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幕 追逐II

    不久，利奥收回束缚它们的锁链。

    重归自由的怀抱，异鸟和木巨人皆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你们可以离开了。”

    利奥将手中的两块灵魂碎片丢还它们，顺手解除光幕，伴随橘黄光芒的消散，湛蓝的天穹和洁白的云纱随之显露。

    “...”

    木巨人和异鸟面面相觑，它们流露出犹豫和困惑交织的神色，就像失去方向的舵手。

    “为什么？”

    异鸟迟疑着发声，它无法理解利奥的举动。

    它不禁猜测，眼前的人类明明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却对它们的灵魂碎片不屑一顾，是他太过强大，还是它们太过弱小？

    “不久之后，洛雷里的贝拉耶不再存在，我也会离开这座岛屿。”

    利奥的语气像位追忆往事的旅行者，他看向异鸟和木巨人的魂灵，“很快，你们会成为洛雷里的神明，正像你们期待的那样。”

    “...”

    异鸟和木巨人再次陷入沉默，甚至感到困惑。

    它们意识到利奥的选择也许是正确的，他的话语中有某种深意，但现在的它们绞尽脑汁也无法理解其意义。

    “一旦你们失去最大的灵魂精粹来源，便意味着黄昏的到来。”

    利奥看着懵懂的它们，不禁哑然失笑，“那一天总会来临的，从现在开始，你们得想想度过难关的办法。”

    “噢...我明白，洞窟的宝藏终究有耗尽的那一天。”

    比起仍然不明所以的木巨人，异鸟的双眼瞬间亮起，像一对发光的蓝魔法灯。

    无论如何，洛雷里的铸魂遗产，也就是洞窟里的灵魂精粹和宝藏才是一切事情的起源，那也是洛雷里最有价值的事物。

    结合现状来看，利奥多半会取代贝拉耶，成为铸魂遗产的新主人，而随着他带走灵魂精粹和宝藏，木巨人和异鸟便会失去最大的精粹来源，它们便不得不为维持自己的生命和洛雷里的繁荣而苦，那将会是一段寒冷黑暗的漫长夜晚。

    另一方面，不接受异鸟和木巨人的灵魂碎片意味着要将它们留在洛雷里。这是对洛雷里信徒，岛民，甚至洛雷里本身最大的怜悯，因为这座岛屿的兴盛和它们密不可分。

    这一刻，异鸟深切地体会到利奥那与强大力量相对应的，一种历经时光打磨才会有的仁慈和高度。

    正是这种仁慈和高度，让它眼中的利奥不像是一位肆无忌惮，随心所欲的暴徒，而是一位手握权杖，洞悉光暗的教皇。

    它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感触，但这种感触真实存在。

    “还是说，你们坚持之前的想法？”

    利奥看着迟迟不离开的木巨人和异鸟，语气平静。

    “没有，尊敬的阁下。”

    异鸟摆动着它的喙，张开翅膀腾空而起，准备离开。

    然而，木巨人却呆呆地站在原地，它似乎还在思索着之前的那些话，琢磨着其中的深意。

    半秒过后，木巨人缓缓站起，陈恳地问道：“离开洛雷里之后，您会前往何处？”

    这是什么问题？

    它的问题让上方的异鸟十分不安，但异鸟不敢干涉它和利奥的交谈。

    利奥不由得仔细地盯着木巨人一会儿，他感到些许意外，似乎木巨人的确坚持之前的想法——将灵魂碎片呈交给他，甘愿成为追随者。

    但他很清楚，他无需木巨人的追随，从很多角度来说，那毫无意义。

    “在我看来，你应该追随洛雷里的未来。”

    利奥没有斟酌话语，直言不讳，拒绝木巨人尚未言明的想法。

    他摇摇头，将视线从默不作声的木巨人身上移开，转身离开这片乱石遗迹，很快消失在异鸟的视野之中。

    确认利奥离开之后，异鸟气急败坏地飞落，用双爪敲打着木巨人的脑袋，愤懑地道：“你最好清楚，他始终是我们的敌人，一名...一名不知深浅的人类！”

    “我清楚，他非常强大。”

    木巨人也不抵抗，任由异鸟拍打着自己的脑袋，若有所思地道：“他看穿了我的想法。”

    “蠢货！你以为他能给你带来什么？”

    异鸟指着木巨人的鼻子倾泻怒火，尖声道：“他杀死了你的眷属，将你从你的神殿里赶出，逼迫你放弃躯壳...”

    “我清楚，他非常强大。”

    木巨人木讷地强调着之前说过的话，它让异鸟哑口无言，“我感觉得到，他拥有让我蜕变的力量。”

    “...”

    异鸟眯起眼睛，它又一次意识到，刚刚见到的利奥和之前在失语森林见到的利奥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不止是单纯的力量强度的区别，甚至有深入灵魂的区别。

    “如果精粹不够，我会离开岛屿。”

    木巨人看着沉默不语的异鸟，说出的话却让气氛更加沉闷。

    清晨过后，梅尔维斯，哈格拉·金男爵府邸，会客大厅。

    两批人在这里碰面，以莫德教士为首的梅尔维斯教会势力，以及名叫伏恩的学者为代表的贵族和学会组成的传统势力，他们相互对峙，却很有耐心。

    实际上，在梅尔维斯，教会势力和传统势力的摩擦屡见不鲜，每当梅尔维斯城发生一些要事，或者是必须做出关键决策而召开会议时，他们都会聚集起来。

    之前在城门街道发生的怪物事件足够引人瞩目，暂住男爵府邸的利奥也让人好奇，更不用提昨夜发生的可怕变故：梅尔维斯佣兵街道的三条小巷化为断壁残垣，留下经受可怕冲击的大坑和痕迹，以及一些难以辨认的生物残躯。

    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迫使人们向坏处考虑。

    佣兵，学者，平民；贵族，教会，学会，不论是梅尔维斯的任何人还是任何势力，都能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危机感，黑暗和阴影似乎悄然逼近，正笼罩着梅尔维斯。

    许多人已经开始行动，纷纷展开他们自己的计划和布置。

    而说到底，在梅尔维斯的各势力眼中，一切事情的开端，起因，或者说解决的办法，都和暂住男爵府邸的青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在塔内库先生来到这里前，我必须告诉大家——”

    莫德教士环顾四周，挑了恰当的时机，用言语吸引大厅所有人的注意，“——来自神明的警示。”

    他左手握着洁白的镶嵌金纹的卷轴，这是用于记载神谕的特殊物件，光是凝视其外表便能感受到一股肃穆的神圣。

    “灾祸和阴影正在靠近梅尔维斯，只有神选者才能拯救所有人于危难。”

    莫德并未开启卷轴，但他严肃的表情同样具备说服力。

    “梅尔维斯的安危，我和我身后的人们皆为此而来。”

    金色短发的青年看上去非常沉稳，他的模样和罗文十分相似，也是赫赫有名的贵族。

    他用拇指摁住腰间的佩剑，语气平淡，“我们（贵族）只着眼于事实，也基于事实来改变它。”

    “...”

    莫德教士注视着这一切，冷冷一笑，心想贵族们总是乐衷于向他人表现得像位实干家。

    “怪物的来源，它们的弱点，以及那位客人的身份和目的。”

    随后金发青年继续表述他的看法，他转过身，精致的靴子跨过红毯的花纹，看向大厅中央的男爵，眼神凌厉，“这些就是我们需要知道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