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9 呼叫舰队

    九月，安撒达尔灰色的工业建筑群笼罩在正午金色的阳光下。流金般的城市南方是千沟万壑的铁灰色峡谷与险峻雄伟的山峦，那是安提加海洋蒸发殆尽与地质活动所留下的痕迹。

    就像是树叶与贝壳以及其他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一样，科普卢星区中没有任何一颗星球是一模一样的，安提加辽阔的大地也曾是地质学家研究星球演变轨迹的圣地。

    然而如今的安提加主星已经与曾被异虫所感染的查·萨拉和玛·萨拉没有任何的分别，深紫色的、褐色的异虫胶质菌毯覆盖了其表面百分之九十的山川河湖，整个星球上除塔式异虫有机建筑即是菌毯上跳动着搏动着的静脉与排列着的经腱。

    安提加的大地就仿佛是一锅煮沸的深紫色稠粥，而菌毯覆盖的土地上只剩下了一种生命形式，那就是异虫。

    虫群对一颗行星的破坏是彻底的、难以抹除的，它们占据过的星球只剩下荒芜和死寂，那里只留下了异虫和被它们同化的生物。

    超过一千架金红色涂装的运输机与战机正从安撒达尔上空呼啸而过，动员军队的命令从城市的一端传递到另一端，鲜艳的红色旗帜从一头飘扬至另一头。

    约五万名身着红色动力装甲的革命军正在登上装甲悬浮列车与装甲运兵车，士兵们肩甲上或白或黑或金的握编之环徽章彰显着他们的身份。战车、坦克与机甲在轰鸣声中开赴前线，所有的悬浮巴士都被用来向前线运送兵员。

    克哈革命军俨然已经是除泰伦联邦、凯莫利安联合体与尤摩杨合众国第四支不可忽视的武装力量，他们已经有能力袭击并攻占一颗星球而不是作为一个恐怖组织在星区的边缘小打小闹。

    泰伦联邦以贵族军官与洗脑的士兵控制他们的军队，将凯莫瑞安行会卫士联系在一起的是家族与荣誉，而革命军则相信他们发动的战争都是为了拯救。

    “安撒达尔以南的峡谷中有至少二十二座一级主巢、十二座二级主巢和三座三级主巢，被异虫感染腐化的建筑物与它们有机介质的生物体建筑多达数千。”

    一辆正在安撒达尔公路上高速行驶的装甲指挥车中，奥古斯都正坐在一面显示指挥系统数据的控制面板前的座椅上，旁边就坐着正向他汇报着的莎拉·凯瑞甘。

    “只要摧毁主巢，虫群就没有办法再孵化更多的异虫。”奥古斯都说：“每收复一座城市，就用火焰焚尽一切。只要我们能够守住安提加一段时间，联邦不经抵抗就丢弃边缘星球的行径就会为所有人鄙夷唾弃。”

    最重要的是奥古斯都必须要从异虫入侵一颗星球——救人——星灵灭星这样的死亡循环中找到破局的办法。而人类是无法与主宰虫群谈判的，已知最佳的选择就是联合更强大的星灵消灭进犯人类星系的异虫。

    “最新消息，联邦刚刚丢掉了查尔、赛迪斯和诺里斯......他们没做多少抵抗就把在大殖民时代与凯联战争中获得的土地拱手相让。”凯瑞甘说。

    “查尔......联邦不该丢掉它，他们很快就会为此而后悔。”奥古斯都说。“联邦的舰队再多也还是有限的，他们仅能集中力量防守最重要的星球或是占据战略位置的枢纽星系。有的星球上仅有几个小镇不到一万人，有的星球人口众多却位于异虫入侵的中心。”

    “尽管这很残酷，尽管泰伦联邦基于人类文明的体制中总是强调人类的生命是无价的，但它们总是被尽情地践踏。”他感慨地说。

    “每一颗星球在泰伦联邦议会的心目中都是明码标价的，那些偏僻的、资源匮乏而不易被控制的行星就理所应当地被抛弃了，而重要的核心世界则必须要有舰队守护。”

    “很现实。”凯瑞甘说：“因为他们守不住那么多星球。”

    “可那些被抛弃的人就不会那么想了。”奥古斯都摇了摇头：“联邦想的没有错，死者可不会再对着他们指手画脚。”

