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伍拾柒章，将军白发征夫泪（庚）

    尘山听到萧若渝的话语，身子不由得一震，再加上萧若渝身上那一股无形的压力，让他原本坚定的心有了一丝松动，他看向萧若渝说道：“还请殿下，放我小师叔一条生路。”

    “小师叔？”萧若渝回想了一下，轻轻点头问道：“就是那个黑袍和尚？”

    “是。”尘山点头道。

    萧若渝听后则是微微摇头道：“这个我说了不算。”

    “……”

    萧若渝抬起盖碗说道：“你可知刺杀当朝亲王是什么罪？即便他皈依佛门，也要按我朝律法处置，且不说你只是一个小辈，就算是樊龙寺主持来了也一样。”

    “逍遥王殿下教训的是。”萧若渝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出现在萧若渝身前，俯身行礼道：“老衲樊龙寺主持——不噌，拜见逍遥王殿下。”

    “师父。”尘山叫了一句。

    不噌转头瞪了他一眼喝道：“孽障，还不跪下。”

    “师父……我……”

    “嗯？”

    “是。”尘山跃下城墙跪在萧若渝身前。

    不噌看向萧若渝说道：“殿下，孽徒顽劣，冲撞了殿下，老衲代孽徒赔个不是，还望殿下海涵。”

    萧若渝放下盖碗看了一眼不噌笑道：“大和尚，你也是来找孤要人的？”

    不噌摇头道：“殿下误会了，樊龙寺只要还在臻国一日，便永远不会与朝堂为敌，不空所做之事，应当受到惩罚，老衲并不会为其求情。”

    “那你所来是为了何事？”萧若渝狐疑的看向不噌问道。

    不噌道：“此番至边关乃是前往于阗国参加法师大会，不想孽徒冲撞了殿下，是老衲管教不严，还请殿下抬手，将孽徒交于老衲处置。”

    萧若渝微微一笑道：“大和尚，樊龙寺乃是‘地府’所掌寺院，你就这般妥协，就不怕地府有人不满？”

    不噌面不改色道：“殿下说笑，樊龙寺供奉西天诸佛，乃是佛门清静之地，又何会被他人掌控？”

    “天下名山僧占多，佛门寺院与我朝也多有道场，长安白马寺、嵩山少林寺，五台山、普陀山皆是佛门宝刹，五胡密宗、吐蕃密宗也属佛门分支，西域三十六国之中独于阗国最能体现佛门奥义，不过这里终究不是于阗。我朝立国至今，以法治天下，即便孤身为皇亲贵胄也不可扰乱法纪，我相信大和尚知道孤的意思吧？”

    “老衲明白。”不噌点头道。

    萧若渝的意思很简单，佛门出自天竺，非是臻国之教，但入了臻国门户，不论是谁，当以臻国之法为先，法不可乱，即便是身为亲王的他也办不到。

    萧若渝起身说道：“几人明白那孤也不细说了，江湖之事归锦衣龙卫，正好龙卫都指挥使——史腾便在九江郡，大和尚就在这阳关之中呆上数日，待史腾来至，孤会命人送你入于阗。”

    “老衲多谢逍遥王殿下。”不噌点头道。

    萧若渝侧身说道：“来人啊。”

    “在。”

    “将他二人带下去，寻一间房安置，派二百人守卫，若有异动格杀勿论。”萧若渝淡淡地说道。

    “诺。”那名将士看向二人说道：“两位法师请吧！”

    不噌道：“有劳将军。”

    就在几人转身之时，三道飞镖朝着萧若渝袭来，萧若渝有所预感，轻轻挥袖便挡了下来，随后转身看去，只见一柄飞剑朝着其面门飞来，就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剑气冲云，将剑逼退。

    萧若渝长舒了一口气。

    不噌和尘山也转头看去，但不见其人，两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真气波动，就在下一刻，一人临空而立，剑指萧若渝道：“逍遥王经年一别，别来无恙。”

