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扬州瘦马

    前文再续，书接上一回。

    前边讲到老道长给凌家子弟们说《易经》的家人卦，说到“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

    这时，老道长问道：谁可以告诉我，家这个字的含义是什么？

    一位凌家子弟举手了，老道长示意他可以说话。

    这位凌家子弟说：家，上是屋顶，下是豕。意思就是屋顶下养猪，就是家。

    老道长微笑着问：那么家人呢？

    这位凌家子弟说：家人，就是家里养的猪。

    其他凌家子弟哄然而笑，急得我赶忙举手，老道长示意我可以说话。

    我站起来对刚才那位回答的兄长说：你真笨，你才是猪。

    这位兄长朝我伸了伸舌头，就坐下来了。

    老道长笑着说：那么，瑶瑶，你跟我们说一说家人是什么意思？

    我说：刚才兄长说对了一半。

    家确是屋顶下有豕，但人是居中间，所以并非说屋顶下住着的猪就是指人。

    以前的人养动物，养在别屋都怕被人偷了，建屋时就分两层，上层住人，下层住畜生猪牛。

    家这个字直接表述成屋顶下养猪，表示家既有保护又有物质保证。

    老道长微笑着示意我坐下来，然后说：

    瑶瑶说得很好。

    家这个字的起源是古代王公贵族死后，建“庙”作祭祀；平民百姓没有庙，只在屋廊下摆“豕”（猪）祭拜，这就是“家”。

    后来就引申为“住所”的意思。

    家这个字，另有一个重要的含义是指男人的妻子，就是说，妻子是男人的家。

    我们前边曾讲过风火家人卦，下卦为离卦，离为火，上卦为巽卦，巽为风；风助火势，火借风威；巽卦除了代表风，还代表木，火上加木，越烧越旺。

    但是如果巽卦的风太猛烈，会吹熄火，如果放得太多木，也会早早烧光了柴。最好的情形是风和木刚够刚好，不要贪多，保持适当的程度就好了。

    这时一位凌家子弟举手，老道长示意他可以发问。

    这位凌家子弟说：道长，你的意思是否男子娶妻不要贪多？

    其他凌家子弟虽哄然而笑，但又以期待的目光看着老道长，想得到答案。

    老道长哈哈一笑说：

    真是冰雪聪明啊！的确有这个意思！

    还有一层意思是火与风要互相配合，家人间要互相配合，不要互相拆台。

    那位凌家子弟又问：我看到有人家里有一个妻子两个小妾共三个老婆，生了许多子女，这样不是使家业更兴旺吗？

    老道长说：

    古人纳妾本意是为了繁衍后代，到了明代，对于纳妾是有法律条文规定的，就是“男子年满四十，无子”，但是在现实中，纳妾的法规未得到严格遵守，很多官员不符合条件却纳了妾，也未受到处分。

    许多已婚的读书人通过科举考试入仕后，在异地任职，很多人第一时间会纳妾，正妻则留在家乡服侍公婆照料孩子，而小妾随丈夫到工作地照顾起居饮食。

    士大夫们对纳妾的需求，更催旺了“养瘦马”行业。

    妻妾的地位不同，除非妾能母凭子贵，否则很难有出头之日。

    妾入门后，并不代表就安全了，丈夫是可以随意将她买卖或转嫁的，所以妾在夫家其实一点安全感也没有。

    妻妾之间，相处出现问题的，是经常有的事。

    泗州知府许弼的妻子孙氏，嫉妒小妾朱氏有了身孕，先下毒，没有毒死，再用铁锥击其脑，不死，再用石头压其腹，羊毛塞口鼻，朱氏终于死了；谁知将朱氏装到棺材里，朱氏竟然神奇复活，此事方暴露，连皇帝都被孙氏的狠辣震惊了，下令杖孙氏八十，责令其离异。

    宰辅焦芳的儿子，为了一名姬妾与自己父亲打架，成了笑话。

    更有正房认为小妾对她不够恭敬，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将妾卖掉。

    一个少年，看到自己父亲宠幸小妾，不时呵斥生母，少年愤而手刃了那个小妾。

    妻妾成群，并非好事，争风吃醋、明争暗斗，不但会让男人分散精神，对家也造成伤害。

    正如家人卦里说的，风太猛烈，只会吹熄火。

    老道长所说的“养瘦马”，是指收养女子，转卖他人为妾。

    “养瘦马”的人家，被称为“瘦马家”。

    “瘦马家”中，常由一个老妪主持一切事务，“瘦马”称老妪为母。

    “瘦马”姿容好的，卖的价钱会贵，如果“瘦马”得到主人的宠爱，又会给“瘦马家”更多的回报。

    “养瘦马”的行业在扬州最盛，因为扬州素来以出美女闻名天下，扬州的“养瘦马”被称为“扬州瘦马”。

    在扬州，上至豪门贵族，下至一般人家，喜欢“养瘦马”，少则几人，多则数十人；这种风气，同样在南京、苏州盛行，主要也是因为这个行业回报丰厚。

    意大种传教士利玛窦来到中国传教，他将传教的目标定位在士大夫阶层，却因纳妾的问题遇到阻力，因为明代的士大夫们多纳妾，而基督教主张一夫一妻制。

    利玛窦对明代纳妾的情况曾作如下的描述：另外再娶一个、两个，多少都可以，没有任何限制，只要有能力供养。因而许多人有十个、二十个、三十个妻妾，皇帝及皇子皇孙则有上百上千的妻妾。

    对小妾的大量需求，让“养瘦马”行业火爆。

    “养瘦马”的人家，选择那些相貌姣好的女童，买回来后，予以娇养。为了日后能卖出更好的价钱，还会提供教育。

    “瘦马”从小被教以礼教、识守妇道，懂进知退、服侍尊长，不会失态，不令男子费神。m.zwWX.ORg

    “瘦马”十三岁学画面和围棋，十四岁学琴学赋诗，但是“养瘦马”的人家，仅将“瘦马”当作货品，为卖出高价，进行艺术包装，并不会真的用心栽培。

    “瘦马”交易的中间人叫“白蚂蚁”，就是无缝不钻的意思。

    “白蚂蚁”联系了买主来看货，买主一般先重姿色，再是才艺展示。

    买主货比三家，选购时，将簪、钗插在女子的发髻上，表示定亲。

    “瘦马家”这时拿出红本，上面写明聘礼多少，如果买主同意了，通常买主还未到家，“瘦马家”送的红羊绿酒已送到其家门口，以免买主到家后反悔。

    有些买家看中姿色买回家后，才发现“瘦马”的所谓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琴只会弹奏一小段；画画，就只画几样；下棋，也只是懂几招；就连识字，竟然就只会写少数的几个字！

    买主只能怪自己没有认真看清货品。

    “养瘦马”只是一门急功近利的生意。

    “扬州瘦马”再是美貌，也如一件货物，任人挑选品评，由于出身卑微，也只能做小妾。

    古时为维护礼法，避免纠纷，对小妾从衣食住行到名分都予以压制。

    小妾如果有生儿育女，也许会留在夫家，如果无所出，可能又如一件货物被夫家买给别人，弃如破履。

    小妾死后，按规定不能与丈夫合葬，更不能入族人的坟地，只能孤零零地独自葬在荒野郊外。

    终其一生，小妾的身份也不会有所提升。

    在现代，那些写“我愿为扬州瘦马，与君浪迹天涯”的人，是怎么想的？风疏竹的我是九世单传的天才幸运糖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