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驿馆题反诗
上次两人喝酒，刘表曾经欲言又止，这次又莫名其妙地流泪，刘备敏感地意识到他必定心中有事，忍不住开口问道：“兄长心中究竟有何事难决，何不试言一二？” 刘表长长叹了口气，神色落寞地说道：“吾确实心中有事，上次便欲和贤弟商量，只是不得其便。” 刘备想起上次情景，刘表是因为蔡夫人出现在屏风后，才硬生生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想到这里，他其实已经隐约猜到了刘表的心事。 于是拱拱手说了一句：“兄长不妨明言，只要有用得到小弟之处，必然万死不辞。” 刘表喝一口酒，终于将这件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为难事说了出来：“吾之长子刘琦乃是前妻陈氏所生，为人贤明，可惜性格柔弱，难以成事。后妻蔡氏也为我生了一子名刘琮，倒是自小聪慧。我因此心中矛盾，若是废长立幼，恐怕不合礼法；若是立长子为储，却因为执掌军务的都是蔡氏族人，日后必然生乱。因此一直为此头痛不已，实在委决不下。” 刘备沉吟半晌，决定实话实说：“自古废长立幼的行为，都是取乱之道，为祸不浅！若是担心蔡氏权柄过重，想办法慢慢消减也就是了，兄长千万不要因为溺爱幼子而立其为储！” 刘表听完后沉默半晌，又重重叹了口气，没再多说什么。 蔡夫人一直对刘备很是忌惮，因此每次刘表请刘备到后堂赴宴，她都会瞒着丈夫悄悄跑到屏风后竖起耳朵来听听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次也不例外，当刘备劝刘表千万不能废长立幼的时候，躲在屏风后的蔡夫人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她忍不住暗暗咬牙，心中对这个多管闲事的刘备可谓恨透。 刘备鼻中突然再次闻到了那一缕熟悉的暗香，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深悔自己口不遮掩，这回算是无意中把蔡夫人得罪到家了。 想不到来喝顿酒还喝出麻烦来了，他心中苦笑一声，便借口如厕，起身离开了宴席。 在茅厕中他发觉自己大腿上的肌肉已经有了松垮的迹象，又想起如今寄人篱下，对蔡夫人这样一个区区女流之辈都要小心提防，不知道何时才有出头之日？ 心头酸楚之下，忍不住滴下了几滴眼泪。 回到席中，刘表发现他脸上的泪痕，不免奇怪道：“贤弟何故哭泣？” 刘备苦笑一声：“吾往常身不离鞍，终日征战沙场，身上从来没有赘肉。不想现在日日闲居，腿肉已然松弛。岁月蹉跎，眼看着就要老了，却没有建下什么功业，所以伤悲。” 刘表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听闻贤弟在许都和曹操青梅煮酒，共论英雄，贤弟尽举天下名士，曹操却都不屑认同，唯独对你评价极高，曾说‘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曹耳！’以曹操之权力地位，尚且不敢轻视你，你又何必担心不能建功立业？” 刘备这时已经有了几分酒意，想起那次与曹操青梅煮酒论英雄的经过，忍不住豪兴大发，失口说了一句：“我刘备若是能有基业，天下那些庸庸碌碌之辈，不足虑也！” 这句话一说出来，刘表的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听话中之意，岂不是把自己也比作了庸碌之辈？ 刘备察觉到刘表的神色不对，立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情急之下无法辩解，便干脆装出醉醺醺的样子向刘表告辞，东倒西歪地走出大门后，因为天色已晚，便带着随从骑马去了城里的馆驿暂住。 但是他人虽然走了，说出来的那句话却像一根刺一样一直留在刘表的心里。 目送着刘备策马远去，刘表阴着脸回到了后宅，蔡夫人见他这种表情，冷笑一声说道：“我看那刘备，就是个忘恩负义之人。方才我在屏风后听得真真切切，他根本就看不起你。只怕他已经有了夺取荆州之意，若不尽快铲除，必为后患！” 刘表脸色变幻许久，最后却只是摇摇头不发一言。 蔡夫人却不像自己丈夫那样优柔寡断，见刘表不肯出手，她当面没再说什么，背后却等他就寝之后，立即派出心腹去将自己的弟弟蔡瑁偷偷叫了过来。 姐弟俩碰头一商量，蔡瑁咬着牙做了个砍杀的手势：“不能再等了，干脆先斩后奏，就在馆驿中将刘备杀了，然后再告知主公。” 蔡夫人果断点头：“便是如此！” 于是蔡瑁匆匆辞别出了刘表府邸，立即便去军营中召集人手。 刘备回到馆驿之后，想起酒宴上与刘表的一番对话，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睡。 好不容易到了三更之后有了一些困意，正在似睡非睡之间，门口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笃笃笃”的急促声音顿时将刘备的些许困意驱散，谁会在这个时候来扣自己的门？ 他满腹狐疑地披衣起床，刚刚将门打开了一道缝隙，一个身影飞快地闪了进来，压着嗓音喊了一句：“皇叔大祸临头也！” 来人神色焦急，正是平时与刘备来往颇多的伊籍。 听见这句话后，刘备当然是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伊籍已经将蔡瑁正在召集人手、马上就要来馆驿杀他的事情飞快说了出来。 “皇叔当速速离去！” 刘备却还有些犹豫：“景升（刘表字）请我来此，若是不辞而别，岂不有违礼数？” 伊籍急得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哪里还有时间去和计较什么礼节？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若再迟疑，必遭蔡瑁杀害！” 刘备毕竟也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于是郑重其事地谢过了伊籍的救命之恩后，火速将自己的随从召集，趁着蔡瑁还没来得及封锁城门，连夜快马赶回了新野。 他这边前脚出城，那边蔡瑁后脚就带着士兵冲进了馆驿。 扑了一个空的蔡瑁找来馆驿官员一问，才知道刘备早已经带着人走了。 他又气又急之下，突然心生一计，命手下去找来了笔墨，就在刘备居住过的房间墙壁上，写了一首诗。 此时天色已经明亮了起来，蔡瑁便去请见刘表，露出一股愤愤不平的神色：“刘备有反叛之意，并题了一首反诗在墙上，不辞而别了！” 刘表听得将信将疑，于是在蔡瑁的带领下去了馆驿一看，果然白墙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数年徒守困，空对旧山川。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 诗写得一般，但字里行间那股不甘落寞、心比天高之意却呼之欲出。 再想起昨天喝酒时刘备说过的那些话，刘表顿时大怒，此人果然是个忘恩负义之徒，这是想要造反了！ 自己如此厚待他，他却贪心不足非要反叛，刘表怒火攻心之下，猛然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怒喊了一声：“吾誓杀此无义之徒！” 蔡瑁见自己奸计得逞，不免在一边暗暗偷笑。 谁知刘表刚刚提着剑往馆驿门口走了几步，却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到写着反诗的墙壁前仔细观看起来。 这一看，他立即就看出了端倪来。 “吾与玄德相处多时，从不曾见他作诗，细观笔迹，也绝不是玄德手笔，此事大有蹊跷！” 刘表执掌荆州这么多年，毕竟不是能让人随便置于掌心玩弄的笨蛋，他大有深意地看了蔡瑁两眼，突然用手中宝剑在墙上一阵削砍，将题着“反诗”的墙面削得干干净净！策冠才的秃笔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