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五章 资格
就在山门之前人流逐渐汇集之际。 楚茗也不动声色的藏于人群当中。 她现在在无相神宗就是个小透明。 无相神山从上到下，几乎所有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排斥她无视她，楚茗自己也是韬光养晦。 最近她出入无相神山不但蒙着脸，甚至都不带道侍随从。 以前她哪怕踏出山门都有被袭杀的危险，现在远去数万里外，都没有人理会她。 楚茗乐得如此。 只要无相神山不把她踢出宗门，那么她就闷声发大财，尽其所能的学。 她已经转了功体，没法再学家传武学，唯有无相功与睚眦刀才是出路。 楚茗现在还是睚眦候选，理论来说，仍有修成第一重神意触死刀的可能。 难的是兑换修行法法善功。 此时朝廷的资源都在向秦夕颜倾斜，楚茗不得不自力更生，拼命去完成无相神宗外务堂颁发的各种任务。 这些任务通常都非常危险，还得深入北方极寒之地。 只因那些轻松好做的，都轮不到她。 两月不到，楚茗一张吹弹可破的脸上已经布满风霜，身上也添了几道刀疤。 今日她恰好从外返回，撞见了山门前的这一幕。 楚茗也想看一看楚希声的刀法，目光却自然而然的锁住了秦夕颜。 她看秦夕颜一派神采飞扬，英姿飒爽的身姿气度，不由暗暗冷笑，一股戾气滋生。 这女人表面金玉其外，光鲜靓丽，实则是一个贱货！ 她听说过这女人。 自从秦沐歌暴毙之后，此女试图像她姐姐霸武王那样，试图掌控铁山秦氏。 结果无论是秦氏的人，还是秦沐歌的旧部，都没有几個愿搭理她，几乎被秦胜架空。 此女如果不是入了太师的青眼，如今不知呆在哪个旯旮里发霉。 楚希声见对面按刀邀战，也毫不客气。 “钱钱，良臣，你二人都退开。” 后面的计钱钱与舟良臣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依言退开到几十丈外。 要说单打独斗，切磋比武，他们家这位主上还从没有输过。 两人对楚希声的实力知根知底，对楚希声信心十足。 即便主上输了，也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也就在两人远离之后，楚希声唇角微扬：“郡主大人注意留神！” 锵！ 就在楚希声语落之际，一道金色的刀光划破虚空。 “诛天刀！” 秦夕颜的眉梢微微一扬，发现自己心里面的念头竟也受到了楚希声刀意刀势的冲击。 不过她终究是三品上阶位的武修，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 “不过师弟这一招，未免太小瞧在下了。” 秦夕颜信手挥刀，二者间的刀锋瞬间在空中轰鸣交撞，爆出一片刺目火花。 楚希声斩了几刀，就不禁一声惊咦，蓦然滑退数十步，迅速甩开了秦夕颜的刀势追击。 他神色略显讶异的看着秦夕颜：“这就是郡主大人的‘乾坤移星刀’与‘天地复元拓意神诀’？好高明的刀道！” 这女人的武道，是以转移、转嫁为主。 效果与他的睚眦刀有点类似，竟将他几式诛天刀原原本本的转嫁了回来。 与此同时，秦夕颜还在尝试‘复刻’他的诛天刀。 复元拓意——秦夕颜要复刻拓印的，不但包括他的真元性质与运用之法，还有他的诛天刀意。 “过奖！” 秦夕颜唇角浮起了一抹笑意：“我昔日仰慕艳羡吾姐的风采，又没有吾姐的盖代天资。所以学了这两门武诀，也能试着模仿几分她对敌的风姿。见笑了！” 她心里则暗暗惊异，一直听说此子刀法了得，霸体强横，没想到连身法也如此了得。 此人借助诛天刀，整个人形同鬼魅跨越虚空，简直没有任何短板。 “原来如此！” 楚希声神色了然。 昔日霸武王秦沐歌早年号称‘小武库’，无论对上什么样的对手，都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过她要么是借助自身的‘万神劫’与‘归一’之法衍化，要么是本身就学了相似的武道。 铁山郡主秦夕颜就不同，她是依靠‘复刻’与‘转移’。 这就有点武侠小说中慕容世家斗转星移的味道了。 甚至还要更厉害许多。 只要秦夕颜的天赋足够高，两人战斗的时间越久，秦夕颜越有可能将他的睚眦刀与诛天刀完完本本的复制过去。 楚希声微微一笑，一身刀意就出现变化：“那么郡主大人不妨再试试，能否接住我后面这几刀！” 