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red〉-1

    〈thired〉

    在小小的空间内，只有我们。

    在那段时间内，我属于你，而你属于我。

    我不敢抬头，害怕触及你的目光，害怕我们之间会有所改变。

    但我却隐隐期待，期待我们我们的关係会有所改变。

    我是矛盾的，希望我们的距离缩短，但也还怕我们之间会变动了幅度。

    我是自私的，明明知道你有女朋友，明明知道不可以，我却还是飞蛾，如扑火般，飞向你。

    2018.09.28

    「你是谁?」

    「你又是谁?」他挑起眉。

    「你蹲在我的店门口，却问我是谁?」

    那是第一次我和他父亲的见面。

    他父亲，让我很意外，不是因为跟我想像中不同，而是因为他身上有一种气质，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在邱宇泽身上永远也看不到的气质。

    邱宇泽身形很高，不是特别的壮，但也不是很瘦，他是很标准的身形，但是他父亲，除了高这一点以外，没有跟他相像的，他的父亲很瘦，瘦归瘦却还是看的出来有肌肉的那一种，看见他父亲，”斯文”两个字浮现在我脑海中，我想没有比这两个字还是适合形容他的父亲了，带了一副眼镜，笑容可掬，一点都不向是开酒吧的人，反倒像是坐在办公室的人。

    「你是邱宇泽的朋友吗?」

    「我是他的同学。」

    「同学?」这是第二次，我看到他挑起眉。

    「是的。」

    他拉开铁门让我进去。

    「有没有人说你讲话很拘谨?」我微微一楞。

    我看着他，他的父亲很可怕，短短几句话，几乎就可以把人看透，在他眼镜后方的眼神是犀利的，我终于知道为什么邱宇泽的观察会这么敏锐，全都是跟他父亲一样。

    他的父亲，是一隻笑面虎。

    他进去后就往吧檯里面走，感觉是要准备开店了。

    「有没有人说你观察很敏锐?」我反问，他笑了。

    「我叫邱凯，你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微微愣一下，直接叫名字?这也太亲民了吧。

    「我叫白维，我叫你邱叔…」

    「叫我邱凯就可以了。」他打断我，而我发现虽然他的神情是温和的，但是眼神却是犀利的，不容他人一丝怀疑的。

    「恩，邱凯。那我可以冒昧问你一下，你今年几岁吗?」没办法，见到他之后，这个疑惑一直在我心中，实在是太好奇了，因为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真的很年轻，想法也很年轻。

    「我吗?36。」我呆呆地看着他。

    36.36?36!

    他竟然才36岁…

    我跟邱宇泽同年，我们都20岁，那么他爸爸在16岁就生下他了?

    「看来你好像很惊讶。」

    我嘿嘿一笑，这个数字，要我不惊讶有点难。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事情通常会有很多面。不要只是直线思考。」

    直线思考，他是什么意思?

    我笑了笑。

    「突然，很羡慕邱宇泽。」有这样的父亲，教导的不是作法而是思考。

    「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你会比较快乐。」我勾起嘴角，扬起嘴角，勾勒出完美的角度。

    「我会的。」

    「你可以会的，试着看看。」我看见在他眼镜底下那双犀利的眼神，我呆住了。

    而我知道为什么邱宇泽的美人妈妈会爱上他的爸爸了。

    「对了，你还没说你怎么会来这里等邱宇泽?」

    「噢，有一天，我心情不好，又不想回家，没有地方去的时候，他带我过来的。」

    「是吗。」他若有所思的说。

    「看样子，他似乎没有跟你说这件事。」我缓缓地说道。

    这下子，邱宇泽死定了，竟然没有跟他爸说，就跟我说可以把这里当厨房。恩…不是厨房是避难所。

    「没事的，我不在意。只是有点意外。」

    「为什么?」

    「邱宇泽，他虽然看起来人很好，也没什么距离，但是他不是一个会把自己的生活展现给他人看的人。更何况是楼上。」

    「楼上有什么故事吗?」

    「那是我和我老婆打造出来了，当时侯的我们很穷，两个人合租楼上，之后我们才连楼下一起租起来做生意。」邱凯的眼神往远方看，陷入回忆。

    我没有开口，看到邱凯的表情，就一点都不想要打断他的思绪。

    那一定一段很美的回忆，他那段时间一定很痛苦。

    「抱歉，我失态了。坐吧。」过了很久，他才突然回神。他指了指前方的椅子。

    我笑着摇摇头，表示没关係的。

    看来，楼上那个小房间是有故事的，对邱宇泽来说应该也是意义深重。那么他又怎么会让我进去呢?