    此人身着黑袍，声似九幽而出，阴寒无比，斗篷之下露出几缕白须，显然是上了年纪。

    不噌眉头微簇，现任之前的真气并不是眼前老者所出，随后他看向萧若渝，但萧若渝身上并没有半点真气波动，此时他十分庆幸之前并未对萧若渝出手。

    萧若渝重回座位看向临空而立的老者说道：“半步神游？看来之前那一战倒是让你有了感悟，不过孤倒是没有想到，‘地府’居然还会派你出来，真是不知道是东皇志铭傻呢？还是该说你‘地府’无人？”

    “老夫不与你做口舌之争，你且看看此是何物？”老者说罢丢出一只锦盒，萧若渝接过锦盒，打开看了一眼，瞬间目光投向老者，双眸之中满是怒火。

    “你做的？”萧若渝冷声问道。

    “桀桀桀，我‘地府’做事何须向朝廷禀报？”老者阴笑道。

    “好，好，好，很好。”萧若渝将锦盒放到一旁，站起身走向老者。

    不噌所站的位置正好能够看到锦盒之中的东西，那是一条手臂，以及一枚断裂的剑身，手臂不噌不知道是谁的，不过那枚碎掉的剑身他倒是知晓，两者联合起来已经明了。

    “师父，这是……”

    不噌打断了尘山的话说道：“正是名剑断水，有此看来剑神因该是受了重伤，难怪逍遥王会如此震怒。”

    “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吾今下笔，诸鬼伏藏，急急如律令。”一道声音落下，数道身影于空中一一浮现，随之一人走上城门楼朝着萧若渝俯身行礼。

    此人身着蓝色锦衣，手握一支判官笔，浑身上下散发阵阵墨香，来人名唤谢书浩，江湖新晋剑仙，称书剑仙。

    胸有浩然之正气，身躯点点青墨香。

    剑气汇聚手中笔，一笔可纳百鬼行。

    老者看见他微微一笑道：“没有想到连谢家小辈都出来了，书剑仙？若是你家老祖来了，老夫还可能有所忌惮，不过你可还不够看。”

    谢书浩看向老者说道：“久闻‘地府’太上二长老威名，没有想到昔年的神荼，如今已是迟暮老年，今日一见不如不见。”

    神荼冷哼一声道：“果然是谢诗道的种，说话也和他一样，欠抽。”

    谢书浩微微俯身道：“前辈过奖，不敢同祖父相论。”

    神荼冷喝一声道：“就凭这些你想拦住老夫？”

    “书浩不才，请前辈试之。”谢书浩说道。

    神荼轻轻一挥身旁虚影便化为无形，就在神荼放松之时，那些虚影再次出现，谢书浩抬笔道：“地官赦罪，百鬼行军。”八字落下，空中身影一一改变面貌，就如于空中展现山水之美，道道人影朝着神荼冲去。

    神荼此时也不敢掉以轻心，脱下黑袍，露出他本来面貌，白须白发，皮肤白皙，双眼无神，脸上沟壑纵横，须髯垂于胸前，双手宛若竹竿。他抬手出一剑，将身前之“鬼”一一斩灭，但是在下一刻又重归原位，此时他双目一闪，随即镇定自信，闭上双眸，再出一剑。

    剑出，谢书浩身前八字裂开一字。

    谢书浩微微摇头道：“功力尚浅，还不能侵入其心魔。”

    萧若渝微微点头道：“不着急能够困住他片刻便可。”

    “殿下要亲自出手？”谢书浩有些着急的问道。

    萧若渝微微摇头，“不是我，是他。”然后指了指屋顶。

    谢书浩这才长舒一口气，继续盯着阵中的神荼。

    神荼挥手出剑，再次将虚影斩去，这一次那些虚影倒是没有再次出现，谢书浩吐出一口鲜血，身前的靶子再次消失了三个，而紧接着“百”字也消失，谢书浩身形向后，萧若渝一步踏出，将其扶住。

    萧若渝说道：“我隐脉受损，无法出手，不过这一身修为倒是没有受损，以谢家之法应该能够借用。”

