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二章 故事成真
我和胡子暗中冷笑。 这挑拨离间的招数,可谓低级。 我们见过大风大浪,自然不吃这一套。 本以为陈默会让别人作为祭品,谁料他深明大义:“事情是我搞出来的。这样吧,我作为祭品,去树林献祭阴兵。若我的牺牲能有价值,你们侥幸逃出去,每年清明节,别忘用酒祭奠我。” 这话可谓舍生取义。 连对陈默不上心的布丁都动容了。 我继续看这个人的表演。 陈默坚决道:“牺牲我一个,换大家安全,值了。事情因我而起,也该因我而终。各位,我去了!” 陈默一人走出风雨客栈。 树林中游弋的阴兵顿时将他围住。陈默回转身,对我们诡异一笑,接着便消失在阴兵中。 那画面诡异。 何楚几人脚下生根,虽高喊陈默的名字,却都不敢追出去。 青纹小声问我,要不要出手。 我示意他们别轻举妄动。 且不提陈默去树林是不是献祭,这人头窄脸长三角眼,城府深,心眼多,绝不是短命相。 说来也是奇怪。 陈默被阴兵带走没多久,四下晦气一片朗清,太阳出山了。 小小山村在日光下备显破败,周围大山巨石,将山村围起,形成一聚宝盆般的格局。 布丁和萧云哭红了眼,感谢陈默牺牲自己,救了大家。 我是哭不出来。 虽然出太阳了,四下能见度并不是多好。 阴兵消失,水村周围起了一股白烟,三米之外人畜不分,那烟如沙障,人进去非迷路不可。 我知道,这并非雾气,而是尸瘴。 阴兵借道,林中尸气不知积蓄多少,被太阳一照,昨夜大雨水气蒸腾,把那股尸气也带了出来。 何楚道:“陈默真是咱们好兄弟啊。既然出太阳了,咱们快点逃离此处。” 我警告道:“这村子外全是尸瘴,便是阴兵退走,人进去也容易发疯,劝你们还是等到下午,日头毒将尸瘴烧了再走。” 布丁问:“你们不准备走?” 萧云怨恨我们:“你跟这几个胆小鬼说啥。” 我耸了耸肩:“我们在村里转转,你们随意吧。记住,外头尸瘴没散之前,千万别进去,言尽于此。” 好话难劝糊涂虫。 我并非圣人,只警告一句,听不听在他们。 日光斜照,红日喷薄,我与胡子仔仔细细,将风雨客栈的一楼搜了个遍。 昨夜给我们煮面条的女人消失了。 连铺盖、衣服,都找不到。 胡子纳闷:“按照恐怖故事的说法,咱们遇见黑店了,用尸蛆油炸当炒米卖。转了一圈,不见活人,也没瞧见死尸啊。” 我道:“那都是艺术加工,吓唬你的。给我们煮面的女人绝对是活人,多半藏起来了。突然天亮,不知道跟陈默有关系没。” “现在咋办?” “把家伙事带上,咱们村里转转,我要仔细看看此地的风水格局!” 外有尸瘴,中有密林。 内里一座座土房倾颓,荒草遍野。 如此地势,违了风水大忌。我方才看过,村子就像一个聚宝盆,房子全在盆里。这就导致村中潮湿,一旦下雨,四面八方的雨水都往村子聚集。 住在这,十年有九年风湿病,难怪叫水村! 你要问这风水好不好? 我只能说,这是一块狗屎地,甭说葬人,路上石头都硌脚。 我们四个在村里瞎逛,大部分是土垒的房子。 当然,这种房子也有讲究。 村子外头的针叶林,有大片黄槽竹。 顾名思义,别的竹子是翠绿翠绿,像翡翠一样。这竹子却是黄的,一根根像甘蔗,故而叫黄槽竹。 这竹子比楠竹略细,头长脚厚,耐旱,也耐冰雪。 西北之地,苦寒之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曾大规模引进黄槽竹,用竹根竹鞭防止水土流失。 竹子也是良好建材。 削成大小粗细的几十根,三分之一插在地里,然后涂泥,再贴一层纸,再涂泥,最后用细黄灰裹着竹叶渣当腻子粉刷。 这就是西北的土房子。 住进去夏天热,冬天凉,不夏不冬心发慌。 旧社会穷人没办法,黄槽竹盖屋,水村大部分是这种建筑。 我对胡子说,天黑了咱们还得住在风雨客栈。 那地方好歹用了砖瓦实木,是村子最坚固的建筑。要是住在这种土房子,半夜阴兵一推,我们直接被豆腐渣工程砸死了。 胡子摇头:“也不尽然。你瞧,有些房子里头塞了青砖,石棉瓦下压了红瓦,可见条件不是很差。” 我点点头,这确实是我疏忽了。 整个水村,一共有两种建筑。 一是实木砖瓦,混合狗头石,一看是家境比较好的,而且年代最早,可以追溯至清末。 一种就是黄槽竹搭的土房子,用的石棉瓦。 这种建筑,充其量上世纪五十年代后才普及。 我懂了。 水村原名洋家村。 村中的实木好房子,早先都是洋姓宗族的地盘。 解放后搞土改,均摊田亩,洋家村与其余村落合并,成了水村。这些黄槽竹的土房子,是洋家以外的人盖的。 也就是说,村子一共有两股势力。 一是洋家本姓。 