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上亡命之徒躲入威远候府避风头
“大意了,没想到那老不死的还留了一手,必须要尽快找个地方疗伤......” 魏七闷哼一声,吐出口中咸腥的淤血,从干草上坐了起来。这里离天上峰不过三十几里,追杀的人很快就会跟上来,魏七神情阴狠看了一眼远方高耸入云的天上峰,运起轻功向东方逃去。 中途魏七潜入一户农家,偷了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农家汉子身量要比他威武,衣服穿着有点宽松,魏七管不了那么多胡乱裹在身上。又用锅底灰在脸上擦拭一番,收敛了周身杀气,一个身量矮小畏畏缩缩的中年男人新鲜出炉,稀疏的眉毛扁平的五官,走在街上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胸腹处乱窜的异种内力让魏七有苦难言,这次他伤的极重,估计没有大半年都无法复原。想到天上峰遍布江湖的暗桩势力,魏七思量了一会决定前往京城,京师重地天子脚下,江湖中人一般不敢太张扬,而且大隐隐于朝,这次说不得要找高门大户避一避风头了。 魏七花几辆银子混入了一个前往京城的队伍,这里面人员复杂,有镖行中人,做买卖的商人,进京赶考的学子。他对领头的说自己是上京投靠亲戚的乡下人,畏畏缩缩的作态和矮小消瘦的身材倒也没人怀疑。这一路魏七吃住都混在最窘迫的那一批人里,碰到过好几次天上峰骑着快马赶上来的追兵,却都有惊无险躲过去。 因为要装得像一点,魏七晚上都是睡的大通铺,不好静坐运功疗伤,伤势仅仅稳住没有恶化却也没好转,这样风餐露宿将近两个月才到京城,看着京师外城那雄伟壮哉的城墙,魏七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他知道自己这一步赌对了。 城里面人流如织一派繁华景象,虽然也有佩剑的江湖人士,却都很低调不若外面那么张扬。魏七进了城就推脱说要去寻亲离开了队伍,往朱雀街走去。京城大大小小有三十多个坊市,大致可划分为四块,位于东面的朱雀街正是朝廷大员和勋爵显贵住的地方。 魏七本想自卖自身,却没想到这些达官贵人府上规矩极多,他们用的奴仆一般都是来历清白的家生子,就算要买人也都挑年龄还小不懂事的幼童,哪里会搭理魏七这一脸褶子形容猥琐的中年男人。不死心的魏七找到了京城最有名的牙行,花了大价钱,才终于被塞进威远侯府当了一个最下等的园丁。 威远侯府人口简单,主子就只有两个,一个是现在的威远候韩徵,另一个就是他唯一的嫡子,已经请封了世子的韩承毅。据说威远候与结发妻子琴瑟和鸣感情极好,后来夫人难产而死,多年来一直不近女色,对亡故妻子情深义重一时在京城引为佳话。 主子们的事情和魏七没什么关系,他现在最首要的是把伤养好。偌大一个威远候府主子少了,也就少了许多阴司,干活轻松不说,就连魏七这样低等的下人都能分到一间小小的瓦房,虽然屋子狭窄破旧,但一个人住毕竟方便许多,魏七极为满意。 白天魏七跟着管事磨洋工,晚上则加紧运功疗伤,侯府庭院深深,关上大门就隔绝了江湖上的纷扰仇杀,没有了后顾之忧魏七伤势好得极快。 秋去冬来,魏七来到威远候府已经快四个月,此时他的内伤已经好了差不多一半,胸口没有了那种时刻隐隐作痛的感觉,内力和武功都恢复一些,有了几分自保的能力。 京城的冬天格外寒冷,虽然才立冬却洋洋洒洒下了好大一场雪,整个威远候府银装素裹。早上雪停了,魏七被管事分配去打扫花园里的积雪,寒风刮在脸上冰冷刺骨,魏七暗啐一口,这些捧高踩低的管事看他在府里没有靠山,长得也不入主子的眼,什么脏活累活都分配在他头上。还好他是习武之人内力傍身,倒也不怕区区寒意,提着专门扫雪的大扫把,装作很老实听话模样往花园走去。 一路上看见的亭台楼阁全是雪白一片,就连魏七这样的粗人见了都诗兴大发,却苦于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憋不出一句好诗。突然听见前方传来女子银铃一般悦耳娇俏的笑声,在这万籁俱静的雪地里令人心头一荡。 魏七此人有几分好色,以前仗着武功恃强凌弱玷污过女子的清白,实在算不上什么良善之辈。潜入威远候府好几个月没有发泄,此刻听见女人娇美笑声淫火大炽,循着笑声转过几座假山,视野突然开阔,就看见前方雪地里并肩站着一对璧人,男的高大英挺面如冠玉,女的娇美婀娜,那女子含情脉脉仰头望着身旁白衣公子,用秀美的小手指着结冰的湖面娇笑问道:“表哥,阿箸从前在书上看到,说冬天结冰的湖面只要砸开一个口子,下面的鱼儿就会一条条跳出来,不知是真是假?” 说罢,粉面含羞低下头去,一副小女儿姿态,任谁都能看出她对身旁年轻俊朗公子的倾慕,魏七咧嘴露出黄牙猥琐笑了出来。 “呀,你是何人?!” 那女子眼角余光见魏七突然从假山后走出来,还猥琐的笑着,又羞又怒喝问,他身旁的年轻公子哥也看过来。 魏七此刻身份就是一个下人,他倒也能屈能伸的很,倒头就拜回答:“小姐,小人是府内的园丁,管事让小人来打扫院内积雪。” “打扫积雪?”女子秀眉微蹙,说不出的动人,看了看周围无暇的雪景,向旁边俊朗男子抱怨:“表哥,这样好的雪景如何不多留几日,这些下人真是蠢笨。” “抬起头来。”年轻公子冷冷命令道,不容置喙的语气透着说不出的贵气,仿佛颐指气使惯了。魏七装作很惶恐抬起头,一张黝黑干皱的脸庞,因为畏畏缩缩的神态说不出的猥琐,对于见惯了华服美人的贵公子自然是不堪入目,英气摄人的剑眉一蹙,毫不留情呵斥道:“你刚才在假山后面鬼鬼祟祟,怎么连下人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这里的积雪暂时不用清扫,你去回禀高伯,老实向高伯领罚,就说是我的意思。” 高伯正是派魏七来打扫积雪的管事,魏七虽然不认识眼前年轻俊朗公子是谁,但看他那随意处置自己高高在上的神态,也多少猜出他的身份,他心里暗暗叫苦,想着这些达官贵人真难伺候,却不敢违抗,唯唯诺诺告退了。 回去和高伯一说,这老小子劈头盖脸就骂魏七:“你真是没有眼色,那是世子爷和表小姐在赏雪,你不过一个最下等的园丁,听见声音就该远远避开,还没头没脑冲上去,罚你三个月的月钱。” 魏七总共才进侯府三个多月,这一下就把领到不多的月钱罚个精光,如果他真是一个普通下人,早该哭爹喊娘了,还好他只是混进来疗伤的,也不多嘴狡辩,干脆利落奉上罚金,高伯见他这样倒还高看他一眼咧。 日子就这样平稳度过,到了草长莺飞时节,魏七身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他这些日子也开始考虑接下来要去哪。天上峰是不能回了,没想到那整天病恹恹要死不活的老头子武功那么高,还好他留了个心眼,见势不妙动用了暗手才逃过一劫。 其他却也没有什么好去处,毕竟惹了天上峰就像捅了一个马蜂窝,以前对他客气的酒肉朋友此刻估计想拿他领赏。就在魏七没有决断时,上面管事传话说世子爷要回乡祭祖,这次需要带的人手有点多,就连魏七也在名单之内。 威远候府发家之地在山东境内,一来一回就算快马加鞭都要二十多天,现在带这么多东西就更费时间了。魏七此刻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不愿再吃这个苦头,却突然想到自己早年间一位结拜义兄在山东开馆,天上峰的势力范围和山东一南一北相隔极远,倒不失为一个好去处,于是准备跟随威远候府的车队,前往山东投靠义兄。 世子爷要出远门,威远候府上上下下都动起来,光准备东西就花了三天,再次让魏七咋舌这些勋贵豪门的排场,最后出发那天前前后后连人带车排出去一里多路。魏七在府里就是一个没人在意的最下等园丁,还又老又丑,被打发在最后面跟着其他人护送物资。 一路风平浪静,毕竟威远候府这样旌旗猎猎的排场也没什么不长眼的敢来惹事,出了京城四五天,原本平坦好走的官道变得坑坑洼洼,四周也荒凉草木茂盛许多,有时候连打尖住店的地方都找不到,这个时候就只能就地搭帐露营。 魏七行走江湖,这样风餐露宿的事习惯了,倒没有觉得多受罪,只是威远候府的下人一个个偷偷抱怨,这些豪门家仆比小富人家的财主还吃不得苦,让魏七暗暗嗤笑。也不多管闲事,做完分内事就猫到角落抓紧时间运功疗伤,务必要在赶到山东之前把伤势全部养好,毕竟他义兄也不是专门接济破落户的。 车队向山东方向又走了六七日,这一路上,魏七跟在后面吃土,只遥遥瞧见过几次被众多下人簇拥的威远候世子。这小子真是天生贵气,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奴仆中白衣翩翩俊朗迷人,倒像是出来郊游的,香车美婢,没有丝毫旅途的疲乏。 这一日日正中天,太阳有几分酷热,魏七旁边的几个下人被晒得额头直冒汗,魏七身怀内力倒还算轻松,面无异色,看着前方绵延的车马,突然听到一阵喧闹声。 “前面有酒家,准备休息。” 领头管事的命令一层层传递下来,夹杂着雀跃的欢呼,魏七身旁一个面熟的长脸汉子喜笑颜开说要好好喝几杯。魏七看着四周荒凉的山林,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无缘无故冒出来一座酒家,他多少也算老江湖了,本能就觉得事情不对头,不动声色提高了警惕,跟随其他人朝前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