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拾叁章，一曲清歌满酒樽（下）

    自马车之上走下一人，身着一身麻布所制长袍，一头黑发之中夹杂着几抹银白，须髯下垂于胸前，双眸无神，眼袋浮肿，头戴一枝木簪，腰跨一只锦袋，到似是平常之人。

    萧若渝见之微微一笑道：“这倒是头一次见。”

    老太君笑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这永安伯最喜百姓装扮，他这一身看似简单，实则繁杂，即便是老身所着的凤凰台裘金袄也比不上。”

    萧若渝点了点头，将老太君的话记在心中，随后转身说道：“老太君我们还是进去吧，在后堂看看这位永安伯会如何？”

    “也好。”老太君笑道。

    随后两人朝着大堂走去。

    永安伯走下马车，看了一眼四周，他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府衙多了这么多衙役，但此时的他倒也没有太过注意，大步向前，直入府衙，四周衙役倒也没有阻拦，同样也没有行礼，只是淡淡的看着，宛若雕塑一般。

    进入府衙来到大堂外，正好听到钱明在升堂问案，他笑着走进说道：“钱大人好大的官威啊！”

    钱明手拍惊堂木倒是给众人都吓了一跳，钱明喝道：“何人竟敢私闯公堂？”

    永安伯也被这一下给惊住，他正要开言却见项风和武鸣二人一左一右坐在钱明两边，这一刻他也有些发蒙，随后俯身行礼道：“见过郡王，见过武将军，见过代理郡守大人。”不过这“代理郡守”四字咬的很重。

    项风笑着问道：“永安伯向来不管政事，今日怎么会有闲心来府衙？”

    永安伯微微一笑说道：“只是听闻宋清大人被人冲撞这才来看看，没有想到郡王也在，只是不知宋大人同这些商贾所犯何事？须有三位同堂审案？”

    武鸣笑着说道：“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见不得一些人狗仗人势而已。”

    永安伯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狗仗人势？看来武将军是意有所指啊？”

    “那有？”武鸣笑着说道：“本将是个粗人，倒是来不了文人谋士那文绉绉的方式，怎么？这冲撞到永安伯了吗？”

    项风倒是觉得好笑，在这九江郡城之中还没有几个能够说的过武鸣的，他向来就对永安伯不满，但又寻不到任何罪证，此时此刻倒是有些大快人心，但仔细一想还是觉得有些气愤。他虽是文职，但好歹也是将门之后，这一想真想将武鸣踩在脚下狠狠的摩擦。

    永安伯笑道：“没什么，只是想不通将军既是粗人，又何必坐在这大堂之上？”

    武鸣道：“本将是个粗人，但又不是一个傻子进来便大喊大叫的，本将尚知此地是府衙大堂，不是市井。”

    项风说道：“武将军这话就过了啊。”

    “什么意思？”武鸣问道。

    “若是将军所言，那永安伯岂不是市井无赖了吗？”

    永安伯：“……”

    武鸣笑道：“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啊，还望永安伯莫要痴笑本将才是。”

    “还不道歉？”项风催促道。

    武鸣点了点头说道：“是是是，本将不该同永安伯一般见识，还望永安伯海涵，莫要无事便狂吠。”

    “噗嗤~”项风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就连那下方跪着的商贾也是哈哈大笑，站在一旁的宋清，倒是憋得难看，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爱阅小说app阅读完整内容

    永安伯的脸倒是越发的黑了。

    后堂和前堂就隔着一面墙壁上方镂空雕刻，刚好能够听到前堂的对话。

    一名衙役为萧若渝和老太君上茶后便走出。

    萧若渝端起茶碗，闻了闻，轻轻抿了一口说道：“老太君觉得如何？”

    老太君微微一笑说道：“若是让朝中那些官员知晓，殿下怕是又要被弹劾了。”

    萧若渝道：“有的时候还是需要一些特别的方式，朝中百官在长安呆久了就有了一些顽固之气，包博文一直呆在长安，多少也有一些，所以我就怕他治不了这些人啊。”

    “包大人自任大理寺卿来，老身也多听到百姓对他的评价，不惧官位高低，身份如何，一视同仁，这样的官员倒是少见啊，有他能够来九江是九江百姓的福。”

    萧若渝点点头说道：“按章办事，按律行事，这便是他的风格，他是一位直臣，不可多得，所以父皇对他也十分看重，九江之时也是我让他亲自接手，但我总觉得九江贪墨一案不是这么简单。”

    “殿下的意思是？”

    萧若渝摇了摇头道：“现在我还不敢断言，只能看包博文的了。”

    老太君抬起茶碗饮了一口说道：“老身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包大人，不知它长相如何？”

    萧若渝笑道：“长相微胖，行事风格的话，若不谈国事、政事的话倒是于左相无二。”随后萧若渝抬起茶碗问道：“老太君对仇骅此人印象如何？”

