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病美人女帝2
*卯时三刻* 鸦黑睫羽微微颤了颤,那双眸子压着点准时睁开,显出一双澄澈清明的眼。 眼前仍是熟悉的床帐,鼻前漂浮着似有若无的淡淡药香—— 女帝身子不好,少眠多梦,太医配了好几副安神方子,不是掂量着加在药里就是斟酌着渗入香炉中,她身上的药味比药还浓。 她住的寝宫也比旁人严实些,无论春夏秋冬都暖烘烘,若是冬天还好,夏天真是任谁也呆不下去。 巫减在龙榻上躺了一年多,早已习惯。 他撑着手肘起身,抬手剥开虚掩着的床帐—— 一眼便瞧见了远处书桌前正提笔写字的女帝。 被包裹在厚厚一层狐裘中的脸显得格外娇小,那只苍白无力的手紧紧攥着笔,时而用力到冒出青筋—— 活像是一个刚学字的人控制不好落笔力气,狼狈又可笑。 但她分明写得一手好字,各家都会一些,且最爱狂草。 桌案上堆积着七八叠奏折,一点也不乱,看起来是分门别类归好的,码得整整齐齐。 ——先帝不信任臣子,年轻时大大消减文官权力,包揽了丞相一职在内的许多事,包括批改奏折。 她那几年每日递上来的折子少说也有一百多,不提其他重大事件,看到深夜才入睡是常事。 后来她怜皇太女身体不好,怕捧在手心里的珍宝受不来这样的罪,这才分权出去,成了如今的样子。 然而女帝登基以来就没睡过安稳觉——肩上扛着压力,她的身体越发折腾她,往往到很晚才有睡意、又到很早清醒。 她不喜欢在床上躺着,所以一旦醒了就起来看折子。 今年的折子看完了就看去年的,再前年的…… 巫减不是第一次看见她早起看折子了。 从起初的厌恶不理会,到如今的淡然——还能起身给她磨墨,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 不过几个吐息,巫减眼中的某种光亮便骤然黯淡,取而代之的是宛若面具一般的温顺谦和。 他沉默着穿衣、梳洗,带着一身暖意朝她靠了过去。 脚步缓慢,看似优雅实则不情愿到了极点,前方坐着的不像是自己的皇,而是一架粘连着血肉的白骨。 * “不必。” 当那双修长白皙的手轻轻碰到墨锭时,头也不抬的女帝薄唇微动,说:“你准备上朝,不必管朕。” 他的手一僵。 巫减唇边的弧度像刻上去似的,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两分的宠溺亲昵:“是臣哪里做得不好?” “……” 闻言,女帝抬了眼。 与寻常满是疲惫与倦怠不同,此时的这双眸子仿佛被天山上的雪洗过,又润又纯粹,在灯光下泛着不同于任何人眼中的光。 她喜欢将旧折子上的一些话抄下来,通常选用自己最喜欢的草书,只有她自己看。 可今日打眼一瞧——白纸上写了一半,是非常端正非常适合印刷的一种字体,一笔一画都太规矩,规矩到从未见过。 她慢慢搁下笔,细长的手指敛了敛袖摆,盖住惨白惨白的指尖。 女帝靠在木椅的软垫上,眉轻挑了一下:“让你侍寝是让你抱着朕、暖着朕,可朕每次醒来你都在床沿,快掉下去也不肯碰朕一根头发丝,你还问哪里做得不好?” “……”巫减收了手,垂下眼,乖巧听训的样子。 南流国的女子十六岁便成年了,这一年来他们都在一张床上躺着,可原身仍是完璧。 直到她死,她也没跟谁做过那种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终生未娶呢。 是,前途光明的丞相之子不该被困在深宫里给上位者侍寝,但原身已在先帝设下的重重禁制中为巫减争取下许多权利。 准他上朝,准他出宫,甚至准他在宫禁之后随意进出。 他不是没名没分的奸佞,是与女帝成了礼、正儿八经的夫妻。 他也不是不能治国安邦,反倒是靠了女帝的关系他能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大展宏图。 原身也并不昏庸,她除了巫减没有其他人,消磨时间的方式不是看书就是看折子,她性子良善却也会在朝会上驳斥荒唐的决策方案,也会治罪,也会平反。 所以女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嬷嬷太监一直不懂,为何巫大人总是一副阴沉沉的样子,好像整个南流国都没救了。 鸾姜转眼不看他这惺惺作态的恭顺模样,轻轻笑了声,声音因还未进食有些虚弱,但其中的满满恶意却是一分不减:“朕也不逼着你了,从今日起,你回你的府里去,省得朕见你倒胃口。” “……” 巫减猛地抬起头。 他怔怔地看了鸾姜许久,忽然一掀衣袍,单膝跪下:“臣惶恐!臣不知……” 鸾姜阖上眼,脚尖一翘一翘,与往日的端正姿势全然不同:“别说不知了,朕都提醒你多回了,再不知——你得蠢成什么样儿啊?” “……” 不知是被她三番四次的难听话激怒还是察觉到她今日跟从前不一样,一向温和的人竟尖锐地反问她:“若被朝中大臣知道,还以为臣与陛下决裂又该如何?” 他停在这里不言语,后面的话不用多说两人也明白。 “如何?”她嘴角勾起,慢慢悠悠道:“议论也是议论你,跟朕有什么关系?” 并非在意她,只是这话里话外都是对他的轻视慢待,青年忍不住将唇抿成一条线,那淡淡的眸子里也染上轻薄的怒意。 “陛下……” “你要抗旨不尊?” 简简单单六个字听入巫减的耳朵里,比任何说辞都有用。 他瞳孔缩了缩,心中不甘地俯首拜谢。 却见狐裘被留在木椅中,这人自顾自起身,不顾自己身体单薄,走到衣架前不紧不慢地往身上套着衣服。 一层一层,比昨日竟是少了两件! “平身吧。” 巫减一起身,就看见那一截缠着红衣的细腰。 “……”青年的眉心下意识皱了下。 *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女帝寝宫,青年脑子里始终映着那人细白的手指和浓烈到惊人的红衣,抿着的唇一直忘了松开。 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性情大变?桌上的折子应当……青年可以说是过目不忘,他只扫了一眼,就能辨认出那些折子的年号。 从头到尾回忆了一遍那些年发生的事,确定没什么奇异的事后,青年已走到了宫门口。 他抬头望着宫门上横着的牌匾,想到了那人两手推开木窗时的模样。 天亮得早了,不过几句话功夫,外头已然大亮。 ——木窗并不陈旧,可推开时遇到了不少阻力,那是为了护着她身体做的。 金色阳光争先恐后钻进了屋子,将屋内沉闷着的药味一点点驱散,却也带进了那人受不住的微风。 可她不躲不避,抱臂靠在窗前,时不时身体微颤咳几声,任由冷意包裹住身体。 她的眼睛只望着远处屋檐上的一只白猫。 .宋绿的炮灰在快穿游戏里撩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