就在这刻，楚希声再次闪身到秦夕颜上空，以割裂虚空的气势一刀劈下。 秦夕颜笑容依旧，挥刀回斩。 她将功体压制在五品，肉身力量却都是三品阶位，自问无论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惧与楚希声对拼。 不过接下来，秦夕颜的脸色却蓦然大变，不得不改弦更张，临时增强力量，变更后续的推演预判！ 她发现自己没法转移楚希声的诛天刀！ 对方不但在对刀的同时，反射了她的‘乾坤移星刀’，也同时反射了她的‘天地复元拓意神诀’！ 锵！ 当两人刀光交错，秦夕颜竟被一刀劈到飞退到二十丈外。 楚希声则如影随形的追击，一步就‘诛’掉了二十丈的距离，同时也‘诛’掉了秦夕颜刀上的力量。 秦夕颜修为虽然只有三品，却是地榜上排名前五十的大高手，号称是‘千武神机’。 昔日此女也是青云总榜前四的人物，名列青云四天君之林。所以楚希声一点都未托大，也没有速战速决的想法。 他老老实实，诛天刀只冲着距离与力量下手。 二人身影如光似电的闪动，双刀以绝大多数观战之人难以分辨的急速，持续的碰撞交错，短短顷刻间就交手不下五十刀。 然而秦夕颜的脸色凝重无比。 她每接对方一刀，就不得不往后滑退十数步，体内气血翻滚不绝。 秦夕颜打的无比憋屈。 她如不用力，就接不住楚希声的刀；如果用了足够的力量，楚希声却一定会将她的力量反弹回来。 所以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已经被楚希声的刀势逼至半空，避让周围观战的人群。 秦夕颜看向楚希声的眼神深深惊异。 没想到此人的刀意修为已经如此之高。他的睚眦刀已经不止是反射纯粹的力量，还能反射他人的天规道律！ 而就在一百刀之后，秦夕颜越来越难承受体内的气血动弹，咽喉中也渐渐发甜之际，楚希声的刀光再次一收，悬空浮立在几十丈外。 “就到此为止吧，再打下去就要伤同门感情了，郡主大人以为如何？” 楚希声却没等秦夕颜同意，就已经收刀入鞘。 他不想打了。 对方明显输不起，一身力量越用越多，都快要解封功体了。 再继续打下去，他即便能嬴，也得把一身根底都掀得干净。 铁山郡主秦夕颜则深吸了一口气，镇压住了体内的气血，同时苦笑道：“你不用给我面子，这一战是我输了。” 如果两人是在擂台上公平交手，她早就输了。 这都已被楚希声逼到二百丈外，早就离开了擂台范围。 下面的无相神宗弟子闻言，都不禁一阵嗡然。 几乎所有的女弟子都欢声雷动。 绝大多数的男弟子，也都面现欣然之意。 秦夕颜的长相五官，为人行事，都肖似其姐，让无相神宗的许多门人都不自禁的想起了十几年前，那个惊才绝艳的小师妹，所以对秦夕颜的感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知道此女是无相神宗与朝廷妥协的结果，与楚茗一样不可靠；一方面又因霸武王的缘故，不自觉的对她包容数分。 不过他们此时见楚希声击败秦夕颜，却还是颇为欢喜。 铁山郡主虽然及不上其姊霸武王，却也是二十五岁成就三品上，号称‘千武神机’的大高手！ 没想到他们的血睚圣传，一样能将之击败！ 虽然这是在秦夕颜封印功体的情况下，这仍令无相神宗的众弟子与有荣焉。 “不至于！”楚希声摇着头：“今日郡主大人十成力量用不到一成。你哪怕只解封一重功体，在下都必然不是对手。楚某岂敢言胜？” 秦夕颜忖道哪有这么简单？ 哪怕自己将功体解封到四品上，也未必能战而胜之。 楚希声的功体虽弱，力量与肉身却很强，刀意也修到了高深层次，与睚眦相关的天规道律已经掌握的较为完整，足以与她交锋。 秦夕颜预估此子的真正实力，很可能已经接近地榜尾端。 战力超跨二品，简直不逊色于她姐当年！ 加上那九把剑，地榜中段都未必能将之拿下。 这简直夸张！ 无相神宗在她姐姐秦沐歌之后，居然还能收揽到如此盖代天骄！ 自己未来，竟要与这样的人杰竞争？ 唯可庆幸的是，对方的刀法虽然初成气候，却还没有真正踏入强者之林。 秦夕颜暗里心惊震撼，面上却一点波澜未显。 她终究做不到如其姊秦沐歌那样的光明磊落，表里如一，也放不下身为地榜高手的脸面，此时只是不置可否的微一点头：“那也未必，不过在五品阶位，楚师弟的武道确实是冠绝天下！秦某佩服。来日待秦某于睚眦刀上有所成就，再寻师弟切磋！” 她朝着楚希声抱了抱拳，就径自踏空御虚而去。 秦夕颜已经失去了与楚希声继续切磋的兴致。 