    「楼上有很多书，你应该是喜欢看书的人吧。」我转移了话题。

    「我不看书的，那些书，都是我老婆的。」邱凯不看书?我深刻体会到人不可貌相的这句话。

    当邱凯说到他老婆这句话的时候，我没忽略他眼中的宠溺，

    「那么她一定是一位很爱看书的人。」

    「是阿，真的。」他露出宠溺的笑容，我想应该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我想邱宇泽的妈妈，一定是一位很爱看书的人，还是会看书看到忘记时间的那种。

    「那我可以…」

    「可以啊，那些书如果你想要看就拿去看吧，放着也是放着，反正我也不会看，给需要的人，我想她会比较开心。」没想到他会知道我要说什么，但我却丝毫都不惊讶。因为邱宇泽也是这样的人，在我开口前，他似乎都知道我要说什么了。

    「谢谢你，我知道，这不容易。」我看着他说。

    他的眼中充满怀念，我想他一定很思念他的老婆。

    「你…」

    「你是要准备开店?」

    「不算，只是今天会有货物进来，所以提早来准备。不然我都是晚上6点才开始营业的。」

    专门开给夜生活的人啊。我通常再5点就离开了，难怪没有遇见过他。

    「碰!」

    「呼…呼，我就知道。」印入眼帘的是邱宇泽推开门，气喘吁吁的模样。

    「你来了。」我一派轻松地从椅子上跳下来。

    「你果然来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你明知故问。」我笑了，没办法，他这个狼狈的模样真的很好笑。

    「我可什么都不知。」邱凯笑着说。

    「这丫头，自从我答应她，只要不想回家又没地方去的时候可以来这里开始，我已经在这里见到她一个礼拜了，想说今天是假日，她会不会跑过来，没想到我还真猜中了。」

    「我只是不想要待在家里。」

    「看来要给你打一隻钥匙了，说吧你用什么藉口?」

    「嗯?」

    「你是用什么藉口出来的，我可不相信你爸会那么轻易让你出门，该不会是跟同学出来读书的这种鬼话。」我对他笑了一下，举起手机晃了晃。

    「没办法，我就是这么没创意。」

    「所以我是那个同学吗?」

    「你觉得呢?」

    「如果是你恐怕现在还是家里吧。」我笑了出来。

    「是小葵，如果是你，我恐怕还来不及出门就被砍了吧。」

    我们同时相视而笑。

    「好啦，走了。」

    我挑起眉。

    「走去哪?」

    「带你上去啊。」

    「谁说我今天要上去的?」

    「嗯?」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要再下面帮邱凯。」

    「啥?」

    「咦?!」

    「很重吧，丢给邱宇泽就可以了啦。」邱凯探出头对我说。

    我开始帮忙他们父子搬货物，其实不多，但我就是觉得，我也要帮忙的来插花。

    「不要小看我，在力气这方面我也是很厉害的。」

    「真厉害，那你多拿一些。」邱宇泽立刻多丢了一箱雪碧再我身上。

    「来啊，来比赛阿，看谁厉害。」

    「来啊，怕你喔。」

    我开始跟他相争着搬货品。

    很久很久之后，他曾经问过我，为什么要下来帮忙。

    老实说，我也忘记了。

    是因为他父亲眼底的疲惫太过明显，还是因为人家在忙开店，我却要上去小房间而不太好意思。

    于是那天晚上我在他们家帮忙了一整个下午。

    等我发现时间的时候，已经晚了。我急急忙忙地衝到邱宇泽的旁边，拉拉他的衣角，轻声说道。

    「我该走了。」

    「糟糕，我也忘记时间了，等等我，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你们已经开始有客人了。」我说完就瞬间拦了一台小黄。

    拜託拜託，父亲加班还没回到家。

    幸好，我回家的时候，那天父亲还在加班。

    之后我偷偷摸摸的过起我自己喜欢的生活，平常我就去上课，下课了就和他一起窝在他家的小小密室。假日就去帮他们家的忙，在时间到前赶快回家。

    2018.10.01

    看着老师，我偷偷将手机摸出来。

    在大学就算你把手机直接放在桌上，滑了两堂课，或是将手机架好，直接来看剧，几乎都没有老师会阻止。但我依旧觉得，这是很奇怪的事情，所以我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做。

    等一下，侧门旁边的十字路口见。15:20

    知道了。15:20

    干嘛这样偷偷摸摸的?15:21

    苏苓。15:21

    懂了。15:22

    等会见。15:22

    我抬起头，看着还在台上努力吸引学生的老师，配合的拿起笔，写笔记。

    「噹~」学生听到鐘声，就如同猫看见老鼠般，起身的速度可以敏捷又迅速。

    「小维~你今天…」

    「要回家。我父亲还在家呢。」我对苏苓笑了笑，就转身离开教室了。

    我突然发现，让我失去自由的是我父亲，但是让我找回自由的，也是我父亲。

    我究竟是要感谢他，还是要怨恨他呢?

