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触即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宋楠心里就算再怎么想动手,瞧见姜瑶笑呵呵的样子也不好再叫嚷,只是心里仍憋着火气,面色不善:“别以为你去了内门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一个全无修为的残废,在内门也不过是给人当狗。”

    姜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后,陆子凌同老婆婆坐在门边的藤椅上,被其拽着胳膊念叨着什么,时不时点个头,动作僵硬十分不自在。在陆子凌眼里,他和狗可能就是会不会说话的区别。宋楠这话倒也没错。

    他笑意不减,向他道:“客气客气,还是比不上你在外门当得滋润。”

    宋楠怒目而视就要上前,看那架势是要拎起他的领子。但好歹是被身侧的跟班拦了一下。宋楠甩开那人的胳膊,瞪着姜瑶:“你这话什么意思?”

    姜瑶笑得十分和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宋楠上前拎起他的领子:“你骂我是狗!”

    姜瑶面色不变,手上却是使了吃奶的劲儿才把那只手掰开。他理了理衣襟,看向一众围观者:“我有这么说过吗?”

    围观者左看看右看看,皆是摇头。

    姜瑶转向宋楠,无辜地摊手:“我也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啊。”

    “你!”宋楠一时间说不出反驳的话,只是瞪着他:“你光会耍嘴皮子算什么好汉,同我去斗武场。”

    斗武场顾名思义就是比武的地方。

    这里有必要先说一下修仙世界的升级体系。不管是求道修仙还是修魔,由人蜕变为神仙的级别,都需要经过练气、筑基、凝神、金丹、元婴、大乘、飞升这七大步骤。一般人眼中的神仙,指的是筑基期的修士,这个级别的修道者已经能御剑控五行,勉勉强强飞天遁地。

    凝神期是金丹前的进阶,也是过渡。到了金丹修为,便可算国运破天机,在凡间足以被奉为国师享万民烟火,但这么做牵扯到的因果太多,就算是魔修也很少敢这么做。至于大乘期的修士,整个修真界一只手就数的过来,皆在各处闭关休养,已经有数百年没有新的晋升了,至于飞升更传说中的事儿。

    之前也说过,成为凌枭内门弟子的第一个条件就是筑基。筑基之前当然是练气,而练气在凡人口中基本等于气功。如果求道等于盖别墅,练气就约等于挖地基。斗武场就是为此而建立的场所,其业务包括但不限于打架斗殴、友好切磋、强身健体等。

    姜瑶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而是问:“你知道我现在修为尽失,已是废人对吧?”

    宋楠有些得意地说:“粮司中没人不知道。”

    姜瑶点头,说:“那你一个练气五层和我一个废人对打,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

    宋楠哼了一声:“你若是怕了,现在跪地给我磕三个响头,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还能留你一条命。”

    “我倒也没怕到这个地步。”姜瑶不仅不生气,反而有点想笑了,这种低级的挑衅手法他只在小学以前遇到过,他想了想说:“和你打也不是不行,我只要个公平。”随即转身向陆子凌高声道:“师兄,过来帮个忙!”

    陆子凌向婆婆说了声抱歉,立马起身向这边走来,大有“终于解脱了”的轻松感。他方才把这边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不用姜瑶再解释,直截了当地问他:“怎么做?”

    姜瑶指了指宋楠,道:“暂时禁锢住他的修为便好。”

    陆子凌点头,看向宋楠。宋楠被其盯着,只觉脊背生寒,他想要大喊却发不出声音,想要后退却动不了腿……这人的修为远在他之上,至少也是筑基以上!他惊愕地看向姜瑶,心中有那么一丝后悔。若是他让这人出手,自己恐怕半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一众跟班小弟原本还想上前说两句,结果只是被陆子凌扫了一眼,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再动半分。陆子凌伸手在宋楠身上点了几处穴位,便向姜瑶点了点头,退到一旁,没有再要插手的打算。

    姜瑶笑眯眯地一伸手:“请吧。”

    宋楠只觉身体一沉,便又恢复了控制。他不敢看陆子凌,狠狠地瞪了一眼姜瑶,用肩把他撞开,大步而去。姜瑶揉了揉肩膀,没什么反应。他先是向老婆婆轻声解释了一下,只说要同人去好好谈谈,让她不要担心。而后快走两步跟在队伍末尾,丝毫没有当事人的自觉。

    罗初挣脱抓着自己的同门,快步凑到姜瑶身侧,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恩人,你还记得我吗?”

