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她死了

    坐在唐訾樊的机车后座，郑咏悦戴着半罩式的安全帽，轻轻地靠在他身后。怎么从家里出来的，她已经不记得了，现在她只知道自己的脑子一片混乱，简直像是遭到喷射机扫射过、炸弹炸过，或者颱风过境一样的乱七八糟！

    她以为郎雪燕只是一个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的阿姨，只是因为当年的自己还太小，所以对郎雪燕没有印象，她真的完全没有想到郎雪燕不只认识她、认识她父亲郑国昌，甚至认识她的母亲王美月！

    在经过郑国昌的许可，郎雪燕才告诉她关于她和她母亲的故事——郎雪燕和王美月是国中同学，他们总是腻在一起，一起走路去上学、放学一起走路回家，手牵手去上厕所、手牵手去买东西，甚至他们连文具、吊饰都要买同款不同色！

    她们的父母彼此认识，她们经常会到对方家里住个几天，因为她们在一起不只是玩闹，还会用功读书、彼此交流、互相勉励，有了学伴自然成绩也跟着上升，后来考上同一所高中。

    王美月与郑国昌会认识，也是因为郎雪燕。某一次郎雪燕骑着单车，准备要去找王美月的时候，顾着看路边的小猫，结果撞上迎面而来的郑国昌，导致郑国昌摔倒受伤，她当下为了要表示自己的歉意，将郑国昌一起带到王美月家里。

    先把郑国昌请进王美月家，她麻烦王美月帮他处理伤口，自己再跑去买饮料点心，当作是给郑国昌赔罪，想不到自己无心的举动，竟然促成一段姻缘。

    本来是郎雪燕先看上郑国昌的，因为他是她喜欢的类型，所以她才积极主动的邀请他、想要和他拉近距离，只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和闺蜜喜欢上同一个男生，而这个男生选择了她的闺蜜。

    那天，郎雪燕还没有机会告诉王美月自己对郑国昌的好感，就先看到他们两人一见钟情的模样。在她负责送郑国昌回家的时候，郑国昌主动问起关于王美月的事，晚上亦从电话里听见王美月告诉她：「她喜欢上郑国昌了！」

    她收起自己的好感，大大的鼓励王美月去追求自己的爱情，更是不断为他们两人製造机会，最后，王美月如愿嫁给郑国昌，她依然单身——

    「一直到你出生，我还是小姑独处。可是当时我不觉得自己很不幸，看着你们一家三口，我想到是自己促成的，我就觉得很高兴！可惜...」说到伤心处，郎雪燕不禁停顿下来，张着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便由郑国昌接着说。

    「因为你的出生，我一直急着想要表现。我一心想着要赚大钱、要让你们母女过好日子，结果就像着魔一样跑去赌博，越赌越大！输光了就气自己运气不好，不只酗酒还迁怒你跟你妈妈，又因为自己没自信、自卑，威胁她不准跟任何人联络。」

    遭到家暴的王美月一直咬紧牙关苦撑，为了保护郑咏悦，她真的完全不敢跟任何人联络，就连郎雪燕也开始联系不上她。后来，真的是被逼得受不了了，她留下自己没能力照顾的女儿郑咏悦，自己一个人逃离郑国昌的魔掌。

    「美月不愿意和我联络的那两年，我随便找个人打自己嫁了，还生了一个儿子。我完全不晓得美月过得那么悲惨，毕竟他们恋爱的时候、刚结婚的时候，你爸爸对她真的很好。后来，我再得到美月的消息时，是她父母通知我的。」

    郎雪燕再次的停顿，令郑咏悦心急如焚，她想要知道自己的母亲怎么样了？即使她对母亲没有印象，但是再怎么样那都是生她的妈妈啊！

    「她死了...」本来急得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郑咏悦，一听见郎雪燕的话，瞬间像是破掉的气球一样瘫软下去。

    死了？她妈妈死了？她妈妈竟然死了！！！

    「那是她离开国昌后的第十天，她留下了一封遗书，上头写的全是对女儿的思念跟牵掛还有愧疚，她恨国昌、恨我，更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你，所以...她跳河自杀了。」

    不可置信地摇着头，郑咏悦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人狠狠地掐住不放，痛得她几乎快要窒息，于是大口大口地呼吸，试图缓和难受的感觉，却发现只是徒劳......

    「咏悦姐，下来吹吹海风吧。」机车不知道什么时后停止行进，当唐訾樊的声音响起，她才终于从回忆里回过神。

    父亲郑国昌和郎雪燕告诉她的事情，不断不断在她的脑里重复播放，她一时半刻之间，还吸收不了、消化不了更接受不了。

    任凭唐訾樊摘去她戴着的安全帽，再领着她走到堤防边，看着堆在一旁的消波块，吹着咸咸的海风，她的心情无法平静，甚至感觉自己的心里同样咸咸的。

    她的心在淌血，同时也在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