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废了,要去北周了
陈国天赐五年,北周将军拓跋烈以三十万大军奇袭襄阳,十日之内攻占五城,一直打到江夏,方遭郢州刺史曹语冰的顽强抵抗,双方围城而战,陷入僵持。 陈国朝野上下动荡不安,一时之间求和、割地、赔款等奏折如雪花般送入太和宫,就在皇帝与诸臣日夜惶恐之际,太子沈辰悄然离京,率三千轻骑突袭拓跋烈后营,烧光粮草,毁去辎重,于暗夜中行刺拓跋烈,令其身负重伤。 拓跋烈副将苏栩不得不带兵退回汉口修整,而在沈辰与曹语冰纠集散落的部队,试图与巴陵赶来的天远军一同反攻时,却收到了陈国向北周求和的消息。 陈国愿割襄州、郢州和荆州等七地,每年进贡岁银、茶叶、绸缎等各色物产与北周,以换得二十年和平之约。 北周同意了议和,但他们在此条件之上,要求陈国皇子作为质子前往北周国都长安。 而现任陈国皇帝沈庄,只有二位皇子,一位是十二岁才被迎回宫中、向来不受待见的太子沈辰,一位则是丞相嫡女,高贵妃所出的宁王沈海,如今方才五岁。 建康城。 昏暗的牢房内,大太监史炎读完了诏书,他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身着白衣,被沉重锁链铐住的沈辰:“太子殿下、哦不、长沙郡王殿下,你可听明白旨意了?” 就在昨夜,沈庄以擅自调动大军、意图不轨等罪名废除沈辰太子之位,改封长沙郡王,并将其作为陈国质子交由北周使团,并随使团返回长安。 沈辰这才抬起头来,他自被召回建康之日起就投入大牢,虽被囚月余,面容消瘦,但双眸依旧清澈明亮,他朗声道:“原来保家卫国竟然是意图不轨,我们的陛下怎么不干脆向北周称臣,也许宇文轩一个高兴,还赏赐他一个安乐公当当呢。” “大、大胆!沈辰、陛下对你已经是宽大处理,你不要得寸进尺!”史炎听得他大逆不道之言,顿时气得结巴了起来。 “我得什么寸?进什么尺?”沈辰容貌俊美,笑起来凛冽而惊心动魄,“史炎,你放心,到时候高贵妃凭借美色,必能获宇文轩宠爱,仍旧稳坐后宫,你也不必担心自己失了势。” “沈辰,再胡言乱语,不要以为咱家不能动你!”史炎被戳穿心思,满脸通红,他拿起边上挂着的鞭子就要抽去,一旁的侍卫连忙拦住,“史公公,这大周使团明日就要带人走了,您这打伤了不好交代呢。” 史炎方才悻悻得放下鞭子,道:“哼,沈辰,你也就现在嘴硬,我看到了北周人里,你被他们怎么整治!”随即带着人拂袖离去。 一直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牢房内重回寂静时,方才的侍卫又小跑回来,他东张西望了一会,从袖子里拿出钥匙打开了牢房,上前单膝跪下道:“太子殿下,属下来迟了。” 沈辰摇了摇头:“这里戒备森严,你们不冒险是对的。” 侍卫见沈辰手腕都被磨出了血印子,人也十分憔悴,担忧得道:“殿下,您的身体无恙吧?” “没事,他们不敢对我用刑,也就饿了有些久罢了。”沈辰摆手道,“倒是你那边怎么样了。” 护卫拱手回禀:“殿下放心,我们已经把林先生一家接走送去了雾海阁,高丞相找不到他们的。孟将军也带着天远军返回驻地重新布防了,陛下忌惮孟大将军,不会追究这次天远军擅自出兵的。” “那就好。”沈辰点了点头,又旋即咬牙道,“只可惜襄阳等地竟然白白送给北周!” 侍卫只得深深的低下头,轻声道:“孟大将军必定会守好巴陵,不让拓跋烈再有机会。” “呵,失去荆州屏障,巴陵如何守?他日北周铁骑想要踏破我陈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沈辰冷哼一声,“我看拓跋烈真要再南下,孟将军干脆早日改换明主算了。” “殿下!”侍卫脸色一白,立刻道,“殿下您怎么可以怀疑孟将军的忠诚呢。” “我没有怀疑他的忠诚,只是……”沈辰想说什么,最终只叹了一口气,道:“好了,阿琢,接下去陈国就要拜托你们了。” 