    姜瑶向他笑了笑:“罗初师弟,我们今天才见过。不过恩人就不敢当了,救你的其实这位。”他指了指陆子凌。

    罗初怯生生地向陆子凌道谢,见其没什么反应,又看向了姜瑶,面上有些愧疚:“恩人……其实今天这事儿都怪我,要不是我把你的名字说出去了,他们也不会找上门。你救了我,我反而害了你,实在是……实在是……”

    姜瑶安慰道:“早晚都要找上门的,不妨事。”

    罗初并不觉得自己受到安慰,愈发内疚:“我听他们说商量说要对你下狠手,本想着去找司粮告诉这事儿,结果被他们发现,也把我绑过来了……其实,其实我……”

    他脸色涨红,支吾了半天也没把这话说完,最后咬了咬牙,问他:“恩人,你以后还会来外门吗?”

    姜瑶没料到他会问这么个问题,估摸着这人是担心他,心中稍暖,刚要作答,便听见陆子凌说:“不会。”

    罗初怯怯地看了一眼陆子凌,又看向姜瑶,非要听到他亲口回答才罢。

    姜瑶心里不忍,说:“或许会。但多数时候还是还在内门做事。”

    罗初沉默了一会儿,心里不知做了什么决定,认真地点头道:“好,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啊?姜瑶本来想这么问,但又察觉到身后一阵寒风吹过,敏锐地察觉到陆子凌心情不太对。他只对罗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斗武场。原本还在擂台上切磋的几个弟子被跟班们撵下台,将场地空出来。姜瑶同宋楠上了台,各站在一边。

    姜瑶稍微活动了一下筋骨,到不急着动手,道:“比试可以,但要定点规矩。比如,是点到为止,还是签个生死状?”

    宋楠头脑尚且冷静,扫了一眼台下的陆子凌,道:“点到为止。”

    “那谁来当这个裁判?”他目光环视台下众人,看见罗初举起了手,姜瑶心中一喜,才想让他上来,又听见陆子凌说:“我来。”

    他这么一出声,基本没人敢反对。姜瑶只得道:“那便劳烦师兄了。”

    陆子凌上了台,于擂台中央背着手而立,乍一看倒也有几分样子。

    姜瑶又道:“在比试之前,我还想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和我打?或者说,你我之间有什么恩怨?”

    宋楠不明所以:“这还要理由吗?”

    姜瑶一本正经:“自然要。”

    宋楠道:“你平日里经常找我的麻烦,处处和我作对。你手下的人也经常找我手下的人麻烦。”

    姜瑶点头:“具体一点呢?”

    宋楠握紧了拳头:“你仗着自己修为高,在比试上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辱我,还取笑我!”

    姜瑶想了想,问:“折辱的意思是打赢你吗?”

    宋楠大吼:“我明明修炼得比你刻苦更比你用功,所有人都瞧不起我,就是因为你!凭什么我处处都要低你一等!凭什么你能被选为下任司粮!”

    就这?就这么屁大点事儿?

    虽然在宋楠看来,原主的修为进步已经非常难超越,但一对比陆子凌,他们这些人又算什么啊?筑基算什么?那是起点,人家是要飞升的。司粮算什么,终究是外门,人家以后是要当门主家主的。

    但他不能这么说,因为的确不公平,很不公平。

    原主惨么?惨。他自己呢?比原主惨。但不能因为他比原主惨,就说原主不惨。这种东西对比不了,惨就是惨。宋楠惨么?惨。一直活在原主的阴影之下,处处都要被人比较。但这能怪原主吗?不能。

    姜瑶深呼吸一口气,撸起了袖子,道:“我明白了。”

    他既然顶替了原主的命运,自觉也承担了这些属于原主的因果。他现在要做的也很简单,要么谈开了说,要么打到服气。目前来说是谈不开,那么只能打了。

    宋楠看他这副架势也有点诧异:“你不拿兵器?”

    “不用。”他不会用。

    在宋楠听来,这句话的意思就成了:“和你打还用不上兵器。”

    他怒火中烧,也丢了手里的横刀,摆出架势。

    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