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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见那孩子熟悉的呼唤声,飘荡到半空的心总算落了下来。 于是他默默望向来不及穿好衣服,巴巴地跑向自己递药的胖小鲤。 还有旁边神情讪讪的小娃,粉嫩的脸颊鼓鼓的,短短的手臂圆滚滚,刺骨寒风里光着胖脚丫站在地上,一点都没有怕冷的样子,跟墨鲤站在一处,简直是年画上的一对金童。 “为师没事。” 秦老先生定了定神,捋着胡须问,“这就是你找到的……” “同伴,孟兄是上云山的龙脉。”墨鲤忧心忡忡地抓着药瓶不敢放。 秦逯闻言吃了一惊,他当然知道上云山在哪里,下意识摸向袖中薛珠送来书信,顿时恍然大悟。 太京附近生出的龙脉,难怪会是楚朝国师。 乖乖地跟墨鲤并肩站在一起的孟戚,悄悄戳了戳墨鲤的胳膊。 墨鲤回头,对上了孟戚得意洋洋的目光,两人现在太矮,只要不仰头,秦逯就算坐着也别想看见他们的表情。 ——八十七岁的年纪问题忽然解决,能变大变小,还有什么年岁不当? 墨鲤若有所思,没错,变胖娃娃,总比当场变沙鼠给秦逯解释好啊! 350 问心矣 竹山县。 唐小糖起了个大早, 正在院子里扫雪。 “哎, 糖伢子你放下。”葛大娘匆匆挽好发髻, 一边生火一边喊道, “这天阴着呢,保不齐还得继续下,你到杂货铺子瞧瞧,买点酱跟醋。再去街头何屠户家提一刀肉,钱我昨儿给过了。” 唐小糖丢下扫帚, 蹬蹬地跑回来。 这一年过去,他抽条了不少, 与此同时脸颊上的肉迅速消退,即使裹着棉袄看着也瘦巴巴的。 “墨大夫回来, 要怪我把你饿瘦了。”葛大娘寻摸了一遍灶上,只有几个冷馒头, 只好抓了个塞给唐小糖,“饿得急了先啃几口,回来就有热汤面吃,放猪油的那种。” 唐小糖接过馒头,撒腿就往外面跑。 跑没几步, 又被葛大娘追上来扣了一顶毛毡帽。 “看什么, 快干活。”葛大娘扭头,没好气地呵斥房顶上的葛大叔。 去岁一场大雪,压塌了不少屋子,县城也有遭灾的。 这不, 一进秋天大家就忙乎起了修房顶,昨夜落雪之后,很多人都早早起来清理屋顶,看看有没有要临时加固的地方,委实是被去年的事吓怕了。 杂货铺子是被生生敲开的门,伙计揉着眼睛看手里提着肉的唐小糖,吃惊地问:“距离年节还早,你家怎么就忙乎上了?” 唐小糖不说话,就是笑。 伙计也没追问,费劲地搬开门板,随着唐小糖的手指比划,拿了酱跟醋。 “哎,等等……” 伙计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坛酱菜,还没招呼完,唐小糖已经丢下钱一溜小跑,消失在街道尽头。 这被吵醒了也没法睡,伙计伸伸懒腰,索性在门口扫雪。 忙了一会,远远地听见马车踢踏作响,在寒风之中隐隐现出轮廓。 杂货铺的伙计吃惊地张望,盖因县城多是驴车,马也有,但这样的好马绝对舍不得用来拖车,且随着马车越驶越近模样也更分明了,这种车辕跟精妙漂亮的车轮,还有特别宽大的车厢……绝对不是附近几个县城能造得出来的! 这是什么地方来的大人物? 别是平州府吧,杂货铺伙计紧张地望了一眼县衙。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关上铺子,跑去县衙找李师爷或者秦捕快磕叨几句,马车竟然在杂货铺前停下来了。 伙计本能地缩回铺子,悄悄伸头张望,赫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跳下车辕。 “墨大夫?” 伙计吃了一惊,就那么僵着伸脖子。 墨鲤解开防风的斗篷,露出脸,笑着冲伙计点点头。 然后一个伙计没见过的人,直接从马车上取了两个坛子跟一个大木箱。 “陈家商队托我带回来的货。”墨鲤看伙计一脸傻乎乎的模样,忍不住好笑,不得不提醒道,“尤其是雍州产的糖,受不得潮,街坊乡亲还等着上你家来买呢!” 伙计猛地回神,尴尬地笑着,连忙将货往铺子里搬。 钱是早就给过陈家商队了,还有一部分货款会在开春之后结清,这就跟墨鲤没关系了。 “难怪一大早的,就见到糖伢子忙前忙乎,又买肉又上我家拿酱,原来是墨大夫回来。”杂货铺伙计恍然大悟,忍不住絮叨道,“听陈家商队的人说,今年外面乱得很,平州秋陵县闹了地动,皇帝老儿死了,那伙拜紫微星君的骗子跑到江南杀人放火了?听着叫人揪心,牛大叔前儿还说,墨大夫在外面呢,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 墨鲤有些恍神,熟悉的乡音谈着他亲眼所见的灾祸,恍如隔世。 杂货铺伙计说着说着,又偷瞄孟戚一眼,心想这八成是墨大夫在外面结交的友人,瞧着像是个大人物,倒是一点架子没有,还帮着搬货,就是让人不太敢接近。 “上月我老爹病了,秦老先生来诊病,我们还问起大夫的行踪呢!墨大夫你走这么久,怎么一封家书都没往回写,连个口信都没有?” 车里坐着的秦逯有些尴尬地捋胡须。 家书一般由商队顺路送回,因不认识收信的人住在城里何处,所以由这家杂货铺收了之后再分头去寻,然而墨鲤走得太远,不像竹山县麻县一般百姓,根本找不到寄信的机会。 乡亲也是一番好意,秦逯没想到自己一时忘记解释,倒是让徒弟挨了埋怨。 墨鲤倒没放在心上,他知道乡亲对外面的事情毫无概念,他们之中走得最远的都没出过平州府,还以为走到哪里都能寄家书传口信呢。 伙计絮叨完了,硬要塞一小坛酱菜给墨鲤。 “自家腌制的,上次就要给秦老先生,结果说什么都不要,我抱着坛子追出去,愣是赶不上,害得我被爹娘骂了一顿。回到铺子里,又叫掌柜骂了一顿。” 伙计满脸委屈,墨鲤哭笑不得。 在常人想来,追不上秦老先生这样年纪的人,自然是没上心。 待马车徐徐上路,秦逯刻意忽略了脚边那坛酱菜,道:“小糖知道你要回来,都高兴坏了。” “是弟子在外面耽搁。”墨鲤垂头,又低声说起了外面的所见所闻。 孟戚在外面赶车,时不时随着墨鲤的话语在街巷里转弯。 得亏药铺就在县城最宽的一条街上,否则马车还进不去。 唐小糖听到门外的马嘶,汤面都顾不上吃完,碗筷一搁,忙不迭窜出来。 “墨大夫……” “叫师兄。” 墨鲤摸了小糖的脑袋一把,瞥见唐小糖耳垂上的痣,想到这娃子差点被人误当做楚朝皇室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