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断魂相依
“我这是回光返照了吧，怎么脑子一下子清明了这么多？” 夜幕降临，“清岚殿”内老旧的木榻上，陆离的呼吸变得越发困难，不过他有些苍白的面容上却露出了一丝平静的微笑，他吃力的依靠在木榻边缘的栏杆上，温和的目光全都落在一旁的萧寒身上。 对于死，他曾想过许多种形式，只是从来没想过，最终竟然能够像一位普通的老人一样，死在自己的床榻之上。 即便不是真正的寿终正寝，但是有人陪着，他已经足够欣慰了。 他几乎孤独了一辈子，至少没有孤独的去死。 坐在陆离对面的萧寒，仍旧一脸凝重。 他呆呆的看着陆离有些失神，听到声音之后才微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 “不是。”他摇了摇头，神情黯然的说道:“之前的时候，你的脑部一直有一团阴邪的东西在作祟，所以你的记忆才会下降的如此恐怖，而且，我估计，你的修为下降，很可能也与那邪祟有关。” “什么？我的脑子里有邪祟…？” 陆离深深怔了一下，两只眼睛顿时瞪得滚圆。 他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听过的最让他震惊的事，身为大能境的强者，他竟然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有那种东西。 同时，他苍白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 他的嘴唇都哆嗦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萧寒不会拿这种事信口雌黄，而更加令他不可思议的是，这种邪祟究竟是如何进入他的大脑的，他竟然毫无察觉。 沉吟了片刻之后，陆离努力吸了一口气，认真看着萧寒，说道:“是那个人帮我弄出来的？” “是…”萧寒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也不是。” 陆离眉头微蹙，有些疑惑的看着萧寒，不过他没有开口，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萧寒可以继续说下去。 “是他发现的，不过他去除邪祟的时候，动用了我这柄重剑上的符文。”说话间，萧寒将重新包裹着黑布的金色重剑递到陆离年前，随即快速扯去表面的黑布。 “好强的阳刚之气！”去除黑布的金色重剑在“清岚殿”昏暗的光线下，持续闪烁着淡淡的金光，陆离微微眯着眼睛，忍不住感慨道。 听到陆离的感慨，萧寒补充了一句:“听他说，这金色符文是早已失传的‘玄阳葬天经’，相当珍贵。” “咳咳，上古奇经，玄阳葬天经？”陆离再次瞪大了眼睛，由于太过激动，忍不住沉重的咳嗽了两声，喃喃自语的说道:“难怪可以祛除我脑中连我自己都发现不了的邪祟。” 说罢，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他说得没错，‘玄阳葬天经’非常珍贵，相当珍贵，它几乎可以克制天下间所有的阴邪之物。” “前辈…”正说着，陆离的呼吸突然沉重了起来，萧寒瞬间紧张了起来。 “可能…可能时…世间快到了。”陆离断断续续的说道，表情陡然变得非常痛苦。 “记住！”萧寒刚要开口，却被陆离直接打断，他紧紧抓着萧寒伸出的手，艰难的叮嘱道:“带着…带着这把剑…去…去静幽阁，去…去贡献堂，帮…帮他们俩…也…也祛除…邪祟。” “嗯。”萧寒泪目，使劲的点点头。 陆离松了一口气，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微笑，也点了点头，而就在这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怀中好像震动了一下。 刚开始他还以为只是错觉。 不过随即，他的眼睛陡然亮了起来，铮亮铮亮的，呼吸也变得异常急促，神情更是无比激动，颤抖着手就要往怀里掏。 萧寒见此，赶紧伸手帮忙。 他直接从陆离的怀里掏出一团黑布包裹的东西，不过看到这团只有拳头大小的黑布时，他的表情愣了一下，他知道这是什么，他也知道里面的东西对眼前这位即将离世的老人意味着什么… 当然，他不知道是，此时此刻，黑布里包裹的断魂镯中，那位美艳的中年妇女的残魂已经苏醒。 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位老人在临终之前，想看一眼那只镯子。 仅此而已。 萧寒含着泪，以最快的速度将重重包裹的黑布团打开。 然而，当他打开最后一层黑布的时候… 一道柔和的白光亮了起来，也就在这时候，白光莹莹的断魂镯上方飘出了一道只有一尺多高的女子的身影。 陆离似乎早就知道了什么。 当萧寒正在打开最后一层黑布的时候，他的眼眶已经胀得通红，而且颤抖的身子也在挣扎着前倾，而当他终于看到这道突然飘出断魂镯的女子的身影，他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了，刷的一下，争先恐后的夺眶而出。 他浑身颤抖更加厉害，就连整张木榻都跟着摇晃了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然而他使劲的张了好几次嘴，却始终发出一丝的声响。 “小师弟…” 昊清月也瞬间泪目，梨花带雨，此刻她有千言万语，然而所有的情绪却都汇聚在了这三个字上。 