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她认不出她的神明了
【深渊魔王记事录】 诺丽尔是一只新生的蓝灵花妖。 她从一出生开始，便被圈养在一座巨大的花园之中，为那所谓的主人养育着那些珍贵的花种。 唯一知道的，它们都是深渊的孩子。 诺丽尔不知道深渊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自降生起，便注定了永远都无法走出这片花园。 只是一直被族人细细地叮嘱着，不要犯错，要好好地听主人的话，因为如果犯错了，又或者是反抗了领主贵族们，就会被丢到神罚之坑中。 献祭给神罚之神，继续去赎罪。 在深渊之中，有着三等分的存在。 第一等，便是身份最尊贵，能力最强的，血脉最纯粹的恶魔，称为『顿克』。 顿克贵族领主们说着自己是被神罚之坑认可的存在，说他们是深渊的主人，是带领深渊一族赎罪的使者。 第二等便是上位，中位，下位的恶魔。 他们是纯血顿克恶魔的从属和追随者。 第三等，也便是罪恶丑恶的混血种，低贱卑劣的深渊魔种。 他们是触犯了神明的存在，是血脉不纯的戴罪之身，所以生生世世都要受着纯血顿克贵族的奴役和驱使。 没有尊严，没有自由，死后肉体要用来填埋神罚之坑，灵魂也不能得到安息，在全是绝望和黑暗的禁忌之地，成为诅咒中的一部分。 “那我是什么呢？”美丽天真的新生花妖诺丽尔指着自己，好奇地这样子问着。 “我们啊，我们比第三等要好一点儿吧，起码还是下位恶魔，能够种种花儿什么的……” “可是这花，也是吃人的花，死亡，不过是慢一点儿罢了……” 那一位年长的蓝灵花妖眼里这样子说着，眼里有着诺丽尔不懂的清醒，沉闷的，透不出一丝的光亮，就像是死水一般沉重。 年长美丽的蓝灵花妖抬头望了望暗沉的天空，背后半透明的浅蓝色翅膀明明应该是最耀眼的时期，却像是蜷曲了的花瓣一般呈现出死寂的灰暗。 她痴痴地抬着头，不知道想要透过那血色的阴云看见些什么，许久之后，才呢喃一声，“不应该是这样啊——” “神明啊，救救我们吧——” 在这里，主人便是神明，为什么她要那么说呢？ 诺丽尔问了出来。 “不是他们，不是他们，是真正的神明——”成年蓝灵花妖只是望着，她只是等待着。 不应该是怎么样的呢？ 真正的神明又是谁呢？m. 诺丽尔什么不懂，那个时候，她只是那样憧憬地望着那一只成年的蓝灵花妖。 喜爱与美丽的花儿为伴，是蓝灵花妖的天性。 对方是它们之中能够将花儿养得最好的那一个，她培育着花园中心的血色玫瑰，那仿佛是无上的荣耀，诺丽尔也希望自己能够做到像她一样。 诺丽尔是一只特别的蓝灵花妖。 花朵的情绪，花朵的低语，甚至花朵看见的场景，她都能更加清晰地感受到。 而且不单单是这样，她觉得，如果她呼唤这些花儿，它们会成为自己的伙伴的。 自己能够成为它们的支配者。 但是对于这一种其他族人似乎没有展现的能力，诺丽尔畏惧着，所以她一直隐藏着。 她是如此地喜爱着那些花儿，轻嗅沁人心脾的花香，看着它们在微风之中摇曳那层层叠叠的花瓣，看着花朵怎么样肆意地展示着自己的美丽。 想要为它们唱歌，想要和它们成为朋友，而不是，整日为它们输送自己的力量，用血液去喂养它们。 这不是正确地和花朵交流的方式。 那灿烂美丽的花儿，会染上腐朽难闻的血腥气息的，虽然很浅淡，但是诺丽尔不喜欢。 流血，带来伤痛，带来困倦，但是诺丽尔可以忍受，她不想和自己的花朵儿分开。 所以她只是默默地去用自己的生命去供养着那些花儿。 只要能看着花朵就行了，她这样子想着。 那一天，花朵枯萎了。 那一整片都是。 死亡，生命的逝去。 当那迎风舒展而开的花瓣纷纷沙沙地落下时，当它们低下了那美丽高傲的头颅时，当它们匍匐倒在泥土之上时，沾染了灰黑色的废土时。 诺丽尔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死亡。 死亡，是那样的丑陋的。 是不可挽回的。 她再听不见那一片儿花朵的低语了。 它们被花园的主人毫不犹豫地铲除了，换上了一批新进的花种。 负责养育那一片花朵的蓝灵花妖，其中有一只名为索菲朵，是和诺丽尔同时期降生的，也即将离开这一片花园，到另一片园地去。 面对那些花朵的死去和自己要离开的消息，那一只漂亮的蓝灵花妖珍珠般的眼睛里涌起了无数的绝望和悲哀。 诺丽尔轻轻地扇动着翅膀，她想去安慰安慰对方，可是索菲尔只有止不住流下的眼泪。 “我们要说再见了，永远的再见，诺丽尔，诺丽尔，照顾好你的花儿，不要让它们枯萎，神明，愿神明保佑你——” 神明，又是神明，祂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祂比绽放的花朵还要让人喜爱吗? 