    “殿下，书浩还撑得住。”谢书浩挥笔书写下两道符箓。

    萧若渝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回到椅子上。

    阵中神荼大喝一声，随即将剑横推，一剑之威便将身旁的所有虚影斩灭，也就是此时谢书浩身前的两道符箓也随之发生了开裂。

    神荼阴笑道：“不愧是谢诗道那老家伙的后，能够将剑气隐藏在这些虚影当中，还在老夫周身布下了孤虚之阵，不过你算错了一点，老夫所修炼的剑道，乃是杀人之剑，着一身的戾气，你，还压制不住。”说罢便一剑斩出将所有虚影斩灭。

    谢书浩退后三步勉强站稳身躯，随即嗓子一甘吐出一口鲜血，身前符箓以及文字化为寸寸飞灰，消失于无形，谢书浩有些不甘的看着神荼，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剑便破了这大阵。

    但也就在神荼破阵的同一时间，一道剑气径直朝他袭来，神荼躲闪不及，手臂被剑气所伤，下一刻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眼前，神荼略微一惊，看向男子手中的剑，冷哼道：“大明朱雀？”

    男子挥剑，临空而立，看向神荼说道：“我到阳关数日，近来有些领悟，不知神荼长老可愿一战否？”

    “天墉城？”神荼将目光看向萧若渝说道：“倒是小看了你，没有想到连大明朱雀都出来了。”随后转头看向男子说道：“老夫出关之时便听闻江湖之中新晋两位剑仙，书剑仙老夫见识过了，只是不知锦玉剑仙的剑又有着几成威力？”

    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天墉城少城主，锦玉剑仙——郑怀义。

    郑怀义双指拂过剑身说道：“此剑名唤大明朱雀，乃五灵剑四席，长三尺二寸五分，列阵南方。”

    神荼听后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列阵南方，天墉城确是出了一个不错的后辈，大明朱雀于天墉城藏剑一甲子，今日再次相见，不知老夫手中这煌灭剑，能否顶得住？”

    萧若渝饮了一口茶说道：“《剑榜》排名第十四的大明朱雀和第三十三的煌灭剑之间的比试，孤倒是没有多少兴趣，两位还是下城一战吧，书浩你去吧城中的老鼠都就出来吧，记住莫要怠慢了。”

    “是。”谢书浩行礼道。

    神荼看了一眼萧若渝说道：“老夫倒是想要看看你能坚持到几时？”

    “这一点就不劳神荼你费心了。”萧若渝放下盖碗说道。

    “哼~”神荼冷哼一声看向郑怀义说道：“既然逍遥王殿下已经下令，那便出城一战如何？”

    郑怀义没有说什么，直接落下，站在城外。

    城外交战的两军也愣了一下，看向两人，但下一刻又回归到了血拼之中。

    郑怀义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持剑而立，剑尖朝下，颇有一代宗师之威。

    神荼见状，怒目而视，郑怀义的这一个动作乃是剑道前辈指点后辈所用的阵势，不过神荼不会因为这一个动作而不顾自身，毕竟大明朱雀之名他可是见识过的，昔年他便是败在这一柄剑之下，直到今时今日也未能忘记那一股无限接近于死亡的威慑。

    两人都没有多做什么，各出一剑，两道剑气相碰撞，霎时间狂风大作，将正在血拼的两军给打乱。

    古驰虚眼看去微微摇头道：“这是人力可为？若是放在军中又将是何等模样？”

    黄凼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在想屁吃呢？”说罢便继续杀敌。

    旗木得也看向二人，额头已然冒出冷汗，咽了一口口水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两者只是简单的一次碰撞，但是神荼却是十分高兴，赞叹道：“不愧是能够得到大明朱雀承认的人，但是这一剑便可敌过一些老一辈的剑客，如此年轻便达到了归一心境，若是放你成长下去，天墉城必将在多出一位剑圣，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啊！”

