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鱼群III

    接着，利奥清点起海难造成的损失。

    实际上，他没有什么好损失的...留在普黎号上的只有几套便服和一些银币，并不重要。失落之戒和森咒没有遗失，已经是极大的幸运。

    “东西没少...”

    利奥用指肚轻触食指的失落之戒，很自然地回忆起他落海前的那段画面。

    落海的污蚀，庞大的黑影，恐怖的礁石触须...它们似乎都想置他于死地，在那般绝望的境地中，昏迷的他却侥幸逃出生天，一路漂流至别人的渔网从而获救？

    离奇，不可思议。

    没人有这般好运，尤其在污蚀面前，它们狡诈，残忍，不放过丝毫机会。

    有什么救了他，利奥如此猜测。

    可惜他对此毫无头绪，也没有线索可寻，这事暂且不谈。

    脚步响起，两名船工适时从小屋走出，经过旁边之时，利奥有心地叫住他们。

    他们诧异地转过身，表情有些茫然。

    “我曾在码头呆过一段时间，对搬货颇有心得。”

    他露出微笑，仿佛说的不是谎言，“有付出才有收获，我希望以行动换取参加篝火晚会的资格。”

    “...”

    两名船工对视一眼，脸庞的茫然变为理解，然后偷偷瞧着利奥健壮的双臂，面露犹豫。

    这提议不差。

    他们的表情在利奥的预料之中，来往小屋的短暂时间内，利奥留意到海岸处人手不足，搬运货物效率低下，于是试图借此成为帮工，博取船工的好感，方便询问更多的事。

    他的微笑真诚，说辞也不算糟糕，按理说他们没有拒绝的理由。

    “我说...”

    左边的船工很是意动，尤其听到利奥说曾在码头呆过，也做搬货工作，很快便有认同感累积。

    “这很难说，海伍德不会同意的...”

    右边的船工摇摇头，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开。

    不难看出，他们的警惕心很强。

    “德森？你其实...”

    左边的船工尝试叫住走开的同伴，最后悻悻地缩回右手，挠了挠后脑勺。

    “抱歉喽，先生，谢谢你的好意。”

    他转过身，耸耸肩，表情有些尴尬，“德森，呃，他不怎么喜欢外来人。”

    “我能理解。”

    利奥也不生气，点点头。

    “至于我...嘿嘿，我还有东西要搬，希望能在晚上的篝火旁和你多聊一聊！”

    说完，这名船工也跟着同伴的步伐跑开。

    “...”

    利奥眼神闪烁，结果不算太坏。

    眼下无视，他干脆躺在温暖的沙滩上闭目养神，感受阳光的洗浴。

    虽然他没能加入船工帮忙，但已经取得一名船工的好感，相信夜晚的篝火将有不少收获。

    接着，两名船工回到渔船边上，拾起几只落在沙滩上活蹦乱跳的鳞鱼，其中一人一边丢回箱里，一边不着痕迹的瞥向船上的海伍德，斟酌着打开话匣，“那个外来人想来帮忙，他说自己在码头干过活，搬货很有一套。”

    “什么？”

    海伍德停下不断收起灰绿渔网的双手，有些惊讶，“他是码头的工人？他更像个使剑的贵族...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做。”

    他没有犹豫，直接回绝船工的提议，还不忘数落这名船工，“要知道，勤劳带来财富，别老想着偷懒。”

    “...”

    后者无奈一笑，耸耸肩，埋头干活。

    “一般人不会多管闲事。”

    望见船工低垂的脸，海伍德略带深意地摇头，“也许他有什么目的...不管怎么说，他是外来人。”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时间会证明人的本质，但是他不会在洛雷里久留，我们理应避免和他有太多的接触。”

    海上遇难者的身份形形色色，其貌不扬的矮小青年也许是声名远播的贵族，看似人畜无害的女人可能是劫掠船只的刽子手，甚至是被人派来充当间谍的小孩，携带毒害疫病的可怜人...危险很多，唯一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

    很快，海伍德继续收着渔网，又苦口婆心地讲起以前的故事。

    当然，这些故事和教训他们已经听过多次。

    “嘿嘿。”

    旁边的船工们干笑两声，就着海伍德的话语声继续卖力工作。

    覆盖岛屿和海洋的刺目阳光逐渐柔和，偏向黯淡，海岸浅滩的淡色潮水亦往返泛沫，椰树等景物的影子缓慢移转，如同钟表的指针，时间在安然的氛围中流逝。

    许久之后，略冷的海风拂过脸颊，仿佛来自天边的冰凉的吻。

    利奥睁开眼，灰暗的海平线残余着橘红的夕辉，将一小片海洋染成火色，包括海伍德和船工等人，海滩上许多人半蹲着，他们似在祷告，无一例外，垂眸远望着这幅景象，对他们来说这习以为常——向白昼告别，在对神明的敬意中迎接黄昏后的夜幕。

    在洛雷里的居民眼中，昼夜轮转是神明力量的显现，亦是祷告时机的来临。

    很快，他们的祷告声乘着凉爽的海风，飘过利奥的耳畔。

    凭借敏锐的耳力，他精准的从风中捉住几片摇摆的词，如同剑士在迎面的寒风中刺中几片凋零的落叶。

    “...复苏...收获...跨越光暗...超脱生死...伟大的贝拉耶...”

    “...夜纱织成披风，茫海留下足迹...”

    “...穿梭昼夜的界限，寻觅真理和火焰...”

    “...烈焰之后，残余灰烬...”

    “...尘灰之中，重归自由...”

    虽在瑟薇塔帝国境内，洛雷里的居民所信奉的却不是真语之神爱兰斯，而是利奥从未听说过的，名为贝拉耶的神明。

    “贝拉耶？”

    他苦思着莎莎曾说过的，有关星空两大神系的一些知识，仍未在脑海之中找到任何与“贝拉耶”有关的线头或角料。

    他再次为自己的无知而无奈...当然他没有理由责怪自己，作为异世界的旅客，他非常清楚，从地理和历史的角度去理解一座崭新的世界，是漫长而循序渐进的过程，需要日积月累的学习，以及亲身经历的体会。

    利奥心中仍希望莎莎快些苏醒...这没什么好丢人的，借助圣灵的丰富阅历，他会以最快的速度了解大陆和海洋的各种知识，从而成为一位合格的冒险者。

    每个人都需要学习，只是先与后，快与慢的区别。

    “...”

    温暖的感触从食指传来，利奥不禁停止思索，诧异的看过去，一抹微弱的红光映入眼帘。

    细碎的红纹仿佛焰火中的薪柴烬痕，也似火山黑岩表面淌过的橘浆，它们用崭新的姿态填满“失落之戒”的精美繁奥的镂空花纹，焕发出柔和但不醒目的复苏之光。

    “...”

    利奥暗自喜悦，也许命运终于听见了他的不断的念叨？

    太难得啦！

    无论如何，莎莎终于要从沉睡中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