原本她想复刻楚希声的武道，从中窥觑睚眦刀的精义，让自己速成刀法。 却没想到楚希声的睚眦刀，已经修行到了此等境地。 那么再战下去，就没必要了，只会丢人现眼。 秦夕颜此时又仰望无相山顶，眼中现着一抹隐约的悔意与强烈的渴望。 她修行的‘乾坤移星刀’与‘天地复元拓意神诀’虽然高妙，却已快触摸到天花板了。 接下来每一分进展，都异常艰难。 这都是不逊色于睚眦刀的法门，巅峰时绝不会输给睚眦刀。 然而这两条道路很少有人走到巅峰，即便有人走到巅峰之境，也没有将他们的道路完整传承下来。 楚希声能够站在‘血睚刀君’与‘明镜刀君’的肩膀上继续往上走，她却必须自己开拓道路。 而现在，太师独孤守却给了她站到巨人肩膀上的机会。 她绝不能错过！ 哪怕只能修成第一重神意触死刀，她依然可踏入天榜前十之林！ 楚希声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秦夕颜远去的背影。 待此女远去，楚希声才转过头吩咐身后的计钱钱两人：“接下来这几天，你们两人自便，我得去一趟藏经阁，在山上还有许多事要办。” 计钱钱正好有事，她得去接手太师交给她的三个锦衣卫千户。 “那我下山一趟，去看一看那些部属的情况。” 她煞有其事的抱了抱拳：“主上近日最好是能抽点时间，见一见您的部属。太师特令我等监察北方战局，纠察冰幽极绝四州官民不法事。您身为主事之人，不好一个面都不露。” 楚希声一开始面皮微抽。 他还能真把自己当成锦衣卫副万户啊？ 计钱钱麾下那三个锦衣千户，还真能够听自己调遣不成？ 可随后他就神色微动，这太师独孤守心胸极大，居然给了他这等权柄？ 楚希声眯起了眼，不置可否：“你去吧，我仔细想想。” 他还没想好，是否该接下太师丢下的这个饵？ 楚希声随后就架着剑舟，御空来到了山顶的藏经阁。 甫一进入，藏经阁大长老王白眉就生出感应。 他正在为祖师堂的六声钟鸣一头雾水，与几位师兄弟隔空讨论，痛骂李面团故弄玄虚，不知所谓。 此时他坐在楼顶，隔空看了楚希声一眼，就袍服一拂道：“来了？自便吧。除了那些魔道法门，你想看什么经典，自己拿就是，无需请示。” 这小家伙虽然入门才两年，善功却积的很足，已经足够兑换三套完整的圣传大道。又是诛天与血睚双圣传，在藏经阁的权限极高。 不过楚希声天赋高绝，根基已固，他们已经不用担忧他走岔路，看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走入藏经阁大门的楚希声，眼见王白眉显化在上空的那双巨眼散化消失，也毫不在意的继续拔空而起。 他先是走入六楼，挑出血睚刀君留下的第六副与第七副‘睚眦真意图’，存神观想。 以往几幅图纸，他都需要入定整整一天时间才能记忆个大概。 可此时的楚希声，却只用了两刻时间，就已将真意图的全貌记忆于心，同时生出了大量的感悟。 看完了这两幅图之后，楚希声竟然又继续往上，一直来到第八层。 藏经阁第八层面积最大，藏书却极少。摆在书架上的，只有寥寥的三十二本。 混元无相功，平天剑诀，量天剑诀，诛天刀诀，先天破体无形剑，天罗地网剑，太虚寂灭神指，混元七殛手，神意如心剑—— 楚希声的目光在这些书籍上一一扫过。 除了前四门可以直指大道，修至一品上，甚至有望超品之外；其余几十种都能修至一品下，也有一定可能修入一品上的层次，算是‘次等圣传’。 这三十几本武诀的每一种流传于外，都可造就一个三品，甚至是二品宗派，由此可见无相神宗积累之丰。 楚希声的目光，却锁在了位于北边的一本书——《神意触死刀》！ 在这三十二本一品武诀的下方，还推着大量的藏书柜，里面藏着无相神宗历代高手的修行心得与注解。 然而《神意触死刀》下面的藏书柜数量却是最少，只有寥寥一个。 其实就无相神宗的规矩来说，《神意触死刀》还够不上圣传的资格。 这门刀法至今都无人能够继承，也无人能够修成。 即便上溯到明镜刀君，这条传承也是断断续续，不成体系。 不过昔日的血睚刀君，过于辉煌！ 其以凡人之身天下无敌，一人镇压天下武修数百年之久。 且于神劫之际，弑杀神灵！ 其人的刀道之强可谓惊天动地，甚至已超越了近神层次，拥有着神阶战力。 所以这门《神意触死刀》在藏书阁的位置，还排在了三圣传之前，仅次于根本的混元五行功。 楚希声目光微闪，踏步走了过去。 楼顶处的王白眉，还在与几个师兄弟交流，正在猜度李面团在祖师堂敲响六声钟鸣，究竟是什么缘由。 