    「没想到你看起书来了。」

    他带我上楼后，他立刻转身下楼，我还在好奇他怎么下去这么久的时候，他就带着两杯闪耀着绿色光芒的饮料上来。

    「你母亲的，我问过邱凯了，他说可以拿。」我挥着手上的书本。如今我已经习惯叫他的爸爸本名了。

    「你拿那是什么?」那个光泽是在是太美了。我放下手中的书，朝他蹦蹦跳去。

    「我刚刚调的，放心，没有酒精。」

    「我可以试试看吗?」

    「你以为我拿上来是为了什么?」

    「谢啦。」我拿了一杯，小心翼翼地品尝了一口。

    「好甜!」我眼睛发光的看着他。

    他只是笑着看着我。

    「我下次想喝有酒精的。」

    「越来越叛逆囉。」

    我笑了笑。

    「这几天，你天天往我这里跑，都不跟苏苓他们出去了，你还在拿你爸当藉口吗?」

    「我哪有拿他当藉口，他是真的不让我出门阿。」

    「不过我记得你不是说你爸最多都两个礼拜就要再出去一次吗?现在都快一个月了。」

    「是阿，我想他这次回来是想处理好和老妈的问题吧。」

    「什么意思?」

    「这一次他回来天天都在等妈妈回来，我想他一定想要好好跟妈妈聊聊吧。」我无奈地笑了笑。

    「是吗…」

    「不过我还有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啊?」

    「你每天来，不腻吗?」

    「当然不腻，其实这里看似是你家，其实已经是我的地盘了。」

    「不对阿，还说我呢，你天天带我过来，不也是跟他们脱队了吗?」

    「他们，我本来就要去不去的阿，何况他们现在都忙着约会。」

    「约会?」

    「苏苓和俊汉阿。他现在真的卯起来追苏苓呢。」

    「真的喔?」可是苏苓刚刚还约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中总是闷闷的。

    明明该为她高兴的。

    「怎么了?」

    「没什么，希望他们可以很好。」我是由衷的希望，苏苓可以跟俊汉很好，希望她这次能够真正的幸福。

    「不过你也没有自己的事情吗?」

    每天都要他陪我，我还真的有点过意不去。

    「放心吧，我很间的。」他悠悠哉哉地说。

    看着他，我认不出来这句话是真还是假。

    他怎么可能很间呢?以前跟他们出去的时候，他的确都有时来有时不来，看他的限时动态，永远都很丰富，他的时间没有一刻是停下来的。

    跟俊汉他们出去玩，帮邱凯的忙，跟其他朋友出去的夜生活，还有…那个晚上我所看见的他。

    他明明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做，为什么这几天的他，都愿意一下课就陪我来这里?他真的都没有事情要做吗?

    我看着窗外发呆，心中想着他所说过的话。

    「再看什么?」他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我身后。

    我吓到整个跳起来。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啊?」

    「再你发呆的时候。」

    「看什么啊?」

    「没什么，我看见你爸爸回来了，快点下去吧。」

    「知道了~」

    「对了。白维!」

    我愣了愣，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抱歉刚刚吓到你。不过你吓到的样子，还蛮可爱的。」他笑了笑。将手中的东西丢给我。

    「这给你。」

    我打开手心一看，是把钥匙。

    「这什么?」

    「这是我家的钥匙，我之后没空的话，你就自己来吧。」

    我愣了愣。没空?...对啊，我都忘了，他是有女朋友的人，怎么可能一直陪着我呢。虽然他自己是说他没有女朋友啦。可是…那天晚上，他们不就是牵着手吗?是他在说谎?还是他们真的不是?

    算了，不管是或不是，我都不想管。只是…我是不是不该…在靠近他了。无论他有没有女朋友，我都不该再靠近他了。

    「你女朋友…知道我在这里吗?」

    他呆了呆。

    转过头对我微微一笑。

    「收下吧。」转身就走。

    「你都这样回答我了，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收下他。」扯扯嘴角，我将钥匙放回桌上。果然，上次他是在说谎，但是为什么呢?