    天墉城乃是江湖名城，是春秋初期由剑客创建的一座独属于剑客的城池，在五百年春秋之中，天墉城一共出现了六位半的剑圣，至于半个便是现在的剑圣——裴旻。

    裴旻幼年拜师天墉城，但却不是郑氏血脉，所以只能算是半个天墉城之人，自裴旻之后江湖之上便没有再出一位剑圣，而仅剩的剑神也是春秋之人，春秋之后唯一能够称得上剑神一词的也不过二人，一个在逍遥剑阁，一个在轩辕剑冢

    郑怀义听到神荼的话，表现平淡，飞身一剑朝着神荼袭去，神荼倒是不着急微微抬手便将其挡下，随即两人开始过招。

    来来回回三十余招，打成了平手，随即两人各退一步，几乎同时出剑，剑中含大势。

    神荼之剑，以剑为本，借风势出剑，此剑在一个“快”字。

    郑怀义之剑，乃是以人为本，以剑为势，借风势而出，再加上大明朱雀本身的力量，再加以真气驱动，不单单有“快”还有“火”两剑出，狂风起，砂石腾空，遮天蔽日。

    于尘埃之中只见剑光闪过，细听风声之下，不但有砂石摩擦之声，还可闻凤鸣之音，见一道火光，破空而出，下一刻，两人纷纷被弹出。

    神荼嘴角溢血，退后三尺勉强站稳身形。

    郑怀义直接飞出，空翻而立于地面。

    两人出，风沙缓缓散去，回归本来面貌。

    萧若渝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两人如此微微摇头呢喃道：“此剑倒是不错，不过对于大势的掌控还是差了几分，大明朱雀，可不是一柄好驾驭的宝剑啊！”

    “王爷，城中谢先生已经和人打起来了。”张辰来报道。

    萧若渝点头道：“你去告诉书浩，让他不要伤了城中一物，若是不行便将其引到城外。”

    “诺。”张辰说罢便跑下城楼。

    郑怀义看向神荼说道：“你老了，剑已不是曾经之剑了。”

    神荼哈哈大笑道：“老夫老了吗？老夫一生都在追求与剑道，现在老夫的剑道已经接近于大成，你说老夫老了吗？”话音落下便提剑朝着郑怀义而去，一剑落下，宛若有万千孤魂叫喊，此时神荼周围显现出一道道黑影，这些黑影都带着哭腔，向着郑怀义缓缓飞去。

    郑怀义眉头一皱道：“这便是杀人之剑吗？如此多的戾气，还真是不简单啊！”随后双手握剑，剑未动一道道赤色光芒从剑身传出，这些光芒似是火焰，黑影沾染一丝，下一刻便化为飞灰。

    接着两人身后显出一道三丈虚影，一为恶鬼，一为朱雀，黝黑色的寒冷包裹整座战场，赤红色的火焰，燃烧一切邪祟，两者各出一剑。

    一剑，朱雀腾空，火焰落地，焚烧一切。

    一剑，恶鬼遁地，黑暗吞噬，百鬼夜行。

    紧接着空中一剑化万剑，火焰化剑，天下剑雨，雨落地面汇聚一剑，此为万剑归一。

    百鬼冲天，黑剑腾空，鬼入剑身，剑聚身前，此为煌灭一剑。

    两剑相对，风云变幻，飞沙走石，狂风大作，两人各不相让，纷纷以真气入剑，就这样坚持不下，此时二人脸色苍白，口鼻溢血。

    萧若渝看到这般情景，微微摇头，正在他要想办法之时，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将两人震退，就在两人退步的同时身后虚影也化为无形，两道剑影缓缓消失。

    “谁？”神荼抬头大喝一声，随后收起宝剑消失无形。

    “你以为你跑的了吗？”一声落下，一道身影紧跟神荼而去。

    郑怀义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见一只巨鸟停在城门楼上，一人跃下，走向萧若渝，目光满是愤怒。

    郑怀义没有多想，直接出剑，纵身一跃，向着男子冲去。

    男子微微抬手，双指夹剑，使的郑怀义无法动其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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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待续）灵昀子的朝云啸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