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幕 自由神II

    细语悠扬，如若吹拂湖畔的浅歌，于水面荡漾粼粼涟漪。

    令人联想到灿烂阳光中，被翠绿树木簇拥的湖景。

    然而，这句话的语调包含着歉意，失落，流露出一股特别的悲伤——像是感叹事物更替，该来终究到来的告别。

    这究竟是？

    “...”

    利奥未能理解其中含义，他皱了皱眉，回过神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已然消散。

    “Ahhh！”

    红裙女的尖叫将他拉回现实，她连滚带爬，摔倒在草地上，随后被自由神，也就是乌鸦怪物猛然扑压，它张开暗黄的喙，鲜红的舌头散发腥臭，卷起其惊恐的脸庞。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死在所信奉的神明手中。

    伴随着毛骨悚然的炸裂声，乌鸦怪物贪婪地吞咽红裙女的残躯，抓着她不断扇动翅膀后退，余光始终警惕着前方身上银辉逐渐暗淡的利奥。

    它在此刻袭击红裙女是有原因的。

    利奥盯着乌鸦怪物，注意到它身上的灼烧伤痕正慢慢消失，剧烈的呼吸亦逐渐平复。

    吞噬血肉能加快它的恢复，为此它谁都会下手，不论是罪徒，还是忠诚的信徒。

    利奥没有动，他变得十分从容，趁乌鸦怪物吞噬血肉的这会儿，他下意识低头，看着手中变了样子的银色印记。

    与风绿的“F”不同，这个新符号像是“G”，并且，他能感受到印记中涌动着十足的银色能量。

    这个银色印记，或者说银色符号，给他一股异常熟悉的感觉。

    因为长得像“G”？

    不...

    利奥眉头紧锁，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它。毕竟这是与“圣烬的灰银柄”有关的，与许久之前猎魔人有关的古老存在。不论以何种角度来说，他都没有机会去接触它，更别说熟悉它了。

    即便理智如此，熟悉感依旧像一根刺，卡在心头。

    随后。

    哇——哇——。

    乌鸦怪物张开暗黄的喙，吐出沾染污秽的布料团。

    它慢慢低头，红色的眼睛转动着，死死盯向利奥，随着它合上喙，脚蹄微微分开，身后的翅膀以及身上的甲壳一阵蠕动，锋利的漆黑刃指泛起寒光。

    从外面看，它身上还带着些许灼烧伤痕，但它似乎已经准备好与利奥继续战斗。

    不过，由于刚刚的银辉，它心有顾虑，没有贸然直击利奥。

    “这感觉真奇怪...”

    利奥平静地注视着前方如临大敌的乌鸦怪物，按理说他才是应该紧张的那个——森咒能量不足，乌鸦怪物伤势恢复大半。

    但他内心出奇的平静，他只得归功于手中出现的新印记。

    “...”

    抱着尝试的心态，利奥眼神一凝，双手紧握森咒，连他自己都未注意到，在手心的银色印记贴上剑柄的瞬间，一层淡淡的银辉流遍森咒，仿佛沐浴在月光下。

    伴着一声低喝，他迅疾地掠出，挥动剑刃，寒光倾泻。

    唰！

    残影暴至，仿佛跨越时间与空间。

    不可思议地，如临大敌的乌鸦怪物被斜着劈开，惨叫都未响起，两部分残躯便燃起银色的火焰，散出漆黑的，漫天飞舞的灰烬。

    透过残躯的劲风压低群草，树林沙沙响动。

    “...”

    利奥微怔，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散落一地的灰烬。

    他慢慢睁大眼睛。

    这团灰烬便是刚刚几乎致他于死地的乌鸦怪物，藏身乌鸦森林的可怕污蚀，同时是强盗与部分异教徒信仰的，洛斯手下的异神之一，自由神。

    一劈就结束了，他心头泛起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很自然的，利奥移开停留在灰烬上的视线，看向手心的银色印记，心头一动。

    难道，这就是圣烬的灰银柄的力量？

    越想越有可能。

    “这就是，圣烬的灰银柄的——”