    转身下楼帮忙。

    2018.10.05

    你的侧脸，是我永远看不腻的风景。

    我忘记我在哪里看过这句话了，但我突然觉得，好像开始理解这句话了。

    「干嘛啊?一直看着我?是不是喜欢上我啦?」

    「你臭美，我是在看你脸上怎么多了颗痘痘。」

    「你说什么!」我将视线转过来。从旁边我就可以感受他炙热的瞪视。

    「你钥匙到底要不要拿去啊?」

    「我说了，我不要。」

    我和他肩併着肩，往他家的店走去。

    其实我知道我该来这里的，但是他家对于目前的我，就像是溺水中的浮木一样，我只能紧紧抓住。

    「真搞不懂你ㄟ，常常被关在门外，为什么不拿?」

    「就是不想拿，如果你有事情，我也可以去找邱凯，你其实可以不用一直陪我的。」

    老实说，我真的对他很不好意思，只要我想来，他都会陪我来，从来没有一次说不行，这样佔着他的时间，增加他的困扰，真的对他很抱歉。

    「别乱想了，我说我很间的。」

    「我…」

    「叮~」

    我低头，看着来电者，是我的父亲。

    我迟疑的接起电话。

    「喂?」

    「白维阿，我今天要加班，会很晚回去，你晚餐自己处理一下。」

    「好的。」

    「下课就赶快回去，不要在外面乱晃知道吗?」

    「是。」

    「那就这样了。」

    听着电话传来的嘟嘟声，我心中突然產生一股怨气。

    「你父亲?」

    「嗯。」

    「怎么了吗?」

    「他说他今天要加班，要我自己吃晚餐。」

    「这样啊。那~要不要陪我去一个地方?」

    「哪里啊?」

    「跟我走就对了。」他给了我一个灿烂的笑容。

    而我感觉到我的心脏似乎多了一拍。不好的预感在我心底升起。

    ***

    凉风吹起我的发丝，鼻间充满青草味。

    我真不敢相信，我现在竟然在一片荒原里。

    黄褐色漫漫的一片，我看不见尽头。

    中间有一条石头做成的道路，可以防止脚被芒草刮伤。

    我根本就不知道台中市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里是哪里啊?」

    「这里是我家。」

    「你家在荒原里面?」我惊讶的看着他。

    他笑了笑后解释。

    「这片地，是我爸和我妈一起买的地，他们买下来是为了以后的养老生活，他们想要在这里耕种在这里自给自足，但自从我妈过世后，我爸就再也没有整理过这里了，这里也杂草丛生，变成这样了。」他领着我向前走。

    「那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母亲过世后，我爸几乎没有什么笑容，他天天沉浸在酒精中，那一天，我下定决心要帮助我爸改变，所以我抢了他的酒，大声的骂他。后来，他一言不语的带我来这里。那是第一次，我看见我爸的眼泪。他大声的哭，哭得声嘶力竭，大声的呼喊我妈的名字，用力的拥抱我。他跟我说，如果难过就可以来这里，因为这里的草，会吸收你的负能量，我想这应该是我母亲跟他说的吧。说芒草，会吸收人的负能量。」他果然察觉到我的心情了…真是恐怖的人。

    「芒草、芒花，具有能赋予人坚定的生命力，将自我能量提升，转化负面情绪，达到身心协调。虽然跟他原意有点不太一样，但是他是可以吸收你的负面情绪的。」

    「你…」他惊讶的看着我。

    「我对花语还小小有研究，每一种花都有不同的意思，这让我觉得很有趣。」

    「所以说，你就在这里尽情生气吧。他会帮你吸收的。」

    「你怎么感觉到我在生气的?」

    「神情。」

    「神情?」我意外的看着他，完全没有想过这个答案。

    「你的神情总是很标准。」

    「标准?」这是什么形容词啊?他到底在说什么。

    「什么意思?」

    他只是对我笑了笑。

    「走吧。」他拉起我的手，我和他穿梭在一片芒草之中。

    「什么意思啦?」我追上他。

    他不发一语，只是对着我笑。

    那一天我们笑、我们闹、我们追逐着，在这里就好像是没有时间吧，我可以尽情做我想要做的事情，尽情玩闹。

    有种奇怪的感觉，在我们之中发酵。

    气氛慢慢的变了。

    那一瞬间的我，忘记了我的父亲，忘记了我们的学校，也忘记他可能有女朋友这回事。

    只知道，这里有天，有地，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