    “九江郡守？”

    萧若渝点了点头。

    “郡守大人同老身倒是有些交道，郡守大人任郡守一职十三年，按我朝律令也该升迁，只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老太君摇了摇他惋惜的说道。

    萧若渝问道：“他的功绩如何？”

    老太君微笑着说道：“殿下对于九江之事可能有所不知，九江地处军事要地，地靠秦岭和黄河，自西过秦岭西行百里便到敦煌郡平凉府，再行五十里便到西凉关；自北过黄河，百里之地便是太行山，在往上为大名府、燕京；自东八百里便是长安。九江屯兵虽不是很多但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支援各关隘，此外九江士绅居多仅次于青州以及江南，有大批的士绅同西域诸国交易，两地往来也促进和睦。郡守大人上任之时，并无这般情况，后他便一户户走访，才有了今日九江士绅入西域诸国的情景，对于军队郡守大人也一直同老身交谈，想将秦岭、太行山作为屯兵之处，以备不时之需。当时老身并没有采纳，他便将郡守所能拥有的最大权限的侍卫，更换为一支军队，让他们在秦岭驻扎，以备不时之需。”

    萧若渝皱眉道：“一支私军？”

    老太君笑道：“殿下不必紧张，此时老身密奏过陛下，陛下首肯的，各地郡府、郡守都会有一下侍从什么的，人数最高可达三百，陛下曾下旨允准，将三百人提升到了三千人。而这三千人一直生活在秦岭之中，除郡守于天波府外知晓之人至多不过单手之数。”

    “此军如何？”萧若渝问道。

    “虽只有三千人但个个勇猛善战，陛下赐名为‘九江飞军’此军主将虽不过一十九岁但却是少有的帅才，出身学宫兵家，用兵堪称神技，就算是老身再年轻个五十岁也比不上他，这也是老身过来的主要原因，请殿下带着三千飞军一同入阳关。”

    萧若渝点了点头，沉思片刻后问道：“老太君可将他们唤出，让其先行，两日之后孤再启程前往阳关。”

    “老身领命。”老太君起身行礼道。

    萧若渝说道：“待包博文入城，便能洗清仇骅罪名了，到了那时，孤也可好好看看，这位被老太君如此看重的九江郡守了。”

    老太君坐下之后说道：“殿下，郡守大人有两名子嗣，事发突然，老身也曾派人寻找但直至今日也没有任何线索，还望殿下能够相助。”

    萧若渝笑道：“这一点，老太君大可放心，仇名仇英兄弟二人就在孤府上，做了孤的侍卫。”

    老太君笑道：“原来还有此等奇遇，当真是好事。”

    萧若渝起身说道：“接下来也该办正事了。”

    老太君点了点头，他二人虽在闲聊但对于大堂上的对话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出了后堂朝着大堂前进。

    大堂之上。

    永安伯说道：“郡王、武将军、代理郡守大人，本爵到此可不是让三位笑话的，宋清，宋大人是八贤王的人，即便他有错，也不该如此，再者三位可能说出宋大人错在何处？有人擅闯府衙，三位不去捉拿倒反过来将宋大人押在这大堂之上，这是何理？下方在跪之人，皆是我九江商贾，三位如此做法就不怕寒了我九江士绅的心吗？”

    钱明问道：“那若是按永安伯的意思，就眼看着宋大人在这府衙之中私收贿赂？永安伯你身为伯爵，不思百姓之苦，倒是十分关心为虎作伥之人。本官任代理郡守之职，自然有权问案，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在此指手画脚？你只是公爵并非官员，私闯府衙，咆哮公堂，就此二者，本官便可将你拿下。”

    永安伯听后一怔，完全就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不曾看起的钱明，居然会如此同他说话？顿时恨由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骂道：“钱明，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此于本爵对话？你莫要忘了你不过只是仇骅身旁的一个负责民生的执笔书吏，能够坐上这代理郡守的位置上，还不是八贤王的意思。私闯府衙？咆哮公堂？若非是看在郡王和武将军的面子上本爵又何必同你做哪口舌之争？养条狗尚知报恩，而你呢？有了权利便忘了自己是谁？真不知自己有几近几两，你不过只是仇骅的一条断脊之犬罢了。”

    “那你又是谁的狗？”大堂外一声怒喝，萧若渝走进大堂看着永安伯问道：“你告诉我，你又是谁的狗？”

    “你是何人？”永安伯问道。

    宋清看到萧若渝后上前说道：“公爷就是他，他便是那寻找道士，私闯府衙之人。”

    听了宋清的话之后，永安伯虚眼打量着萧若渝说道：“你便是那私闯府衙，殴打衙役之人？本爵正要寻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随后看向钱明等人说道：“钱大人，现在私闯府衙之人已经到了，你看如何？”

