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妾斗（1）

    台上的帽子戏唱得热闹，《八仙拜寿》，笙笛飘然，鼓乐生动，人影穿梭，眼花缭乱，而隔着座，六姨太玉珑的眸光总是偷偷向漪澜瞟来，神色间中满是不定，又急于逃避了目光投去热闹纷呈的戏台，不敢看她。

    玉珑看她，她的余光却望着众人的反应，致深的眸光也不时望向她，含了寻味和不解，似要看穿她的来意。数日不见，他的面颊也略见清癯，望她的眸光中含了些许愧意和不安。渐渐的，他面颊上端起难得一见的笑容，转瞬即逝，又挪开目光打量旁处，同他人说话去了。

    蓦地一个念头浮现心底，怕是天下的男人都是如此难以倚靠。想是四姨太晴柔昔日也拿此人当天作地，真若一朝蒙冤，他在哪里？我的孩子，便如此不明不白枉送了性命，而害我的黑手伸来卡住我喉咙时，他又在哪里？漪澜想着想着，心里更添忿忿。

    六姨太微微动了动唇角，吩咐丫鬟再换一盏六安瓜片茶来。

    却听致深对身后的丫鬟道，“你们家奶奶体寒，去弄些普洱来。”

    六姨太微微展颜一笑，笑中是无尽的媚意道，“多谢老爷记挂。”

    这情景漪澜看在眼中，心下酸涩的不知如何说。

    五姨太递来一枚剥好皮的葡萄给漪澜，徐徐问：“你先前不喜热闹的，怎么如今反凑来了？”

    漪澜的心一动，慧巧姐姐自然不会知晓她心头如品黄连的苦不堪言，若非亲自出马，如何能试探出害她之人是谁个？可惜她却苦无证据在手，来拆穿这人面兽心的蛇蝎妇人！

    越是看了这满堂和气，漪澜便越是心痛她那尚未见天日便无辜惨死的孩子。如今，怕是早被他父亲遗忘。漪澜咬紧唇，心下一个念头向上翻涌，压抑心底的话不吐不快。

    漪澜就此忍下这口气不成？血债，人命，定然须得偿还的！

    心下一阵思量，更见致深不敢直视她，那眼中难掩的愧疚不安。

    他虽是高高在上强扬了下颌，一副倨傲不可一世的神情，又岂能掩饰他的丧子之痛？更何况她曾听九爷有意透露，她落胎那夜后，致深他曾在祠堂祖宗牌位前长跪一夜自惩。zWWx.org

    若他此刻得知真正害死她们孩子的真凶另有其人，四姨太之死另有蹊跷，真凶正在一旁逍遥看戏，他如此骄傲自负之人，岂会善罢甘休？

    五姨太慧巧在她身边依旧嘘寒问暖，便问到漪澜这几日的服药，身子可有起色？若是需要些什么大补之物，尽管差丫鬟去她房里取。

    漪澜倒是忘记了她掌管府内的一切内务，便是府里药材支取账目，她也该是最清楚不过的。

    漪澜窥一眼端坐安然的致深，做出一脸忧心忡忡对五姨太道：“妹妹遇到一见棘手的事儿，险些丢了性命，才从鬼门关里爬出来，求姐姐做主呢。”

    一番话话音不大，却吸引了无数目光投来。唯有六姨太依然目视前方安然听戏，但难掩面露异色，身子微微一颤。

    “哦？妹妹有何不妥之事，但讲无妨，莫说是我，便是老爷在此，也给妹妹做主的。”五姨太慧巧敛住笑容情知事情不妙。

    “妹妹这几日落红不止的，自当是身子受损。不想查来查去，却查出有人在药罐里投了一味药。”漪澜说，六姨太坐在那里巍然不动，如木头一桩。

    “药？什么药？”慧巧微露惊色，却是握住漪澜的手，生怕她受惊般，一心为她做主的模样。

    此前，漪澜心中自有万千盘算，恨不得满腔怒火倒出，求个真相大白。谁知此刻，话该出口，她那思量妥的话语竟然残噎难言，心下陡然而生的一阵酸楚占据了她所有头脑。如今竟是满眼烟雨阑珊，濛濛的泪在眼中打转，那悲愤生生堵在胸口，却不知从何讲来。

    慧巧握紧她的手安慰：“妹妹莫哭，有什么委屈但讲无妨，老爷自会替妹妹做主。”

    屋里顿然肃静，众人屏住呼吸，原本惊骇的目光又不免蒙上一层冷色，窗外一阵风急袭而入，兜起漪澜的裙摆，仿佛有冤魂在为她助威呐喊。她敛住悲色，眸光期冀地投向致深。害她之人，更有暗害她们孩子的真凶，全待他为她母子雪恨！

    周致深本还安然观戏，终于也转眸侧目来观望漪澜唱响的这出大戏，难以揣测的眸光中映了漪澜的影子，不发一言。

    漪澜继而转向慧巧合盘托出道：“我这病一日沉似一日，落红不断，姐姐原是知晓的。谁想查来查去，竟然在药渣里发现多出寻常数倍的当归。也不知是谁如此好心，这上等的当归原是大补的，若用得过量，便是剧毒。如此鬼鬼祟祟地暗中手脚，还如此破费，也倒真真的难为她了。”

    漪澜悠悠地说，都不成想到气到尽头，她的话语竟然如此刻薄尖酸，凄凉之音后，未免又是一番残噎。众人惊噫声中，窃窃私语声不断。

    “妹妹这话可是当真？”五姨太慧巧闻听为之一震，紧握住漪澜气得冰凉发颤的手，诧探询的目光望去致深，紧张说：“爷，此事慧巧定要为澜儿做主！不如趁姐妹们都在场，便彻查个清楚。”

    “哎呀呀，若真如八妹妹所言，可是要查个清楚才是！”三姨太忙随声附和道，比看台上的戏还兴奋。

    周致深只是对五姨太慧巧点点头默许，并未理会六姨太玉珑，反是凝神望漪澜问：“澜儿，你无大碍吧？”

    他毕竟是紧张自己的，漪澜想，若非他心里有我，如何能许了五姨太当场彻查此事？还当了玉珑如此问？

    漪澜心里便生了几分宽慰，泪水徜徉在涟漪不定在眼波中，她低声道："爷但可放心，那有毒之药停掉不过两日，便已不觉得气虚乏力、口燥、失血不断了。"

    话到此，漪澜话语中却仍有后怕，不觉得声音微颤发寒。

    “都罢了！”六姨太玉珑一声尖细地呼喝惊回漪澜的视线。

    漪澜寻声望去，便见戏台上的管弦鼓乐立时止住，小戏子们纷纷退去一旁，偌大个热闹的戏台立时空荡荡安静下来。

    六姨太柳眉一挑，丹凤眼含怒，手中的扇子狠命扇了几下，望一眼致深娇嗔道：“老爷，妾身的生辰，这是唱得哪出呀？”沉下面容，狠狠地瞪漪澜一眼。

    毕竟是六姨太玉珑的生辰，却被她搅局，换了谁怕心下都不舒服。只是那点子歉意转瞬便被她那深藏的丧子之痛压下。

    漪澜想，她的生辰要欢天喜地，而我那被她害死的苦命的孩子去找谁哭诉？于是漪澜噙了泪的眸光投向玉珑，毫不退却。红尘紫陌的小姨太：许她万般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