诺丽尔心中困惑着，但是她这一次并没有问出声来，她只是说，“以后我把花养好了，可以到另一片花园见你的，索菲朵，我会想你的。” 索菲朵只是看起来很勉强地笑了笑，她轻轻地靠在了诺丽尔的身边，不再说话，她的眉眼之间染上了如同中央花园的成年蓝灵花妖一样的愁怨。 有新的蓝灵花妖接手那一片园地了，索菲朵她们离开了。 诺丽尔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她在心中默念着一遍又遍，让自己不要去想。 只是继续努力地照顾着自己的花儿，她不想它们死去，也不想自己离开。 “你做得很好，去花园的中心吧——” 等待了很久，诺丽尔迎来了这样子的一句话，她是多么地欣喜啊！ 那是她一直以来梦想着想去的地方！ 虽然和很不舍得原来的花儿，但是诺丽尔还是决定去花园的中心看看，她还想见见那那只成年的美丽的蓝灵花妖。 去问问她，到底真正的神明是什么样的存在呢？ 祂是谁? 祂在哪？ 诺丽尔终于见到了花园中心的花朵了。 种植在花园中心，是一片艳丽至极的血色玫瑰，它们的色彩深沉而又鲜明，是致命的花朵，彼岸的罂粟。 这是一群外表看起来让蓝灵花妖再喜爱不过的花朵了，可实际上它们却孕养了无穷无尽的恶意，铺天盖地地涌向了诺丽尔。 死亡，诺丽尔透过了那些血色的花朵再一次地看见了死亡。 干瘪的，丑陋的，腐朽的，属于那一只成年的蓝灵花妖的尸体。 她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干了，只余下惊恐悲伤的面容，明亮漂亮的珍珠眼睛还是望着天空，却已经像是泥土中的石子一般灰暗。 她在看着什么呢？依旧在期待着外面的天空，那自天而降的神明吗？ 可惜她再也等不到了，她身后的半透明的翅膀无力地垂落而下，一片又一片枯萎的花瓣。 那只美丽的，诺丽尔所仰慕的成年蓝灵花妖，她死了。 被榨干了生命力和血液，永远地死去了。 不应该的，不应该的—— 她们不应该是这样的—— 谎言—— 都是谎言—— 罪恶，都是罪恶—— 诺丽尔终于褪去那自欺欺人的假面。 “轰——” “吼——” 那些噬人的罪恶之花张牙舞爪的，就像是怪物一般冲天而起，然后匍匐在那只爱极了花朵的蓝灵花妖的脚下。 一只活在谎言和罪恶之中的，天真无邪的蓝灵花妖诺丽尔死去了。 花朵的支配者，将来深渊的第四十位魔王，蓝灵花姬，诺丽儿降生了。 她什么都明白了，她想要改变。 改变蓝灵花妖的命运。 可是诺丽儿刚刚突破那些『顿克』贵族施加在她身上的束缚，面对那些从神罚之坑中获取力量的纯血大恶魔时，她还是没有办法抵抗到最后。 当她的翅膀被斩落时，诺丽儿知道自己也许也要走向死亡了。 她并不害怕。 她只是遗憾，遗憾自己醒得太晚了，遗憾自己只能看着自己的族群慢慢地走向毁灭。 花朵，即将死去。 直到，神明的降临。 能够燃尽所有罪恶的火焰，就那样温柔地环抱着她，连一点儿花朵的边缘都没有烧到。 她看见了那比血色玫瑰更加耀眼美丽的红色，像是高悬在天幕之上的，最独一无二的血月。 诺丽儿还是有很多事情不明白。 但是，那一刻，她知道了，也等到了，真正的神明。 【毕】 —————————————— 坠落花域，隐于星海之中的神秘星域，不是第四十位魔王蓝灵花姬诺丽儿的私人领域，不是她自己的花园。 那是她为了王所创造的。 只属于王一人的后花园。 是她想要献给王的礼物。 在等待着王的漫长岁月中，她创造了这一片星域。 可是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漫长了。 漫长到这为王献上的礼物都变成了星海之间的神秘传说，她还是没有等到王的归来。 她也进入了沉眠，直到今天才被贝德阿尔唤醒。 星球之灵对她说，有一个人她或许可以见见。 那是一个和王很像的恶魔混血少年。 还没有见到对方，可是光听到和王相似几个词，诺丽儿的心不受控制地疯狂颤动了起来。 整片坠落花域就像是感知到了她的心情一般，星辰开始飞速地轮转起来，花朵在一瞬间绽放。 几步迈出，便直接跨越了空间来到了白色城堡之后的花园之中。 诺丽儿看到了一道背对着她的身影。 看起来和王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可是为何她的灵魂却在那样疯狂地叫嚣着。 如此的热烈，如此的冰冷。 如此的欢欣，如此的悲伤。 当她跨越无数的岁月，看过无数的花开花落，美丽而又强大的蓝灵花姬顺从着自己内心的感觉，她轻轻地呼唤了一声，“王——” 当察觉到那股不断靠近的熟悉气息时，君临就知道诺丽儿苏醒了。 