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闹市区倒斗
乱流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停滞了几秒,我感到有人拉我,出于求生本能,奋起向水面游去。 轰! 一柄天剑划开银河,自穹霄贯来。 承重墙粉碎,将巍峨的宝塔摧枯拉朽,塔顶那百万吨的镇水剑第一个掉下来,顺着水道、石梁,剑尖朝下,宛如天神挥臂,刺穿三界。 孽龙真要离水飞天。 龙脊生出肉翅,刚刚刮起旋风。 顿听天公怒喝,雷霆万钧。 镇水剑自高处落下,剑锋霹雳,正正刺入孽龙脑袋! 这一切真是巧了。 我在水中挣扎,被玄黄的龙血溅了一身,吞进去不少,浑身火辣辣发热,五脏六腑都在燃烧。 那孽龙怎么都想不到,天上会掉下一把神剑。 镇水剑足有十几米长。 从塔顶掉下,那力道可想而知。 孽龙被贯穿头颅,一下栽入水中。龙尾拼命摆舞,四肢挣扎,还存半缕活气。 我看得心惊肉跳。 光漩涡便有十几米宽。 手指的指甲都磨没了,用十根筋肉抠在岩石缝隙,双臂没了知觉,才未被乱流卷死。 镇水剑是民间斩杀作恶龙王的法器。 一剑没有刺死孽龙。 镇水剑朝横山卧佛的脑袋倒了下去。 百万吨的力量压在龙身。 孽龙口鼻喷血,终于伏在水中不动,一层层黑色鳞甲脱落肉身,像宝石粼粼发光,散得到处都是。 我目瞪口呆。 回头一看,佛心储藏室的八臂明王也被洪水卷了上来。 微微睁开的悲悯佛目射出一道幽光,一切显得惊心动魄,又命中注定...... 佛曰:一切世间生死染法,皆依如来藏而有,一切诸法,不离真如。 到最后。 想夺宝的给他人做了嫁衣。 想长生的被属下剥了气运。 想飞天的被镇水剑压死,想成佛的,四下泽国,已无佛可渡! 人说临门一脚。 往往眼看要成了,就是那一步始终跨不出去。就因跨不出去,前面的九十九步都白费了。 孽龙死去,沉入水底。 龙血粘稠如浆,像胶水塞在入水口,延缓了大佛国土崩溃的趋势。 我根本没花多少力气,顺着洪水漂上去,甚至比胡子他们早离开大佛国土。回到黑水城时,已是天黑。 从那口井爬出来。 漫天星辰,银河如带。 人在天地间何其渺小,我生出一种不真切的虚妄。人站在夜幕下的地平线,天地离我们很近,近到仿佛你一伸手,就能把星辰摘下来。 直到你伸手去抓,才发现虽在眼前,却永远无法触摸。 所谓长生,便是人的权欲达到顶端最病态的虚妄。虽不可实现,并不妨碍人企图接近。 当人的财富、地位、实力达到某种极致。 能奢求的,便是万万年永享吧! 自大佛国土回到黑水城,我们损失惨重,各中痛苦不必提。 然而更大的惊涛骇浪还在后头等着。 青萍和齐学友反水,把我们所有人都涮了。 最要命的,我们下了几次斗,真正的核心秘密只有青萍才了解。 一旦上层发生变动。 我们甚至连要挟对方的本钱都没有! 也就是说,我们根本不存在谈判的资本。青萍和齐学友的叛变,不止敌人内讧那么简单。 这两个男女,把所有人当傻瓜给耍了,他们会面临铺天盖地的通缉。而我们,只怕难逃被清洗的下场! 张玉枫在黑水城留了人接应。 对方绰号叫黑可乐,皮肤黝黑,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土尔扈特人。 西派的底蕴,远不如北派、南派深远。 人数不多,但个个贼精,属耗子。我旁敲侧击,也没从黑可乐口中问出什么有用的话。 对方只负责接应。 把我们安全带出戈壁滩,便算完成任务。 张玉枫和不易的情况很糟糕。我和胡子连夜送到卫生院,化验了血和尿,只能确定是中毒,医院拿不出救治方案。 除非给他们全身换血。 但当时那种情况,我们根本不敢去大地方。 不易和张玉枫,是我们这边两张底牌。现在他们昏迷不醒,让其他人得知,不用幕后势力了,光暴走的北派就能灭了我们。 如果我们要露面。 至少等他们两个恢复过来,才有那么丁点自保的可能性。 胡子道:“他们是中了尸毒,这个跟蛇毒不一样,你转院也没用。况且咱们现在一冒头,指不定稀里糊涂就被弄死了。依我看,还是用土办法,拿糯米和朱砂,看看能不能把尸毒拔出来。” “那她怎么办?”我努嘴朝向上官雪。 现在我们四海逃亡,带个拖油瓶,实在是累赘。 胡子道:“这丫头救过胡爷的命,胡爷不是忘恩负义的人。虽说她姐姐把咱们卖了,可咱们不能狼心狗肺啊,得把她和青萍做好分割。” “况且......” 胡子小声对我说:“她姐失踪了,咱们不管不问,莫非要她自生自灭?有她在,青萍便会顾忌些,说不定有找到她的线索。” “好吧。” 