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断指（四）

    慧巧神色怅然若失，也不理会漪澜的话，噗通一声跪在了致深床前不远处，哭哭啼啼道：“爷，你不信巧儿，巧儿自会让你相信的。巧儿日后再也不去向老佛爷告密，巧儿日后再不去自作主张害人。爷，先皇殡天前，曾对巧儿说，今生今世，要惜缘，要善待你……”

    慧巧哭哭啼啼的，妄想以情动人。可谁着悲哀乞怜的话语后，又暗藏多少杀机？

    致深闭目不语。漪澜则冷冷一笑，哀婉道：“爷，姐姐不是有意为之，只是一时间难以按捺心性。她何尝不知九爷和佳丽妹妹是爷的至亲骨肉，只是事到眼前，就顾不得了许多。”

    她这是落井下石吗？可这些话如梗骨在喉，她不得不吐。若她此刻纵了致深谅解了这毒妇，不知日后她的孩子诞生，慧巧是否还要暗地里毒箭射来害她？

    五姨太慧巧频频摇头，嘴里呢喃着：“不，不会，再也不会，爷你相信我，巧儿再不会背你去告密。”

    一阵沉默，空气都似乎稀薄得令人窒息。

    终于，致深淡淡说：“你去吧，你昔日曾说一心向佛，不如就此去修个清净心吧。”

    漪澜心下一沉，致深心意已决，他断然不会再为五姨太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漪澜心里反生出一丝释然的宽慰。仿佛两军决战情势奇峰突转，那大敌忽然间溃败而去。

    漪澜望向慧巧。慧巧频频摇头，眉宇里都是锥心惨痛，难以置信地哭诉：“爷，慧巧发誓！”

    猛然间，她背在身后的手忽然高高举起，一把寒刃雪亮刺眼的匕首紧握手中。我一惊，惊呼一声：“致深，小心！”

    致深猛然睁眼的片刻，那惊怒如深林里的虎豹一般。

    五姨太却手起刀落，狠狠的举了匕首戳去自己按在地板上的另一只手，“啊！”随着慧巧的一声凄厉的惨叫，她昏厥在地，血水四溅。

    漪澜惊得周身发凉，扑去致深的身边，被挣扎而起的致深紧紧抱住，他大喊：“来人！”

    致深放开漪澜费力地下床去扶慧巧，慧巧虚弱的倒在他肩头低声惨噎着：“铭……爷，若我食言，就如此指……我，我不会负你……”

    慧巧举起血淋淋的手，她那双手曾经美得令人钦羡，修长的十指，青葱玉笋般，如今那左手的小指已被切断，血肉模糊一团，触目惊心。眼前的惨景，令人看罢毛骨悚然，漪澜竟然吓得欲哭无泪，仿佛周身的骨头被割开，那刺痛一波波的袭来头顶，令人窒息。慧巧，她竟然自残手指来明誓，让致深相信她再也不会向老佛爷告密。

    漪澜的唇微微张合，额头突突乱跳，却不知能说些什么，只剩下无边的苦痛和触目惊心的伤。

    慧巧痛晕在致深的怀里，那情景令她反有些隐隐的自责和后悔，是她苦苦相逼，慧巧才如此自残身体来求得致深容她留在这屋檐下吗？

    面色惨白的慧巧被丫鬟们扶去致深的床上，郎中匆匆赶来，漪澜落寞的悄然出了致深的房间，门口簇拥着的一群好奇的眼，见漪澜出来，慌得如乌鹊般哗啦的散开。

    漪澜在门口定定神，额头疼痛，手指在抽搐。

    漪澜离去时，耳边都是窃窃私议声：“五奶奶如何被剁去了一只手指呀？”

    “只有做贼偷东西才会被剁手吧？”

    “五奶奶缺什么，还用偷？”

    “呵呵，偷人吧？”嘻嘻一阵窃笑，透出恶毒的猜疑。

    这番议论听得漪澜一阵心寒，任她五姨太昔时如何的风光，一旦沦落到这地步，也是墙倒众人推。

    便是冰绡都惊得偷偷的问漪澜：“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好端端的，九爷如何就这么狗胆包天的敢枪杀咱们姑爷？五姨太这么精明的人，如何被老爷剁了手指？”

    “我哪里知道这是为什么？”漪澜恹恹道，心里却未能走出那份震撼。慧巧，她忍着十指连心的剧痛，也要誓死留在致深身边。她可以放弃她忠守一世的主子太后老佛爷，却不舍得放弃致深这已不爱她的男人。她分明知道致深自始至终都不曾真心爱她，对她的那份爱中多了几分提防和敷衍，但她还要心甘情愿地守着他。

    冰绡看看左右无人，神秘地追了漪澜问：“小姐，果然是五姨太不检点‘偷人’吗？”

    漪澜气恼地回眸望她，不想冰绡涉入这些蜚短流长。冰绡心领神会耸耸肩噗嗤一笑道：“是与不是都不关咱们的事儿，只是，这五姨太如今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了。如今府里上下人人皆知姑爷要赶她走，还剁了她的手指，上上下下都在传说这事儿呢。”

    漪澜手中揪扯着绸帕，阵阵心寒，却不免总去看看自己的小指，确认它还安然在她掌上，不觉额头一片冷汗涔涔。

    致深大义灭亲只身去擒拿兴复党而被胞弟刺伤一事一经传出，朝野震惊，几日来周府来探望的官员络绎不绝。宫中的皇上和太后老佛爷得知此事，也密电问候病情，并着州府官员来送药派名医来诊治。

    五姨太慧巧近日深居简出，只漪澜一人在张罗着迎来送往的应酬，只是她腹中有胎，身子不便，这些日反添了诸多的辛苦。

    太后老佛爷赐的长白山千年老山参，鹿茸、首乌等补品，漪澜吩咐丫鬟们仔细存放。老佛爷得知漪澜身怀有孕，更赐她一柄玉如意。

    “老佛爷倒真是个有心的，竟然处处都惦记着，还吩咐我这些时日照顾自己的身子，内庭供奉的那些画儿，就暂不必做了。”漪澜娓娓叙说，贴了致深坐在床边。致深手中把弄那柄羊脂玉澄净无暇的玉如意叹一句：“这玉如意，是昔日老佛爷怀先皇时，靖德皇帝赏赐给老佛爷之保胎吉物。”

    漪澜一惊，如此贵重之物，如何就赏给了她？漪澜于心不安，忙问：“呀，这可如何是好？如此贵重，早若知道，澜儿不能领如此厚赏的。”

    只漪澜心里彷徨，太后手中的这柄玉如意如此的珍贵，又是皇室宜子益孙之吉祥物，如何的不留给当今的皇上皇后，反是赏赐给了她？

    致深手里把弄那柄玉如意，轻轻用手指抚弄那云头，怅然的眸光望向前方道：“太后用心良苦，对怀铭恩重如山。”红尘紫陌的小姨太：许她万般骄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