她会认出自己吗? 应该是认不出的。 辛莱的面具骗过了贝德阿尔，也肯定能够瞒过诺丽儿。 但是当听到那一声呼唤时，君临那双平静随性的异色眸子微微紧缩，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回应。 他的心，在一瞬间疯狂地动摇了起来。 『【魔神洛塔卡亚】解封度：30％(躯体残缺)』 竟然有一瞬间就想那样地回过头去，去笑着应答下来，道一声许久不见的。 可是，在没有查明一切之前。 他不应该让深渊的任何一个人认出自己来。 或许只要一眼相视，或许只要一声呼唤。 当诺丽儿喊出了第一声“王”的时候，她便能够感受到遮蔽在自己眼前的迷雾都消失了，她透过了现在的那一具躯壳，看见了属于她的神灵的灵魂。 那现在站在她眼前的，离她不远的银发少年就是她的王—— 王—— 真的是王啊—— 她不会认错的，她是如此的笃定。 美丽而又强大的蓝灵花姬化作了极为美丽的人类模样，浅蓝色的长发轻轻地散落，漂亮的眼睛里闪烁着如同珍珠一般耀眼的光泽，背后巨大的半透明翅膀因为主人心情的紧张和激动而崩得紧紧的。 像是怯懦，又像是无法再等待了，蓝灵花姬诺丽儿迈向君临的每一步都微微地颤抖着，可是却又那样的坚定，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挡她。 君临的心在一瞬间动摇过后又迅速地恢复了过来。 现在还不到相认的时间，他是不会承认自己的身份的。 只是为什么会被诺丽儿认出来? 那面具那么快就失效了吗? 其实不是面具的原因，是君临在听到诺丽儿那一声呼唤时，他的心动摇了。 他心意的波动，才让诺丽儿在一瞬间窥破了辛莱面具的影响。 但是随着君临马上又坚定了自己的态度。 辛莱的面具的能力就再一次地恢复了。 『认知障碍干扰——』 立在花园中央水泉面前的银发少年听见的声音，在微不可闻地犹豫了片刻之后，他还是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么陌生清朗的少年面容，一红一紫的眼眸清晰无比地倒映在诺丽儿的眼底。 王—— 王…… 王? 随着诺丽儿的靠近，她刚刚那不知是因为什么而下的断定，此时变得模糊惊疑不定起来了。 银发少年那一种属于王的感觉正在不断地消失。 她想要呼唤一声君临，想要再呼唤一声王来确定自己心中的感觉，可是喉头里却像是被堵塞了什么一般干涩，一下子再喊不出来了。 仿佛她刚刚所认出的王，不过是因为过于思念而产生的投影和幻觉罢了，眼前的银发异瞳少年，根本不是她一直以来等待的神明。 诺丽儿一步一步地走着，从最开始急切的大迈步，到最后有些扭捏怀疑的缓缓落步，便能够知道她心理历程的变化了。 蓝灵花姬眼中无数的激动和思念慢慢地消失不见了，就像是波涛汹涌的大海又恢复了原本风平浪静的样子。 她的认知受到干扰和阻碍了。 君临能够感受到诺丽儿身上气息的变化。 明白发生了何事的他微微垂下眼眸。 等到银发少年再抬起眸子来。 魔神的心，就再也不会动摇了。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句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那已经不再是一位小姑娘的蓝灵花姬走向他，然后又那样子一步一步将他错认。 等坠落花域的主人，深渊的第四十位魔王最终站在君临面前时，那双珍珠眼睛眼里的光芒里完全敛去了，她从那追逐着神明的最忠诚信徒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和贝德阿尔一样，只是诺丽儿更加地温和，她带着点点疏离的微笑，轻声问道。 “你是谁?恶魔之子——” 她认不出她的神明了。 【道具：辛莱的面具 道具简介：不知名的三流铸造大师打造的三流道具。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这样子的面具实际上是可求不可遇。 道具功效：能够根据使用者的心意变换样貌，隐匿改变气息，进行认知障碍扰乱。在它起作用的期间，除非是真正的神明，否则没有人能看透你的伪装。】 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 这一道除了神明没有人能够看穿的面具上，缓缓地出现了裂痕。 『当面具彻底破碎时 深渊将迎来 神明的死亡 神明的新生——』诺以浈的退坑成神后：我又穿回了游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