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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预报 第1847节

    他的脑中浮现出那些经典的谬误立体空间的画作,恍然大悟。

    “只是简单的扭曲了一下透视关系而已。”

    吉赛尔抬起了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人的眼睛是很容易被骗的,可人又太过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谓的绘画,就是这样的‘骗术’。”

    舍弃常识,编织结构,重组透视,以明暗为谎言,以色彩的冷暖为焦点,自反直觉和反常识的解构和重构。

    最终,令立体的幻象从平面出现。

    “艺术,就是肢解现实啊,槐诗先生!”

    那一瞬间,伴随着吉赛尔的话语,所有笼罩在画框之上的布帛尽数脱落,掀开,展露出背后的画作。

    难以形容,那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

    没有一个,是现实中所存在的物体和生物。

    扭曲的桌椅,颠倒的世界,蠕动的人影,没有无关的怪异人像,色彩变换之中溶解扭曲的大地和天空……

    分明的能够从其中找到诸多来自现实的痕迹,可到最后,一切组合而成的瞬间,便已经脱离了常人的认知。

    癫狂?还是理智?

    无法分辨。

    也无法想象,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视角才能观测到如此古怪而抽象的世界。

    槐诗不想去看。

    可是他已经没得选择。

    在布帛揭开的一瞬间,他已经看到了一切。

    或者说,所有的画像,作品,绘画,已经全部活过来了,争先恐后的钻进了他的眼睛里,占据了他的视线,眼瞳,意识,乃至思考。

    看我!看我!看我!看我!看我!!!!

    它们在呐喊,在自己的灵魂之中。

    这同样,也是工作室内的限制!

    摒弃噪音,专注欣赏。

    强制性的,让人全神贯注的欣赏眼前的一切,将那充斥着大量癫狂和污染的画作纳入灵魂之中……

    遗憾的是,他察觉的太晚。

    现在,自听觉和感知之后,残存的视觉也已经沦陷,就连理智和思考都已经在迅速的缓慢,自那无数解离之后的景象,古怪的画作和充斥其中的疯狂里。

    这个家伙……

    自那一瞬间,迟滞的思考中,所浮现出的竟然是对吉赛尔的敬佩。

    为了艺术,究竟将自己变成了什么东西?

    “这就是我的局限啊,槐诗先生。”

    吉赛尔轻叹:“现实,是有极限的,不,应该说,我是有极限的。前方还有太多的背影,而我已经无力登攀。”

    “所以,我选择了……超现实主义。”

    “现在,敬请见证吧。”

    她说:“我所献身的艺术。”

    隔着自己所画出的那画框一般的轮廓,吉赛尔解开了灵魂和肉体之上最后的束缚和伪装,自那一瞬间,常人的面貌也从她的身躯之上脱离。

    增殖,变化,剥落,溶解,长发延伸,焚烧,面孔弯曲,眼瞳留下了眼泪,大口蜿蜒,眼眉之间饱蘸油彩,一只只手指握紧了抽象弯曲的画笔或者是某种古怪的轮廓。

    仿佛苦痛追逐之人的背影,又像是燃烧殆尽的残骸。

    遍布迷雾的漫长道路上迷失徘徊,却又不曾停下脚步的诡异之物。

    这就是她自己。

    以自己为素材,所构成的作品。

    自画像。

    ——《美学与丑陋的我》!

    无声,无息,甚至没有风。

    那诡异的怪物已经突破了空间的束缚,手中那饱蘸着猩红颜料的画笔向着槐诗的面孔扫出,蜿蜒的赤红之处,一切都在末日画师的修改之下分崩离析,化为了凌驾于现实之上的诡异模样。

    可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的动作却停滞在了原地。

    呆滞。

    躲开了?

    无法理解,刚刚瞬间,槐诗的动作。

    在工作室之内,自己一切绘画和修改,都是顺理成章的才对,可为什么竟然会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失手了!

    然后,她才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槐诗。

    还有他,紧闭的眼睛。

    无法理解他究竟是怎么躲开的。

    “直觉啊,当然是直觉。”

    槐诗微笑:“我直觉很灵的。”

    倘若,一切会钻进眼睛的话,那么,我不看不就是了?

    只要,闭上眼睛。

    舍弃视觉。

    以直觉去应对一切。

    “艺术,即便是用身体,也能够感受的,槐诗先生。”吉赛尔冷声说:“闭上眼睛,什么都解决不掉。”

    整个工作室内,所有的画框都剧烈的震动起来。

    虚无的存在突破了束缚,油彩所构建的怪物从其中匍匐着爬出,化为了封锁一切方向的恐怖洪流,向内收缩。

    癫狂的向着槐诗发起进攻。

    只是瞬间,便撕裂了他的手臂,近乎,齐根而断。

    太多的进攻了。

    在触碰到的一瞬才做出反应,根本不足以躲避所有的袭击,可即便如此,槐诗依旧平静,面沉如水。

    从其中躲避。

    克制着演奏法的本能。

    “实际上,同样的限制,我曾经,遇到过……”

    自围攻之中,槐诗不断的遭遇攻击,留下了一道道伤痕。

    可话语依旧平静而稳定。

    再度回忆起,曾经在赫利俄斯之上所遭遇的限制。

    那一片禁止一切演奏的战场空间。

    那是槐诗第一次遇到针对自己演奏法的限制,狼狈的吞下败北的苦果。

    即便是最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可这一份耻辱,依旧铭记于心。

    “所以,我就曾经请教过我的师姐。”

    槐诗微笑着,对她说:“万一有一天,演奏法被针对了怎么办?”

    “她说,很简单。”

    “只要暂时忘掉演奏法不就好了?”

    当时的罗娴不解的回答:“重新找其他的方法嘛。”

    “这……完全做不到吧!”

    槐诗无奈。

    “做不到,是你的要求太高了。而不是忘不了。”

    罗娴看着他,根本无需更多的解释,就已经明白了症结的所在,给出了解决的方式:“如果办不到的话,那就忘掉更多的东西好了。”

    她说:“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都不需要记得。”

    “只要,什么都不做就好。”

    忘掉,演奏法。

    倘若忘不掉的话,那就忘掉更多,舍弃更多。

    忘掉,呼吸,心跳,战术,还有思考。

    舍弃所有。

    当舍弃音乐和理想之后,名为槐诗的东西隐没在了混沌之中,所留下的,便只有本能。

    残存的本能。

    生物、怪物和毁灭者的本能!

    然后,从头开始。

    “请放心。”

    那一瞬间,槐诗闭着眼睛,轻声说:“不会让你痛苦太久。”

    他保证道:“很快就会结束的。”

    在那一刻,紧闭的眼睛,再度睁开。

    漆黑不见。

    所留下的,便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