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梦碎

    为了转换心情，郑咏悦邀请父亲郑国昌两人一起到餐厅吃饭，虽然只是一般的家庭餐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吃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和谁一起吃」。再高档的餐厅，如果不是和爱的人一起，也索然无味；和最爱的人一起吃饭，即使是路边摊也可以是人间美味。

    平时无话不谈的父女二人，今天都显得若有所思，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总是想要尽量避开「单亲」这个话题，但是越是刻意，却越是容易把思绪往那个方向带去。最后，两个人只是随便吃了几道菜，聊的话题完全没重点，真正想问的事情不敢问出口，就回到家中各自去梳洗休息。

    泡在洒了薰衣草沐浴盐的浴缸内，早已将长发盘到头顶上的郑咏悦把头枕在浴缸的边缘，双腿屈膝，视线虽然向着天花板，但是没有对焦。苏煜丞的话语仍然回盪在她的边。她以为她已经习惯别人的歧视和霸凌，即便她卯足全力希望他人对她另眼相待，总还是会有那么一些人看穿她的内心，再加以揶揄。

    她不会朝那些对她酸言酸语的人发怒，更不曾反击过那些霸凌她的人，就算被自己所认为的「朋友」出卖、挖苦、落井下石，她也从来没有恨过他们，她觉得只要自己砸更勇敢一些、更努力一些，就可以得到幸福，就像父亲拼了命工作、为她付出一样。

    只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不行了。

    她是那么喜欢苏煜丞、那么深深的认为苏煜丞会是她未来的依靠，她真的以为苏煜丞会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去填补她没有妈妈的过往。她会幻想着他们有一个大房子，房子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后院，父亲郑国昌就在那里追着她和苏煜丞的孩子嬉闹，她在厨房里为自己挚爱的家人洗手做羹汤...

    梦碎了。

    任凭泪水夺眶而出，郑咏悦咬紧下唇不敢哭出声。她想要守护爸爸，就像爸爸守护她一样，可是她的心好痛，怎么办？她从未想过，那么难听、那么伤人的话，竟会从父亲以外她最爱的男人嘴里说出来，同时伤害她、也伤害父亲...

    她生气、愤怒、悲伤、心碎，却挽救不了一丝一毫。她寧愿那些话只有她一个人听到，至少她还能只顾着消化自己的痛苦就好，不像现在这样，自己躲在这里心疼父亲又不知如何是好。

    单亲错了吗？没有妈妈错了吗？和相依为命的父亲感情好错了吗？她难道不应该和父亲感情好吗？有问题的到底是他们还是这个世界？同时拥有爸爸妈妈就比较「完整」、比较「正常」、比较「幸福」吗？

    迷惘。

    「悦悦！」父亲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她下意识抓起旁边的毛巾往脸上乱抹一把才出声回应，沙哑且略带鼻音的声音却出卖了她。

    「你的手机一直在响喔！洗完澡出来记得回个电话，还有，不要洗太久，小心感冒了！」郑国昌没有拆穿女儿，刚经歷过那样的衝击，连他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在短时间内调适好心情，虽然可以庆幸在结婚前就看清对方，心痛仍是在所难免的。

    迅速离开浴缸，随意拿条大毛巾包裹住身体，郑咏悦走出浴室回到自己房内，捡起被自己插了充电线就随手扔在枕头上的手机，电话铃声早已停息，剩下的只有未接来电显示，以及一封短讯。

    来电的号码是陌生号码，讯息也是。在这个诈骗猖獗的时代，郑咏悦选择先看讯息，确认来者何人，再决定是否要回拨，才不会变成冤大头。讯息只有一封，另外的通知是line的，留言人是苏煜丞。

    还不想看line，郑咏悦索性先点开讯息。讯息里只有短短的几行字：「郑小姐你好，我是冯楷翔，晴晴的爸爸。晴晴一直吵着要找你，但你可能在忙没有接听电话，倘若你愿意的话，请拨空回个电，谢谢！」

    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回电，郑咏悦握在手里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于是她只好别无选择地接听。她以为会听到冯楷翔被晴晴缠到求饶的声音，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晴晴稚嫩的音色：「阿姨阿姨！妈妈说下个星期六要带我去游乐园！」

    晴晴单纯想要分享喜悦的心情，一下子感染了郑咏悦，她不再鼻酸，而是真心地扬起嘴角、打从心底为这个小女孩感到开心。她一定，非常想要见到妈妈吧！

    只是这个时候的她还不晓得，因为插播不进来而等在另外一头的苏煜丞，再度燃起熊熊怒火，心里在盘算的，又要再一次挑战她的情绪与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