    现在而言，像塔桑尼斯这样的世界都听到了叛军趁异虫入侵之际攻陷安提加的传闻，在联邦铺天盖地的舆论宣传中，叛军的威胁仿佛是比异族入侵还要值得关注的事情。

    主流媒体都认为奥古斯都的克哈革命军在“洗劫”一番就会逃离安提加，因为按照常理，星灵和异虫之间的战争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一颗生机盎然的宜居星球变成宇宙中最平平无奇的石头星球之一。

    边缘世界相继沦陷的消息很快就被各式各样无关紧要的政治和花边新闻掩盖了过去，即使是这样，泰伦联邦仍然在使用各种方式掩盖自己丢弃殖民世界的事实并强调叛军与他们“外星人盟友”的威胁。

    在公会战争结束的两年时间以后，泰伦联邦再次进入战争动员状态，这有助于联邦继续增强他们手中的军事力量，但人民的怨言并没有随着外星人的到来而有丝毫的减少。有克哈革命军做榜样，各地的叛乱有增无减。

    指挥车一路疾驶着穿过公路，从被拆除的一段防御工事墙中驶向安撒达尔的市郊。革命军的运兵装甲车正沿着公路前进，满载悬浮士兵的悬浮列车正驶过早已经空无人烟的村庄。

    “普莱尔总督率领的两个萨拉先锋步兵师已经走出灵能干扰器的范围，他们在辽阔的安撒达尔平原上检测到多股不同的异虫热源信号。”凯瑞甘盯着另一面控制面板说。

    在革命军的指挥系统中，奥古斯都等人往往会以“玛·萨拉总督”称呼刚刚加入革命军不久的普莱尔总督，因为他很可能是玛·萨拉最后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还活着的联邦总督了。

    而玛·萨拉总督率领的部队主要由正因家园被毁而满腔怒火的萨拉星系族裔组成，他们急切地想要复仇，以异虫的鲜血和头颅献给已经一片死寂的萨拉星系。

    奥古斯都转头看向观察窗外渐渐远去的城市与由远及近的山脉：“我已经提醒过总督不要孤军深入，因为这次进攻的主力是星灵而不是我们。”

    话音刚落，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声，成百上千个黑色的、扭曲的时空裂隙远方的一片宽阔的红色台地中出现，仿佛是一个个正在吞噬光线的黑洞与相互碰撞着的能量漩涡。

    大约半分钟以后，第一个巨大的、悬浮着的蓝紫色水晶塔自涌动的时空裂隙中显现。接着，就像是画布中景象变为现实，像是一座被海洋淹没的亚特兰蒂斯城市从冰蓝色的海面上升起，虚幻的海市蜃楼忽然变成清晰可见触手可及的真实存在：

    星灵的建筑群自他们的母星艾尔折跃至安提加主星上的微型定位信标所在地，一座一座金蓝色的华丽建筑物随着铺开的灵氛骤然出现在安撒达尔城市西面。

    那些迷人而优雅的星灵建筑群由特殊的金属铸造，浑然一体，看不到任何焊接的痕迹，仿佛它们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以前就应该是这样的，铸造它们的是宇宙本身而不是生物。辉煌美丽的星灵建筑每一座都应当是出自天才般星灵建筑师的手笔，理应是人类中的米开朗基罗。

    辉煌而灿烂的华丽建筑风格与那些星灵建筑上光芒万丈的金色将天空都映照成同样的颜色，展开的星灵凯达林水晶矩阵充盈着纯净的蓝色能量。

    “怎么回事？星灵又在搞什么鬼，他们那些闪闪发光的‘金字塔’就要闪瞎我的眼睛了。”奥古斯都指挥频道里顿时传来了革命军指挥官们的惊呼，泰凯斯粗犷的大嗓门与哈纳克尖尖的嗓音在一连串的呼叫、汇报和询问中脱颖而出：

    “这些可比塔达林的漂亮多了，就像是我在泰拉多尔Ⅸ号的沙滩上堆出来的那个沙堡。”

    “闭嘴，泰凯斯，执行你的任务，我们需要你守住第一近卫师的右翼。”奥古斯都说。

    “好吧......下次我一定得戴一副墨镜。”泰凯斯一上战场就废话连篇：“好小子，你正有一副，啊~它是我的了。”

    “我是龙德斯泰因，星灵正在以一种前所未见的方式向安提加主星的地表派遣地面部队，我会继续盯着他们。”

    “我是吉姆，谢天谢地，星灵终于来了，等这仗打完了我真该请他们喝酒——”

    “继续执行你们原本的任务。”奥古斯都从他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扶着座椅通过观察窗看向突然出现的星灵城市。

    “让我们看看塔萨达尔的部队能做到什么......”

