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章 镇河营
刀婆子发了狠。 不仅要杀人,还要拿澄江城阖城居民陪葬,不杀个尸山血海誓不罢休。 老爷子担心刀婆子使坏。 早早打发寸小头去棺材海监视。 自从骑白菜拿粪叉打死了鱼精,寸小头发迹,对老爷子心悦诚服,想拜他为师。老爷子嫌寸小头不适合倒斗,便没同意。 寸小头走后,三人继续商量。 老爷子认为,抚仙湖下确实有座滇王城。 若财宝还在,取出来当军费也够几年开销。只是不知滇王城入口,没法下地。 乾坤将惦记刀婆子的举动,问:“把头,她请人唱这出水漫金山,到底啥意思,是摆开九曲黄河阵跟咱们叫板?” 王佐将道:“一个老巫婆,能跟咱们把头比?把头可是张四太爷亲选的继承人。” 老爷子没有得意忘形:“对方请人唱戏,还真得小心些。所谓压胜,取名字便是个讲究。取得好,升官发财,百无禁忌。取差了,殃及全家,飞来横祸。一般来说,只有闹洪水的地方,为了图吉利,才单独请人唱水漫金山。” 神话里,白娘子是正义的一方,法海是坏人。 白娘子水漫金山救许仙,洪水也是好的。 一般发大水,迷信的地方要凑钱,唱“三大本”,祈祷水患退去。 分别是水漫金山、马前泼水、渭水河。 都是带水的曲目。 讲的是悲欢离合,人间兴衰。 刀婆子单拿一本水漫金山,难道要学白娘子,发水淹了澄江城? 殊不知,这次还真让刀婆子算计了! 由此引发塌天大祸。 澄江城四个海。 王头海、棺材海、死窖海,都说过了。 唯独东头的官帽海,名不见经传。 也没啥传说。 因为轮廓像旧社会官员的帽子,所以叫官帽海。又有人说,大明朝亡国,河阳县的清官在那投水殉国,乌纱帽浮起,人沉下去,因此叫官帽海。 那是一片清澈到极致,毫无泥沙的水域。 犹如一个缩小版抚仙湖。 无人敢染指那片水域,洗个手都要大病一场。水底下,盘踞着一条土龙。土龙也叫旱龙,通体赤红,鳞甲发黄。 避水,又离不开水。 土龙卧在官帽海下面,因此水清如镜,千年不浑。 也因土龙住在澄江城。 千年下来,抚仙湖虽有泛滥,不至于淹了城头,可谓是一方土地神。 刀婆子发了怨毒,起了逮猫心肠。 杀几个人不算完。那么多人看见她丢脸的样子,要澄江城全喂了鱼才好! 便在西头搭了戏台,唱水漫金山。 棺材海在西,官帽海在东。 西边一闹,冲了东面,惊动水下土龙。唱起水漫金山,让土龙不安,刀婆子让亲信搬来几百斤火油,倒在官帽海上。 一把大火,覆盖水面。 烧得湖水沸腾,黑烟冲天。 千年不浑的官帽海,终于变了颜色,一道黄光从湖底冲出,飞离了澄江城。 与此同时。 夜幕下的抚仙湖波涛汹涌,湖心发出天塌地陷的动静,震杀百里。 西头水漫金山,东头火烧官帽海。 逼走土龙,刀婆子心满意足,连夜骑毛驴,跑出城池,坐等全城死绝。她前脚出门,后脚抚仙湖大震。 老少爷们从床上爬起,桌上的茶碗抖下来摔碎。 人群慌乱,不知惹了何等祸事。 黑灯瞎火,也不敢出门,就听抚仙湖那边巨响不断,水浪如车轮碾压。等官帽海上的火油烧光,天隐隐发白,已是拂晓。 老爷子掐指一算,大呼不妙。 刀婆子该杀,竟放走了土龙,抚仙湖不得乱套啊。 撑着天亮,众人急忙忙跑向抚仙湖。 薄雾红日之中,湖面波光粼粼,露出几十丈的淤泥地。 本以为抚仙湖要发大水。 不想一夜之间,湖水枯竭,往湖心退了几十丈,露出河床。众人不知是福是祸,就见退下去的水位里,露出一片村镇模样的木架。 那片木架,满是青苔水锈,苍朽不堪,已泡得漆黑,分不出年代。 本淹在水下十余米的深处。 昨夜土龙遁走,湖水枯竭,把被水淹了的城镇露出来。太阳一晒,淤泥干裂,众人走过去,沿途死鱼极多,都是水位退下去,来不及游走干死的。 也不见刀婆子,众说纷纭。 又说龙王爷翻身,动了地气。有说杀了鱼精,惹来天谴。更有人说,这木架的房屋,是以前的古城遗址。 走入废墟,老爷子赫然发现。 布局东南西南,东北西北,赫然与澄江城一致! 简直就是个缩小版的澄江。 木架其实就是房屋的框架。瓦片已被水流卷走,街道盖着层臭泥,可见人工建筑规划的轮廓,不是巧合。 越往里走,木架越密集。 有些还淹在水坑里,有些高出淤泥,灶台、木床、马厩,都还能看见。 也不知朝代。 众人簇拥着往里走,淤泥发软,脚踩下去没过膝盖,只有胆子大的,咬牙坚持。 走到木架底部,便有一个庙宇轮廓的废墟。 白墙黑瓦早已残破。 墙垣倾颓,隐隐可以看出祭祀的痕迹。 胆子小的留在外面,只有七八十人,跟着老爷子他们抵达废庙。 