    钱明完全不顾永安伯的话，站起身，项风和武鸣也一同起身，萧若渝直接走上台阶，钱明让位，萧若渝坐在官位之上，拿起惊堂木看了一眼，随后重重的拍下，他这一下倒是将自己给吓了一跳，没有想到这不过二寸的木块居然会有如此响声。

    随后看向永安伯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谁的狗？”

    “你是何人？”永安伯问道。

    “他是当朝亲王，陛下的二皇子，逍遥王殿下。”老太君拄着龙头拐杖缓步进入大堂说道。

    “逍遥王？”永安伯呢喃了一句连忙跪地说道：“臣，永安伯——闻堰，参见逍遥王。”

    宋清见永安伯跪了下去，也连忙跪地，这一刻已经吓得瑟瑟发抖。

    萧若渝说道：“永安伯？”

    “臣在。”

    “这永安二字何解？”

    “天……天下太平，永……永安万世。”永安伯颤抖的说道。

    萧若渝笑道：“天下太平？永安万世？孤记得，我朝分封爵位共为六爵，王、公、侯、伯、子、男。孤想知道你为何等伯爵？”

    王爵：亲王（无品级）、开国亲王（正一品）、开国郡王（从一品、世袭罔替）、郡王（从一品）、城王（正二品）三等。

    公爵：国公（正二品、从二品）、开国郡公（从一品）、开国城公（从二品）、郡公（正三品）、城公（从三品）散公（正四品）五等。

    侯爵：开国郡侯（正二品）、开国城侯（正三品）、侯（从三品）、散侯（正四品）、乡侯（从四品）、亭侯（正五品）六等。

    伯爵：开国郡伯（从二品）、开国城伯（从三品）、伯（正四品）、散伯（从四品）、城伯（正五品）五等。

    子爵：郡子（从四品）、城子（正五品）二等。

    男爵：城男（从五品）、乡男（正六品）二等。

    永安伯冷汗直冒低头说道：“臣位居伯位。”

    “伯？正四品。”萧若渝说道：“孤记得十年前，相国大人改革爵位俸禄、官职，除特定之人外不得致仕、不得传世，可免赋税，颐养天年。孤怎么见你却不是如此？张口便骂当朝从二品文官，这是谁给你的胆子？身为伯爵不做自己分内之事，倒是喜欢将手伸向高处，你一无官职；二无能力；三无权力。张口闭口便是八贤王，怎么八贤王就是如此教你做事的？”

    “臣绝无此意。”

    “绝无此意？那是何意？你是为虎作伥？还是狗仗人势？”

    永安伯跪伏于地，浑身颤抖，冷汗直冒却是不敢做声。

    “哼~”萧若渝冷哼一声道：“孤，还是第一次见你这等人，你很好啊，八贤王给你的权，给你的势，你便是用来做这些？你这身衣袍价格不菲吧？这就是你用权势所得到的？孤觉得你啥啊！你应该那八贤王给你的权势，打造一支军队，骑兵自己当皇帝，到了那时还有谁敢同你对着干？”

    “臣……臣惶恐。”

    “惶恐？你连孤的人都敢抓，还说什么惶恐？你知道你抓的那名道士是谁吗？”

    永安伯摇了摇头。

    萧若渝笑道：“他是陛下亲典的玉衡阁守阁，他的能力即便是陛下也要仰仗三分，同时你要庆幸他没有对你们出手，不然你现在不会跪在这里。”随后起身说道:“九江何在？”

    “末将在。”九江站出说道。

    萧若渝说道：“九江身为九江郡锦衣龙卫指挥使，知情不报，知法犯法，罚杖三十，待都指挥使到九江郡再行处罚。”

    “末将遵令。”

    “九江郡丞——宋清，永安伯——闻堰，以及身后的那些商贾之士，一并收监，待大理寺卿待一并审问，九江将人都带下去吧，然后将孤让你寻找之人找到，送到剑庄。”

    “诺。”

    “下去吧。”

    九江带领几名天波府的守军将几人带走。

    萧若渝说道：“今日之事便就此，一切事宜待大理寺卿到来再说，郡王、武将军，你二人也准备一下启辰前往太行山吧，孤为你寻找之人两日后回启辰。”

    “是。”

    老太君说道：“殿下，天波府已经备下餐食，还请殿下移步。”

    萧若渝摇头说道：“不必了，今日孤有贵客，便不去了，待他日再向老太君敬酒。”

    “那老身便不强求了，老身告辞。”

    “臣等告辞。”

    萧若渝说道：“孤虽然去不了，钱明、郡王、武将军你们便代孤去吧，也好为杨门将士鼓舞一下士气。”

    “是。”

    萧若渝点头后转身走出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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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灵昀子的朝云啸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