者的功力可见一斑。

    戚然想到动不动就要亲亲抱抱的小玫瑰们，脑中浮现出爱人的模样，也不知道爱人现在做什么去了。

    戚然不自觉的嘴角上扬，收下了这份礼。

    指腹抚过画上的枝干线条。

    本来想转赠给女主，此刻倒有些舍不得了。

    “多谢老板。”

    戚然往外走，老板也忙不迭跟上。

    “马车已经为你停在梯口了。约翰少爷请。”

    出了正门，戚然将要下楼梯时，一抹粉色身影立于优雅礼服男人的黒伞之下，两人谈笑着往绿林深处走去。

    刚撑起伞的老板眼尖也看见了，谄笑着提议：“看来兰特小姐还要待一会儿，要不约翰少爷坐下来边休息边等，三楼有准备好的免费下午茶。待会儿兰特小姐回来，我们再派人通知您。”

    “不用了，我就在车上等她。”

    戚然收回视线，就着老板的伞走下层层阶梯，坐上来时的马车。

    “在那个林子口停着。”戚然指着卡莉雅消失的那片绿林，对车夫说道。

    卡莉雅拎着裙角毫无所查。

    “我一直在等你的回信。”

    “抱歉，我当时订婚了……”

    “这样啊，他非常帅气，很配你……”

    “是吗？”卡莉雅噗嗤笑出声，“不过我不喜欢他，我有喜欢的人了，他绅士有礼风度翩翩，他发现我女性身份仍帮我掩护，他不会从性别角度否定商业计划，他见过我最狼狈的样子仍给我写情书，我很喜欢他。弗洛伊德?汉伯克，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卡莉雅边说着，边一步步逼近对方，直至两人身体完全贴合才停下。

    耳边全是两人急促的呼吸声。

    “兰特小姐，我可以吻你吗？”

    “叫我卡莉雅。”

    卡莉雅搂住男人的颈项，主动贴上唇瓣，弗洛伊德错愕半秒，便发了疯似的回吻，缠绵难分。

    细雨避开偏移歪倒的雨伞，落在两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