寸小头看了看,脱口而出:“咦,这不就是冥水庙吗?两进的院子,白粉的高墙,里头供着大黑天。” 众人一看,还真是如此,愈发称奇。 寸小头二十来岁,无爹无妈,除了在冥水庙前支摊子卖豆腐脑,还兼职庙里的庙祝,管理香火。 从大门进去,便能看见爬满青苔水草的大黑天,可见寸小头没乱说。 老爷子脱口而出:“如果这里是冥水庙,前堂到后堂之间的门廊,也有镇水的石狮子吗?” 寸小头惊悚,急忙踩着黄泥水走进去。 前堂到后堂之间,果然有一片高大的门廊建筑。瓦片早已泡没了,木头结了层水锈,因此还有框架。 门廊左右,果然各有一个大理石怪兽! 细节和面部已被水泡烂。 仔细看,仍能瞧见狮子的特征,嘴里叼着一个永远无法拿出的石球。 澄江城的居民轰动了。 埋在抚仙湖淤泥下的遗址,就是千年前的古城啊。很多地方没有扩建,除了基础设施,像南部市,西房关,东城口,这些都没有。 当阳大街还是存在的。 请来澄江城的老人,老人拿手一指:“快跑,这是镇河营!抚仙湖要出大事,快快跑,有亲戚的投奔亲戚,先不要在澄江住了。” 寸小头一听不乐意:“人长腿能跑,家产搬的走吗?二叔公,你知道啥,快说说,这几位先生,都是有本事的人。” 老爷子也道:“我观此地风昌水吉,并非凶穴。这片废墟从水下出来,只是抚仙湖引发的潮汐现象,跟鬼怪没啥关系。” 二叔公摆摆手:“我可听不懂你说的啥,但这里绝对是镇河营。” 寸小头问:“啥叫镇河营?” 七八十个大小伙被吸住了脚,都等二叔公说下去。他们没少在抚仙湖游泳捕鱼,却不知道,湖底埋着千年前的澄江城! 见众人要听,二叔公叹了口气,便把祖上传下的话原原本本讲了遍。 抚仙湖物产丰饶,上古还有犀牛大象。 靠山吃山,早几千年,便有先民定居。滇王每年在此祭祀,杀白牛,焚奴隶,闹得乌烟瘴气。 且说汉高祖斩白蛇起义,夺了天下,称了九五。 又有文景之治,天下清明。 传到汉武帝时,四方归心,兵强马壮。武帝遣使,欲从滇地出海,沿东南亚出使身毒,也就是今天的印度。 滇王此人穷奢极欲,坐井观天,竟杀了使臣,阻扰通使。 武帝大怒,派兵征讨,滇王仗着外有湖泊之险,内拥山川之固,抗拒天朝。大汉威服四方,三年竟不能克! 滇王愈发张扬。 命人斩断五尺道,绝了怒江水,联合夜郎、交趾等十八国造反。 汉武帝大怒,在长安挖了一方水池,取名“昆明池”,日夜操练水军。费十年之功,终于灭滇。 城破之日,滇王投水自杀。 文武大臣死的死,降的降。 要说抚仙湖确实是块宝地,压着西南气运,乃滇土第一钟灵毓秀之地。 武帝设抚仙湖归河阳县,命人采湖中珍珠、青鱼进贡。怕土司造反,设下一支军队,专驻抚仙湖,是为“镇河营”。 还有种说法。 抚仙湖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湖。 说是湖,其实跟内海一样,受着日月潮汐,时常泛滥涨水。怕淹了周围县城,故而设下“镇河营”,专负责祭祀水神,疏通河道。 二叔公危言耸听:“这地方肯定就是镇河营没错,被埋在水下多少年了。如今重见天日,说明将有大灾,澄江城都不能保全!” “诶。” 寸小头是个不安分的小子。 成天想着发财娶媳妇,扬名天下。 位于镇河营的冥水庙,规格与澄江城相仿,两个石狮子,压在门廊两侧。唯独镇河营的冥水庙,没有后堂。 毕竟是汉朝建筑,那时候可没有四合院。 原本该是后堂的位置,有大片木架,横着支在地上,形成一个大木箱轮廓。 约莫几十平米。 寸小头跑过去,踩破了木箱子。 下面出现地窖入口,喷出股金灿灿的皇气! 人群涌动,猜到镇河营下有异宝,纷纷往木箱上挤。木头早被水泡烂,全靠一层腐物支撑轮廓。 几十人跑上去,木架坍塌,地窖把人都吞进去。 一时惨叫、哀嚎不断。 互相踩着手,踹着肚往里滚。 镇河营早成了废墟,即使有机关也没了。老爷子擦亮火折,伸头往地窖看。 乾坤将与王佐将打头阵。 二叔公阻扰:“可去不得,下面埋了镇物。” 老爷子回头问:“啥镇物,又是石狮子?” 狮子这东西,中国没有。最早从身毒引进,那边把狮子视为破邪克煞的凶兽,佛陀发怒,亦作狮子吼。 汉朝以来,石狮大部分作为镇物存在。 镇街,镇宅之类。 二叔公老了,大脑迟钝,半晌才说:“老辈讲,镇河营下全是枉死鬼,僵尸数不胜数,最下面的庙子,埋了十八头金猪。” “啥?” 老爷子一哆嗦。 金猪?乖乖的天,这他妈得值多少钱!十年慰风尘的南派盗墓手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