二是外来流民。 看样子,本姓不多,流民占了人口的三分之二,双方没少为此爆发争斗。 村中一条中轴线歪歪扭扭,两侧是土房,后面才是实木青砖。 绕开一片土墙,我瞧见山坡上有一黑漆漆房屋。 那房子在黄土之中异常扎眼。 走近一看,居然是火灾现场! 满是残砖烂瓦,焦炭黑泥。房顶让人扒拉了,墙壁也都推倒,里头家具付之一炬,真是破败的很。 整个水村没有居民。 我们四个走进去,发现这火灾现场,有颇多蹊跷。 绝不是自然火灾。 火是从门口烧起来的,而不是厨房。 烧焦的木柱、地板,都刻了扭曲诡异的符号,并非汉字,也不是英文。 拿到日光下一看。 房子里面,刻满了伏魔镇妖的《大威德金刚如是经》,又篆了莲花、宝瓶、飞剑纹。 想来,这个房子里面,从家具甚至到地板,刻满了驱邪符文。 随后才被人放火烧掉。 胡子纳闷:“这搞啥呢,莫非房子里头曾经住着一个妖怪?” 青纹的手在地面磨蹭几下。 阴沉道:“这地上很多血,被火烧成了碳印,只怕死了不少人。” 我脸色一惊:“还记得何楚讲的鬼故事‘血娃’吗?深山里,有个婴儿得了怪病,被认为是吸血鬼,愤怒的村民杀了他全家,并将房屋和尸体付之一炬!” “嘶。” 故事的画面,居然与现实有七八分重合。 我们几个都有些毛骨悚然。 不是怕鬼。 而是这种巧合很惊人。就像梦里你捡到一块钱,结果白天真的有一块钱掉在面前,那你就好奇了。故事仅仅是故事,梦境仅仅是梦境? “把何楚找来,问他一问。” “啊呀!” 村口一阵惨叫。 我们四人跑过去,发现何楚横在土房子里,萧云和布丁正在拉他。 两个女人的力气没多少。 何楚的身体一个劲往下掉,眼瞧要把她们也拽进去。 胡子与白川帮忙,青纹在我身边警戒,担心有危险。 原来,水村被尸瘴包裹,白天出去也不行。何楚一边等雾气散开,在村里翻箱倒柜,想找一找村民是否留下宝藏。 一脚踩在地窖,掉了下去。 地窖长期密封,没有空气,何楚一下就晕了。 幸好萧云的尖叫够大,众人把他拉上来,摁胸口做心肺复苏。 地窖被何楚扒开。 我蹲在旁边,捡起散落泥土。 土质颗粒分明,粘成蜂巢块状,霉菌味十足,隐隐夹杂腐气。 这压根不是生土,是保护古墓的夯土! 夯土里头浇了三合浆,绝对是大墓。 我与胡子飞快交换眼神,将地窖清理,使新鲜空气进入。 点燃的檀香丢进去,火星没有熄灭,胡子拿手电打头阵,我居中,白川青纹殿后。我四人摸下去,发现这还真是砖室大墓。 所谓大墓,其实也就客厅大小。 这又不是皇陵。 不可能有神道、石俑、天门、罗城、献殿、碑亭等建筑。 大部分仿木结构砖室斗拱墓,也就十几平米。我们之前要么下的神墓,要么下的皇陵,普通官宦墓葬还真不够看。 地上几个破瓦罐,积着半滩臭水,当菜窖用。 下面晦气极重,腐臭味浓郁。 前面是甬道加耳室。 一面黏土黄澄铜钱纹砖垒的门,青石条垒的屋,是主墓室。 两侧镇墓兽,业已被凿毁。 我们四人进入墓室,棺椁散落,里面的尸骨零碎不堪,连长明灯莲花座都被敲烂,真是比被偷还凄惨。 胡子道:“看来洋姓人家,确实是守墓人后代。瞧风格,这应该是南北时期的贵族墓,也可能是隋唐。” 我拿出罗盘。 整个水村不存在风水宝地。 二十八山盘,乃前朝皇族御赐钦天监之宝,能观河洛地理,三山五岳。 此地却无风水宝地,别说龙脉,便是适合葬人的深土厚穴都没有! “不对,这并非大墓主墓室。” 青纹在地上看了一圈,专门数地上的砖头印。 黄砖横三层,纵三层,内填铁浆,确实是贵族级别。 青纹跟随我家老爷子下过地,见识极大,道:“这绝对不是主墓室,应该是陪葬墓。少爷你看,地砖二十七列,一十八行,单单少了一块半,这叫臣礼,是为奴婢。再看地面平整,居然没有玄碑凿口,岂不奇怪?” 唐代以前,墓碑放在山陵之前,供后人瞻仰。 这也给盗墓的指明了方向。 唐代帝陵,除乾陵无不被开棺戮尸,陪葬珍宝洗劫一空。故而唐代以后,陵前不置墓碑,改将玄宫墓碑列在棺椁之前,或放于墓门之前。 墓碑铭刻墓主身前丰功伟业。 碑下有龟,是为赑屃。 墓碑有镇煞理气之效,故而墓碑下,往往开凿一凹槽,以防碑身因地震、塌陷而移动。 偏偏墓室地面整齐,居然没有玄碑凿口。 这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墓碑在墓门之外。 可地窖中无赑屃下落。 二是本来就没有墓碑,说明这是一座陪葬墓,墓主只是得宠的奴婢、太监之类。 再看四周无壁画,也无墓主身前居住场景,第二种可能极大。十年慰风尘的南派盗墓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