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故
也许是开小车的魅力实在太大，宁书几乎一整天空闲的时候周围都挤满了人。 魏风根本找不到跟他说话的机会。 不过，机会是人创造的。毕竟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 魏风特意在下工的时候先一步走到门口，暗暗等着宁书回来。 可等他腿都蹲麻了，仍然没看见宁书的影子。 他究竟去哪了？总不能连宿舍都不回吧…… 魏风心里有些打鼓，可他还是耐下性子来等着宁书。 刘小光从外面抽烟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口的魏风，他走上前去，撑着门调笑道，“待在这儿干嘛呀，啊……让我猜猜……等小宁师傅呢？别等了，哥几个已经把小宁师傅请走了。” 魏风有些烦躁地拨弄了两下头发，“哪去了？” “请他吃顿饭，怎么说跟大伙混个脸熟吧，”刘小光左右看了看，拉过一条凳子坐下，“一起等？” 魏风没说话，默默地坐到了台阶上。 “小地方呀……现在搬砖都难了，学开小车的手艺无形中多赚几千块钱……”刘小光感叹道，“你喝不喝？我给你带回来点。” “拿两瓶。” 刘小光提着东西从商店出来，远远就看见了魏风在宿舍大门口黑黢黢地窝成一团，他强忍着笑意，慢慢走过去。 “你怎么不开灯……你在这蹲着像个大黑狗似的。”刘小光一边笑一边递给他一瓶酒。 “你怎么不去。”魏风突然烟瘾来了，他一摸口袋，没带烟。突然想到早上下楼时就打算好了晚上截宁书，特意没带烟来刷印象的。他不由烦躁地啧了一声。 “想抽了？给。”刘小光大发慈悲地递出一根，“不是欠你一根吗？现在清了。” 魏风叼着烟深吸一口，随即吐出一片烟雾，傍晚的夜里烟也成了黑色的，慢慢的，慢慢的向空中飘去。 两人一时无话。 过了好一会儿，刘小光才回答他的问题，“为什么不去？不想去呗。” 魏风叹了口气作为回答。 黑暗中火光乍现，火舌迅速舔舐了一下烟嘴，随即又亮起一丝火星，“其实你们俩……认识吧。” 魏风猛地僵住身体，停了一会儿这才回应，“……嗯。” 随即他急忙补充道，“他是我远方表弟……我们两家关系不太好，我小时候还经常欺负他，所以……” 刘小光突然笑起来，魏风抿紧嘴唇，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起来。 “原来就这么个事儿啊，那你慌什么。”刘小光又猛吸了一大口，低低笑道。 “……总觉得对不起他。”魏风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刘小光没有深究，不然……不堪设想！ “之前听你说，你是村里来的？这个时候来工地……急用钱？” 魏风张了张嘴，正准备说话，就看见前方一大群人围着往住宿楼涌过来。 是宁书回来了！ 魏风猛地站起来，向宁书走过去。 挡在前面的人根本没看路，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话，逗着宁书开心，宁书也笑着回应，低着头说些什么。 魏风直直撞了上去。 “哎呦，没长眼啊你！”那人显然不太高兴，但很快又扭过头去接着缠着宁书。 魏风只觉得心里毛毛的，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压迫着他的神经。 “宁书，我有话跟你说。” “你谁呀你，我们都跟小宁师傅有话说，这还没说上呢，你排的上号吗？”刚被撞的那个人彻底火了，“怎么哪都有不懂规矩的人啊，我是先来的！” 刘小光挠了挠头，“行了，三强，人家是小宁师傅的哥哥，你可别碍事儿了。” “这……这样啊，你们聊、你们聊，我先打热水去了。”也许是有些尴尬，三强一溜烟跑没影了。 众人也渐渐散去，刘小光打了个手势，指了指门口：[我先回去了。] 魏风点点头。 空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起来。 魏风艰难开口道，“你……”最近怎么样。 “我不会在这里待很久，相信你也是，不过……这里可是城市，有摄像头的，你不要……不要冲动做事。”宁书先一步开口，他的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从始至终没有动过。 “我……我不会，我就是想谢谢你，谢谢你陪我奶奶……”魏风有些苦涩地笑了一下。 “嗯，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宁书转身就想上楼去，魏风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你还想做什么！”宁书猛地回头，猛的爆发了，“我天天看着你，已经够烦了，还要让我怎么样？” 骤然的一声怒喝打破了夜晚的寂静，窗边似乎出现了三四个人影，左摇右摆地扭动着。 “我就是……觉得对不起你。”魏风握紧了宁书的手，“真的对不起。” “呵呵，你早该跟我说的，可是你没有，现在跟我说，为什么？”宁书沧桑地笑了一声，“是觉得我现在特别可怜？是想让我教你开车？还是怕我到公安局告发你？我告诉你魏风，过去的事我不追究是我的仁慈，如果你觉得你能就此控制我一辈子，你就完全错了！你把我彻底的改变了，我不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但很显然这一切都怪你！” 宁书猛地甩开他的手，“我需要这笔钱，所以我在忍耐，即使跟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无、比、恶、心！” 魏风失魂落魄地留在原地，眼见着宁书的身影一点点在眼前消失，他的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剧痛，这一切怎么会这样…… 宁书靠在电梯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刚刚好像有些情绪过激了，不过……魏风绝对算不上无辜，因此他无需感到抱歉，对，不需要……不需要！ 到了寝室，刘小光神经兮兮地凑上来，“你哥呢？咋没跟你一起上来？” “什么哥，你说……魏风？”宁书突然笑起来，眼睛里似乎有泪花涌现，“他是这么跟你说的？你要不要听听另外一个版本？。” 也许是宁书笑得太瘆人，刘小光干笑了两声，“哈哈哈，不用了，那个什么突然有点困，睡了……” 虽然刚刚已经狠狠发泄过了，但冷静下来的宁书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自己待在这里一日要和魏风朝夕相处一日，却闹得这么尴尬……算了，算了！再想也没有办法，过一日是一日吧。 时间又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了半个月。 宁书已经陆陆续续教了三四个人学会小车，厂里十分高兴，特意奖励了他五千块钱，宁书犹豫了一下，没有推辞。 刘小光十分高兴，他现在已经是除了宁书以外技术最好的人，厂里给他的奖金也没少，不过他全寄给他妹妹了。 下了工，刘小光就十分兴奋的环着宁书的脖子，“走走走小师傅，请你吃顿饭，省的大家老嘲笑我只进不出。” 宁书嫌弃地甩掉他的胳膊，“一股汗臭味，你也不知道擦一下。” “抱歉抱歉，下次一定。”刘小光嬉皮笑脸地拉着他往外走，一边朝房子里面喊，“等我吃完了，剩下来的给你们全打包。” “滚你妈的，谁吃你的剩饭。”几道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显然只是调笑。 还没走出大门，工地里突然乱了起来。 刘小光赶紧扯住一个人询问，“这是咋了？” “前面……前面有人坠楼了！好像是那个什么风，哎呀，快去看看吧，一会儿救护车就来了！” 宁书的脑袋嗡的一下断了片。 怎么会这样？ “诶呦，咱们快去看看吧！”刘小光不由分说，扯着他就跑。 两个人一路狂奔终于到了楼脚下。 工友们扎着堆大声议论。 “看看吧，要命的钱还是别赚。” “就你机灵，要不是我没抢上活，这次掉下来的就是我了！”这人似乎有些后怕。 “真惨呀……” 宁书远远地看了一眼，只看到了朦胧的血色一片。 他突然胃里翻江倒海，低着头干呕起来。 刘小光搀扶着他，“走吧，走吧……咱们先歇一会儿。” 宁书白着脸，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早上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还没到晚上就会变成这样。 且不说他怎么办，他奶奶呢？ 他奶奶怎么办？ 他还有钱吗？ 还……还能活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