    利奥喃喃自语，慢慢抬起手，视线慢慢偏移，视野中的印记始终泛着微光。

    良久，他恢复平静，思索片刻。

    “也许...之前几次于危机关头出现的银辉，噩梦般的轮回，灰银柄强迫我立下的誓言...都是为了此刻？”

    他不由得回忆起之前的种种，脑中又浮现出初次见到洛丝，她说出的话。

    “维克拉斯圣战之前的猎魔刃，又名‘始祖之烬’，‘逆流的圣恩’，‘斩断污蚀之剑’。’”

    毋庸置疑，梦中的那把剑便是“圣烬的灰银柄”，按洛丝所言，它或许意味着猎魔人的传承...梦境与轮回，誓言与试炼，这些东西逐渐将他引向猎魔人的道路——现在，他终于踏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自己似乎已经继承了一些力量，来自灰银柄之剑的一些力量，利奥能体会到这一点。

    “这意味着...我终于成为了猎魔人？”

    利奥微微点头，又微微摇头，这个问题没人能给他解答了，或许是，或许又不是。

    但无论如何，这不是一件坏事。

    对付污蚀他更具把握，这会让他今后的道路更加通畅无阻，不论是作为猎魔人，还是作为寻找真相的探索者。

    “呼。”

    他呼出一口浊气，准备思考下一步。

    滋滋。

    突然，脚边传来细微的声响，利奥低头，拨开漆黑的灰烬，从中发现了一颗颜色鲜红，内部纯净美丽的圆形石头。

    石头表面流动着红光，上面附着些许能量，声响由此传出。

    想了想，利奥决定将其收起。

    “...”

    握着红石，将森咒负于身后，利奥站起身，环顾四周，潮湿的气息夹杂寒冷，扑面而来，周围的森林充斥寂静，浓雾依旧，遮蔽天空，也不知时间如何了。

    “继续向乌鸦森林深处走吧。”

    利奥回头看了一眼之前放置马匹的地方，哪里依旧空空如也，也许是在之前的战斗里受惊逃离了。

    他摇摇头，顺着脚下的泥路，朝着两侧树木间的浓雾深处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雾中。

    ···

    乌鸦森林深处，自由神之殿。

    高大，光滑的岩石群簇拥着西姆树木搭建的神殿高台，绿叶延伸，图腾附着，它于葱郁的森林中立起，顶端的乌鸦神像展示着它的威严。

    高台下聚集了不少人，他们身形高大，手持武器，皆是拓拓曼人，在瑟薇塔帝国犯下累累罪行的强盗人种。

    苍白的肤色，接近青色的发色，蓝绿色的眼睛。

    此刻，他们的视线汇聚在高台上，也就是乌鸦神像前的祭祀身上。

    “森林生长他的仁慈，穹苍传扬他的伟大，日起日暮，夜隐夜渐，既无言语，也无声音可听。”

    老祭祀的皱纹逐渐舒张，枯黄长发下的斑点双眼慢慢睁开，声音低沉苍老，“坚定你的信仰，才能感受到自由神的存在。”

    话语传开，下方的一众拓拓曼人闭上眼，露出虔诚之色，开始下跪朝拜。

    待朝拜结束，老祭祀扬起手中木杖，她睁大眼睛，暗红的血丝充斥凸起的一对眼球。

    “在神明，众徒的见证之下，施于恩赐——”

    她手中的木杖尖端泛起光辉。

    嘎嘎嘎，嘎嘎嘎。

    乌鸦神像两侧的粗壮棕褐色树枝如蛇般蠕动，在老祭祀的前方缠绕成一处不大不小的摇篮。

    这一魔法般的神迹引起众人的欢呼，紧接着，两名强壮的拓拓曼人从森林后方走出，他们押着一名被镣铐困住的少女，衣物破损，原本光滑白皙的脸蛋亦布满伤痕。

    然而，她十分平静，在一干拓拓曼人的注视下缓步前进，抬起脸，视线穿过前方的老祭祀，直勾勾地看着高台上的乌鸦神像。

    她的蓝眸清澈，视线没有信徒一般的热切，却有一股独特的坚定，执着。

    她还记得她来的目的，以及自己的名字。

    找到自由神像，贝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