    这时远方那座折跃而战的星灵建筑群在奥古斯都的眼中已经越来越清晰来，初始折跃时所产生的光芒已经隐去，无数水晶和谐共振时所产生的嗡鸣声仿佛冰凌碰撞的轻响，好像是山间的溪流潺潺流响的声音和某种和谐的、自然天成的音乐旋律。

    在这些气势恢宏的金蓝色建筑上能够看到旋转的时空裂隙，蓝色的炫光有如流动的气流和风暴。

    身披金色盔甲的星灵远征军圣堂武士自华美优雅的建筑物中走出，伴随着这些高大星灵战士所出现的还有纯金色的“巨型装甲车”，那些在地面上缓慢移动着的星灵战车由一片一片弯曲的、光滑的金色甲片层层叠叠地拼接而成，形如一个黄金铸就的蚕蛹。

    数以千计蜘蛛形的步行机甲从光辉闪耀的传送门中走出，这支金光闪闪的星灵军队仿佛自太阳之城中现身，而他们的盔甲与装甲就仿佛是由金子与阳光铸就的一样的。

    天空中，一艘又一艘的星灵战舰自隐形力场中显示，纤长而优雅的星灵棍形与针形战机有如打开的扇形一样追逐着嘎姆虫群的残余的飞行生物划过安提加毫无特色的青灰色天空。

    在这些星灵战机中也能够看到人类战机的身影，尽管塔萨达尔并不能很好地理解奥古斯都所谓人类革命军与星灵远征军第一次军事演习的含义，但这个宽宏的星灵领袖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就是星灵的军队——我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星灵正规军，他们看起来与塔达林星灵有相像的地方但在很多方面又迥然不同。”凯瑞甘对奥古斯都说。

    “即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我也能够感受到那些星灵建筑物与星灵战士身上所蕴含的强大能量。”她进入了某种类似于冥想的感应状态。

    “每一位星灵战士——也就是他们口中的圣堂武士都是极强大的灵能者，其中的一些圣堂武士在我的感知中就像是一股移动着的灵能风暴。”

    “星灵是对灵能敏感且相当长寿的种族，人类的一生对他们而言并不算太过漫长。”奥古斯都说。

    自星灵军队出现的那一刻可开始，他们就移动至革命军相对脆弱的右翼。在这支联合军队行军过两百英里以后，一座位于安提加南方大陆版阔中的活火山群出现在了奥古斯都的眼中。

    在那里盘踞着数以百万的异虫和它们高耸的建筑物，整个山脉都被改造成了一个个连通的巨型巢穴，其中埋藏着无法记数的卵与幼虫，嘎姆虫群的成年异虫正忠诚地守卫着它们的巢穴。

    当异虫快速行进时甲壳碰撞的嘎吱嘎吱声变得越来越频繁时，山石都开始震动，狂躁的异虫正从它们的地下巢穴中涌出，咆哮着想要撕碎敢于进攻巢穴的敌人。

    革命军迅速地虫巢前崎岖的沟壑地貌中展开，而星灵远征军的登陆部队则挡在所有人类之前。星灵的高傲不允许他们落于本应收到自己保护的低等种族身后，也不屑于人类分享胜利的荣誉。

    通过指挥车的观察窗，奥古斯都只能看到前方架起的弧光坦克而无法俯瞰整个战场，替代他眼睛与耳朵的一架架侦察机和一支支快速移动的部队所传回的画面。

    奥古斯都在指挥车中踱了两步，在他的脚掌下一次叩击前下达了命令。在异虫舰队已经被塔萨达尔星灵远征军所击败的情况下，无论是人类还是星灵都能够肆无忌惮地进行轨道轰炸。

    “呼叫舰队。”他说。

    “把我们的导弹和核弹头统统发射出去，告诉沃菲尔德，不用给我省弹药。”楠木笔芯的星际争霸：泰伦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