萧寒迅速抹了一把眼泪之后，赶紧把手中的断魂镯递到陆离手上，并且移步到一旁，把足够的空间留给这对彼此牵挂了数百年的师姐弟。 …… 一段时间之后，陆离与昊清月的情绪终于平复了许多，不过陆离的情况已然变得更加糟糕，为数不多的元力正在加快流逝。 “小师弟，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昊清月心疼的看着奄奄一息的陆离，娇美的面容上忽然闪过一丝寒意:“我就算灰飞烟灭，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她现在虽然已经沦为一道残魂，但是曾经毕竟也是一位大能强者，感知力不凡。 再加上，这些年她的残魂仪仗着高级道器——断魂镯，一直藏身于阴冷的阴阳谷之中，魂力品级提升了不少，换句话说，她的感知力不但分毫未减，反而强了不少。 所以，她随意探查了一下，便知陆离的状况乃是遭受了某种重创。 陆离微微一怔，略显无力的表情瞬间紧张了起来，而且就连已经有些呆滞的眼神也突然闪烁不止。 不过他用力张合着嘴巴，却还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小萧！”昊清月忽然扭身，淡淡的看着一旁的萧寒，缓慢而冰冷的说道:“你来告诉我，到底是哪个畜生伤了陆离小师弟。” “这个…”萧寒眉头微蹙，支支吾吾，面露难色。 “你到底知不知道，婆婆妈妈可不是你的性格。” 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昊清月看着萧寒，面色一沉，有些生怒的说道:“放心，就算那人再强大，我们对付不了，但是我会去求我的父亲，以我父亲在宗门的威望和关系，至少也能让其付出一定的代价。” 萧寒沉吟了片刻，歉然道:“那人袭击前辈的时候，我确实在场，但是那人完全邪化，根本看不清面容，就连前辈自己也不清楚对方的来路，所以…”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陆离身上。 此刻，陆离也在紧紧盯着他，同时正在拼劲全力的摇头，示意他不要说出实情。 他自然知道，这种实情绝对不能说出口。 否则，若是让昊清月知道，重创并且置陆离身死的人就是她的父亲昊天仁，那该有多么的残忍。 “邪化？”昊清月怔了一下，俏眉微挑，有些狐疑的看了萧寒一眼，淡淡的说道:“三清宗门乃是东岭七大超级门派之一，正道之首，怎么会有邪化之人。” “那人修炼了一种邪功。” 萧寒看着昊清月，解释说道:“据说他的实力已经达到了大能境大圆满。” “什么？”昊清月花容失色，深深怔住了。 萧寒眉头微蹙，继续补充道:“不过前辈放心，那邪人已经被宗门的高层人物重创，封印于地下，生死不知。” 稍稍片刻，昊清月回过神来，认真看了萧寒一眼，忽然正色道:“小萧，我糊涂了，你赶紧带着陆离小师弟与我一起去找我爹，说不定还有回旋余地。” “愣着干嘛，快，没时间了。” 见萧寒一动不动，她又焦急催促了一声。 萧寒面色难看，低着头，沉声道:“昊前辈，实在抱歉，刚才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其实你的父亲早就仙逝了。” “仙逝了…”昊清月轻声重复着萧寒的话，整个人再次深深的怔住了。 沉静了数息时间之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释然了，转过身，平静的看着陆离，淡淡的自言自语道:“也对，这都三百多年过去了，更何况当年他还受了伤…” 她的话音未落... 然而，她的视线已经抢先模糊了，泪水再次奔涌而出。 因为眼前的陆离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他的气息已经微弱到连她都快感觉不到了，就像一盏已经油枯灯，就连灯芯都已经燃尽了，只剩下一丁点火星。 “小萧，这只断魂镯就送给你了…”昊清月忽然再次转身，却是微笑的看着萧寒，很平静的对他说道。 “昊前辈！”萧寒瞳孔骤然一缩，忽然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昊清月平静的目光之中带着一股异常坚定的决然。 果然，下一刻，昊清月一尺多高的虚幻的身影忽然脱离了闪闪发光的断魂镯，飘向了已经闭上眼睛的陆离，也就在这一刻，她原本只有一尺多高的虚幻小人，瞬间变大，变成她本来的模样，只是她本就虚幻的身影变得更加缥缈了。 她温柔的依偎在陆离的怀里，回头微笑的看着萧寒，说道:“小萧，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脱离了断魂镯，我的残魂很快就会消散在这片天地之间。” “不过你不必为我难过，三百多年来…这一刻是我最幸福的！” 稍稍停顿了一下，她又发出一阵自嘲的冷笑，说道:“呵呵，再说，我的所有亲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这个孤魂野鬼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数息时间之后，陆离的气息完全消散，而这时，昊清月依偎在他怀里的虚幻身影也变得极尽模糊，紧接着，依稀可见的身影猛然一震，瞬间化作一缕稀碎的光点，消散在昏暗的“清岚殿”中，只留下五个字还在殿中回荡。 “萧寒，谢谢你！”东方火燕的契约仙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