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五十四章辩护

    青铜时代号回到了地球，无数地球人前来围观，只见飞船的外壳已经斑驳不堪，打了不少补丁。显然在宇宙中航行二十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飞船上的船员都是几年才苏醒一次，更多时间就是睡觉，只有值班的时候才能醒来。

    飞船撞上陨石碎片，或者仪器故障，都没有多少零件修补，只能用从友军船上抢来的东西缝缝补补，所以外壳的情况才会如此破旧。

    要知道在地球的时候，飞船每一年都要进行保养，青铜时代号已经二十年没有接受保养了。

    飞船外是大量的治安士兵，他们是来逮捕青铜时代号船员的。可惜船员们懵懂无知，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欢迎他们回家的。

    当船员排队整齐离开飞船的时候，还没有来得及发表回家感言，已经被周围一拥而上的治安军给逮捕了。

    “我们不是罪犯，你们干什么？”船员们不懂这些人到底什么意思？不是地球人要召唤他们回家的么？为什么他们回来了就要被逮捕？

    这一幕被围观群众拍摄了下来，很快就传遍了网络。不少网友说逮捕得好，因为他们都知道青铜时代号做了什么，他们的所作所为就是反人类。

    所有船员都被送上了法庭，他们被迫陈述自己的所作所为。

    那是一段黑暗的历史，五艘飞船离开地球后没多久就听说地球太空军被全灭了，作为最后逃走的太空舰船他们首先感谢了叛逃的章北海，同时组成了星舰地球，希望可以延续地球的文明，找到新的家园。

    可是秩序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因为他们茫然无措，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找安全的地方，五艘飞船携带的资源都是有限的，如果继续下去他们根本没有未来。

    而这个时候最好的方案就是将所有的资源集中起来确保少数人能活得更久远，活到可以找到居住地。

    可是谁活谁死呢？五艘飞船都有这样的想法，于是猜疑链产生了，最后青铜时代号和量子号先发制人将其他三艘飞船消灭了。

    “……我们使用次声波导弹轰击了其他三艘飞船，然后和量子号平分了所有的资源，而飞船的残骸被我们当成了墓碑留在宇宙中。”

    此时公诉人厉声说道：“墓碑？只怕墓碑中根本没有尸体，你们的所作所为简直就是骇人听闻，根本算不上是一个有良知的文明个体，你们是野蛮的食人族。”

    下面的听众也是面露憎恶，还有一些三体人淡定地看着这场世纪审判。乔装打扮后的杜兰和罗捷也在其中，罗捷被发现后并没有被惩罚，当然罗捷也没有跑因为杜兰说可以带他看一场好戏。

    罗捷知道眼前这场审判就是好戏，听着船员的证词，罗捷百感交集，这种可怕的事情却真正发生了，而更可怕的是在地球人明明没有经历过那种绝望却高高在上地横加指责。

    罗捷不由想到如果不是自己的父亲，那么地球现在已经完蛋了，地球上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指责那种境遇下做出选择的船员呢？

    在当时的环境之下，五艘战舰都不知道罗辑能逆转乾坤。已经是默认地球被占领，人类被毁灭了，他们是文明的最后火种，为了让火种能更持久，五艘飞船都意识到了最优选项，只是最后青铜时代号和量子号先一步出手而已。他们不出手其实另外三艘飞船也会出手。

    那时候他们不再按照人类法则生存，而是以宇宙法则生存。

    船员听着公诉人的职责，只是低沉地说道：“当鱼离开海洋走上陆地，鱼也就不是鱼了。当人类离开地球飞入宇宙，人类也不是人类了。”不过这有力的发言显然不能动摇和平时期人类的道德理念。

    大家依旧觉得他们有罪。

    “咳咳。”肃静庄严的大法庭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咳嗽声，打扮成律师的杜兰从一旁缓缓走出。

    罗捷一看杜兰立刻扭头，发现原本坐在他身边的杜兰消失了，这是大变活人啊。同时他不由想到杜兰难道真的不怕死么？

    只见杜兰缓缓走入法庭，暴露在聚光灯下，这是他第一次在公众面前露面。

    “我要为青铜时代号辩护。”杜兰微笑道。

    大家一愣，这一次青铜时代号可没有辩护律师，因为他们的所作所为证据确凿，所以他们只是自我辩护，没有派律师的必要，哪冒出来的律师？

    这个人有点眼熟，大家表示好像见过。

    “杜兰，他是罪大恶极的杜兰！”终于有人认出杜兰来了，摄像头瞬间将他的画面传入千家万户，以前很多人只是知道这个名字，根本不知道杜兰长什么样子，现在看来杜兰也没有三头六臂。

    治安军冲过来了，不过杜兰却缓缓拿出了执剑人按钮：“你们要是不让我辩护，我可就按下去了，你们知道按下去会怎么样么？其实我也不知道，所以我也一直很好奇，你要知道要忍住按按钮的冲动有多困难。”

    大家惊了，不是说复制的执剑人按钮已经毁掉了么？连三体人都确定了这个情报，怎么杜兰手里还有按钮，他到底复制了多少个？

    大家投鼠忌器，法官只能同意杜兰入场。

    杜兰似乎发现大家很好奇，显然是想要知道杜兰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说道：“大家都说我是罪大恶极的坏人，而青铜时代号的船员也是反人类的恶魔，既然我们都是坏人，当然要互相帮忙了，不是么？”这逻辑还真是无懈可击。

    在这世纪大审判中，真的是邪恶云集，连隐藏两百年的大坏蛋都出现了，关注度十足。

    “你要说什么就说吧，其实不管你说什么，你也不可能否定他们的罪恶。”公诉人冷冰冰地说道：“而下一个被审判的人将会是你。”

    杜兰笑了：“关于这件事情，事实和造成的结果都很明确，不过我觉得他们最多就是个自卫过当罢了，算不上反人类。”

    “一派胡言。”公诉人可不信这鬼话。

    “我有证据。”杜兰拿出了证据，就是‘自然选择号’‘企业号’‘深空号’的黑匣子。

    黑匣子不是什么必要的资源，所以被留在了飞船残骸里，没想到会落到杜兰手里。青铜时代号的船员都不知道这三艘飞船上发生过什么，于是静静地看着杜兰表演。

    开始播放。

    通过黑匣子的记录可以很明显知道‘自然选择号’在被打中之前，全员也已经决定攻击友军夺取资源了，章北海的手指头都已经在按钮上了，不过他终究慢了一步。

    而被攻击的时候章北海的遗言是‘没关系的，都一样’。

    这说明不管是杀还是被杀，都不过是命也，重要的是人类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明白了如何才能活下去，只要意识到这点人类就还有希望。

    黑匣子中章北海的遗言震撼了所有人，法庭一片寂静。

    良久杜兰才说道：“人们总是说大仁大义，却没有想过对于我们文明整体来说，有时候大仁就是大恶，不仁才是大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