侍卫眼眶一热:“殿下放心,我们必然会誓死守护陈国,等待……等待殿下归来!” “归来么?”沈辰忽然自嘲一笑。 第二日,陈国使者与北周使者共同交换了合约文书,戴着金冠,腰佩白玉,一身绫罗华服的沈辰与金银珠宝、古玩茶叶一同,被送至北周使团营地。 沈辰被迎入账内,使团主使是个带有胡须,精神抖擞的中年男子,他穿着红色的北周朝服,笑呵呵道:“好久不见了啊,陈国太子殿下——啊不,长沙郡王殿下。” 他一脸抱歉,仿佛刚才的口误只是一时改不过来,沈辰瞟了他一眼:“汪大人,怎么又是你,看起来你真的不讨北周帝的欢心,每次都来做这种替死鬼的事情。” 正摸着胡子的汪承道脸上一僵,随后不太自然地道:“出访陈国乃是国之大事,殿下轻慢北周,也不要贬低陈国啊。” “我有说错吗?北周谁不知道我向来桀骜不驯,只怕都乐得想见你半夜被我悄悄宰了,这样我和你都不用回陈国了。”沈辰淡淡的说道。 汪承道闻言也不客气了起来:“殿下,多年不见,您这乱说话的毛病怎么还是没改,难怪被选作质子呢。” 按理说这话杀伤力极大,但沈辰没有理会,反倒笔直得看向了汪承道身后站着的一个侍卫,他穿着威武军的黑色铠甲,身材高大威猛,遮掩容颜的面具下,有着一双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 沈辰咧了咧嘴,道:“我倒是不知道,拓跋将军什么时候开始给人做侍卫了——哦,是不是因为你被我刺伤,所以北周帝终于晓得你虚有其名、名不副实、让你从那大将军的位置上滚下来了?” 这话一出,汪承道脸色突变,帐内护卫齐齐拔刀,将沈辰围在中心,气氛顿时剑拔弩张了起来。 沈辰看了一圈团团围住的护卫,冲着拓跋烈抬了抬下巴:“我就说了一句话,你们就如临大敌到这般模样,拓跋烈,你该不会是被我吓破胆了吧!” 汪承道阴沉着脸道:“殿下——”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沉默的拓跋烈开口了,他一挥手,汪承道立刻拱手称是,带着护卫们呼啦啦的都退了出去。 只见他走到沈辰面前,取下了面具,这位被称作北周战神的大将军脸上有一刀深可见骨的疤痕,将正脸劈成两半,显得十分沧桑,他冷然道:“沈辰,你果然和传说中的一样,不知死活。” “多谢谬赞。” 沈辰笑道。 忽然,拓跋烈伸手掐住沈辰的脖子,一下子将他提了起来,沈辰被举在空中,被掐得满脸涨红,他奋力地踢腿挣扎,试图掰开拓跋烈的双手,却丝毫撼动不了拓跋烈半分。 拓跋烈不断用力,他看着沈辰在他的扼制下如同翻了白肚皮的鱼一般渐渐没有了呼吸,终于,在即将昏死过去的前一刻,拓跋烈方才松手,将他重重扔到地上,随后一脚踩上他的胸口,道:“你的武功呢?” 沈辰仰躺着大口喘息,涣散的双眸重新聚焦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居高临下的拓跋烈,平静得道:“自然是被我那老爹废了。” “呵,陈国国主可真是个有心人。”拓跋烈语气不知是嘲讽还是夸赞,他慢慢的用脚碾着他的胸口,见沈辰因为吃痛皱起眉来,道,“这样也好,省的我来挑断你的手筋脚筋,到时候又让人说我残暴了。” 拓跋烈治军手段严厉,对待战俘又极为酷烈,在北周乃至凤栖大陆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沈辰与他打过不少交道,自然也清楚,他咳嗽了一声,道:“看来我这回长安的路,不会太平了啊。” “那是自然。”拓跋烈忽然笑了起来,一副心情极好的模样:“沈辰,你放心,这只是个开始,我拓跋烈锱铢必较,接下去的日日夜夜,我都会好好款待你——以回报你在营地捅我的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