此时他却微一愣神，看向了下方。 那个小家伙，居然想要看《神意触死刀》？ 这未免也太早了！ 他现在哪里能承受得住？ 楚希声现在，还承受不住血睚刀君在这本经典上残留的刀意。 他会被这本无上刀经毁掉！ 与此同时，在祖师堂内。 李长生还在与楚芸芸说着话。 “万毒之主？” 李长生眯着眼，神色不解：“背后应该是万灾魔主计都吧?可这位是因何缘故，要对你出手？” 万灾魔主计都，执掌天下的疾病瘟疫，支配世间的祸福吉凶，还能影响人心，干涉一切生灵的七情六欲。 其麾下有着为数众多的从神，万毒之主就是其中之一。 “不清楚。” 楚芸芸微微摇头：“我怀疑阐门与真门也可能涉入其中，可他们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我却一无所知。” 李长生闻言一声哂笑：“无妨。他们迟早会再找上你，那时自然能够探明究竟。” “前提是我能恢复功体。”楚芸芸此时神色微动：“我想知道，无相神宗为何要收秦夕颜入门，太师他究竟给了什么筹码？” “是一个让我们不能拒绝的人。” 李长生苦笑了笑：“那是我的师兄，昔日与你师尊并称于世的‘无上剑心’！” “原来是他？” 楚芸芸神色了然，眼中现着好奇之意：“师伯的情况如何，能否恢复？” “情况不佳，他的功体几乎全废，整个人也是暗伤无数，近乎千疮百孔。不过最关键的还是他的剑心，经历入魔之役，师兄的心智已经近乎损毁，整个人疯疯癫癫。此时他正在神丹院疗养，你有空可以去看看他。” 李长生神色无奈的叹了一声：“若非是师兄的情况恶劣，有着再次入魔的可能，估计朝廷还不会放人。” 他随后面色凝然，看着楚芸芸：“说来还有一事，你御师叔还没有与你说。早在年前，我就猜疑你们两人没有死，所以在入京之际，我特意去你的陵墓看了看。 当时我感觉不对劲，却苦于自身阵道浅薄，又令御云想师弟前往京城西山一观究竟。他在那边，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很可能与你们的死而复生有关。就在你的霸武王陵不远处，还葬着——” 他语至此处，突然神色微动，眼中闪现出一抹惊意。 “芸芸你在这里呆着，我去去就来。” 他一个闪身，出现在了藏经阁的第九层，恰好看见楚希声，正伸手拿取《神意触死刀》的一幕。 王白眉已经赶至，一拂袖将楚希声的手拍开。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莽撞？这神意触死刀，哪里是你现在能碰的！你的元神如何？功体够了么？天雠神意刀修到十六重没有？是想要找死么？” 李长生也皱着眉头，一张白嫩嫩的面团脸变成了灰面团。 他平复住了心绪。 幸亏王白眉及时赶至，没让楚希声接触到这本书，真是吓死人了。 他冷眼睨视着王白眉：“王师兄，敢问你今日是何故分神？几乎酿成大错！” 王白眉不由神色讪讪。 他刚才正在骂眼前这厮，不过这理由当然无法诉之于口。 今日确实是他失职，这过错无可推卸。 李长生随即神色微动，看向了楚希声：“小楚，你不是那等不知天高地厚之人。今日为何要看这神意触死刀？” 他想到楚希声要看这本无上刀经，一定有其原因。 楚希声早就想为自己辩解，一直寻不到机会插嘴。 他当即抱拳朝二人一礼：“弟子要看此书，是因自觉有了修成神意触死刀第一式的能力。” 王白眉与李长生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眼，神色各不相同。 王白眉手抚白眉，一阵摇头，忖道这孩子，果然还是莽撞。 最近他登顶青云总榜第一，不论时之秘境，还是云海仙宫，都无往而不利，还是飘了！ 李长生却眼神凝然的问：“为何？” 楚希声没有说话，只周身上下燃烧起了浩大血焰。 他看着眼前二人：“这一式，弟子虽然没法正常使用。可现在学应该没问题。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弟子应该也能用。” 在他的对面，王白眉与李长生的瞳孔却剧烈收缩。 王白眉不自禁的扯掉自己一根白眉：“这是‘葬天真血’十五重才能觉醒的天赋——神力再催！” 这个小家伙，还真有提前掌握神意触死刀的资格！开荒的霸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