我现在债多不怕愁。 期间张玉枫醒了一次,要我们去银川。 银川位于贺兰山之边,旧时为西夏都城。西派祖师爷张祭泉,曾随王国维等人入沙漠抢救敦煌遗书。 将银川作为中转站,保管那批珍贵文物。 后来西派就以银川为大本营,在当地影响力最大。 我是不敢轻易进城的。 我们与外界失联那么久,还不知道青萍如何栽赃陷害我们。这个时候贸然露面,无疑是个活靶子。 怕人侦查,我们一路连电子设备都弃用了,几乎骑骆驼出的沙漠。 张玉枫道:“我早年在银川勘探风水,寻墓发陵。曾见银川西南,有古佛圣光通照,每每子夜与明月交相辉映,大如擎天伞盖,堪称祥瑞。想是银川西南,有旧时佛塔玄宫,年深日久,丹砂朱泉下,生出一五金灵芝,此物得天独厚,能辟万邪。” 张玉枫说,他和不易错过了最佳时间,若无五金灵芝,难解铜甲尸毒。 这个时候,只有去银川,找他口中的寺庙玄宫,把五金灵芝取出来,熬水服用三天解毒。 我们现在一个个老弱病残,真遇上敌人,肯定全军覆没。 我改了策略。 由我带着黑可乐入银川,胡子、上官雪、白川在城外照顾伤员。若情况不妙,多少能逃出一些,不至被一网打尽。 起初黑可乐不愿意跟我入城。 后来张玉枫再三保证,许诺诸多好处,黑可乐才答应冒险。 此次倒斗非同寻常。 虽说玄宫没有尸体,不存在正主,可毕竟是要命的行当,被抓到吃一辈子牢饭。搞不好根本没有一辈子,直接赏颗花生米了。 我和黑可乐换好衣服。 用大鸭舌帽盖住脸,捂严实了方才坐车入银川。 白色的沙,灰黄的天。 蓝色的水,一排排笔直的胡杨,这是我进入银川的第一印象。 满大街都是卖“宁夏晒枸杞”的商贩。那枸杞红呼呼的,像火一样,大的有指甲盖宽,拿来泡酒简直是极品。 我顾不得许多,和黑可乐坐车去了西南古城边。 以前这里是西夏首府,各种人文遗迹自然不少。银川城内,人口稠密,道路四通八达,身在其中,忘了西北荒蛮,没想到塞外还有一片江南! 这给我们窃取五金灵芝增加了难度。 到了银川,黑可乐想先吃饭,我直接给拒绝了。让他带我去图书馆,借阅了当地县志,以此寻找张玉枫口中的荒废玄宫。 银川城内,确实有一古刹。 名叫承天寺。 不是苏东坡“记承天寺夜游”那个承天寺,只不过名字一样。 据说李元昊驾崩,皇太后没藏氏拥立幼帝李谅祚继位,史称“夏毅宗”。为保江山万年,永祀宗庙。 经西夏国师挑选,在银川西南,建一功德佛塔和佛寺,取名“承天寺”。 蒙古灭夏,承天寺毁于战火。 明朝时,朱元璋之子庆靖王朱栴,重修承天寺。梵音宣天,信徒争相前来。后又毁于战火,承天寺不复。 现在银川的承天寺,是近现代重修的,不过百年,纯粹是一片商业旅游区。 真正的承天寺旧址和玄宫,当在明道向东三百米的地方。因为是祈祷国祚万年的皇家佛寺,玄宫一定埋的很深,目前没有任何资料显示发现了玄宫。 我心中稍定。 如此看来,张玉枫不是胡说八道。 西夏的承天寺玄宫,必有诸多丹砂金银贡佛,年深日久,还真能长出五金灵芝。 于是我拍了照片,要黑可乐带我去地图上的方位。 谁知到了地方一看,我气得魂飞天外,恨不得冲出城一巴掌拍死张玉枫! 王八蛋,给我找了个好差事啊。 如果不是为了不易,我肯定二话不说,调头就走。 他张玉枫尸毒发作关我屁事,我犯不着为了他吃花生米啊。 承天寺不在郊区,而在闹市之中! 倒斗讲究的就是隐秘,不为外人发觉。一旦被抓,少说包吃包住半辈子,故而干这行都是小心再小心。 之前我也说了。 倒斗最难的不是机关,也不是粽子。 无非两样。 开穴、销赃,而已。 开穴,就是打盗洞,这可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不是刨坑那么简单。 一到承天寺附近,我血都凉了。 妈的,这根本不可能不声不响挖开玄宫! 以往我们倒斗,去的都是深山老林,穷山恶水,拿炸药轰都没事,想怎么挖就怎么挖。 一入银川,这就不可能了。 现在的承天寺,是一片商业区。 外头旅游街,有米线、酸辣粉、烤馕、烧烤、铁板烧,除了吃的晚上还有夜市。二十四小时热热闹闹,人流量多得要命。 我感到头大。 以往倒斗,我从来没有这么明目张胆,敢在闹市区和居民区动工。 玄宫在鸟不拉屎的深山,我到了就敢动土。可现在,我一点不敢动,塞在包里的洛阳铲捂得严严实实,生怕露出来。 带着洛阳铲、掘土锹在大街闲逛,实在是挑战心跳。 但凡我们的背包露出来,里头的工具就够我们吃几年皇粮了。十年慰风尘的南派盗墓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