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跳海的男人
前方没有路，沙子被雨水浇灌得难以行走，异常泥泞。 温宁不敢停下来，深一脚浅一脚地跑过去。 距离近了她才看清，是个男人，正仰头淋着雨，站在没到腰线的海里。 “喂”温宁叫着。 “危险，快过来，快过来...” 她奋力喊着，可是那人毫无反应，像个心死之人。 顾不上其他，温宁把伞扔在沙滩上，趟着海水朝那人冲过去。 那人个子不矮，齐到他腰线的海水直接淹到温宁双臂。 可是温宁没有犹豫，上前一把拽住他的手臂往回拉。 男人吓了一跳，身子一歪，连带着温宁一起倒在海里，两人都被海水呛了几口。 温宁马上爬起来调整呼吸，双手紧紧勒在男人腋下，使出浑身力气拼了命把他往岸上拉。 幸好他跳海的位置离岸边不远，温宁终于拖着他来到沙滩边上。 海浪还在一层一层地扑到脚下。 温宁心有余悸，抹了一把脸上的海水和雨水，张口就骂，“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想不开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死了你家里人怎么办？一死了之简单，活着的人要承受多大的痛苦你想过没有？” 男人被莫名其妙搞得抢了几口咸腻辛辣的海水原本还有些不爽。 现在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一脸稚嫩，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他笑盈盈地盯着眼前这个一头短发杏眼圆睁满身正义感的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喋喋不休的温宁一下子噎住，“什么什么名字？你还有心思问我的名字？” 生在渔村她见过不少跳海轻生的人，还有那些痛不欲生的家属。 不明白能有完整的家庭这些人为什么还要轻生。 她痛心疾首地想要再次劝解眼前的男人。 看她要说话，男人马上举起手阻止，“行了行了，谢谢你的好意，别说了好吗？” 温宁气不打一处来，看样子他还是执迷不悟。 “你不能寻死，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你活下去的人和事，不管你遇到什么打击，人都要好好活着呀。” 男人仰头大笑，最后笑得直接躺在沙滩上。 温宁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他不是要跳海？ 转念一想，不跳海怎么会那样泡在海里。 她又继续对着男人道：“这几天暴风雨，你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离岸流也会把你卷走的。” 男人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谢谢你，不过我没有家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的。” 温宁心里一动，他也没有家人？ 她观察着眼前的人，虽然浑身湿透，可是看得出他的衣服很昂贵，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难道是外来的游客？ “你，是来芙蓉滩旅游的？” 男人一脸散漫地笑着，“算是吧”。 他打量了一下温宁，“你应该是这的村民吧？” 温宁点点头，“你现在没事了？不会再寻死了吧？” “可惜啊”男人叹了口气，答非所问道：“还以为能来芙蓉滩看看景色，听说这里几乎没被开发过，就是天公不作美。” 温宁在海里泡了一下午，现在又一直淋着雨，不自主就打了个喷嚏。 她揉了揉鼻子，“再晚点雨就要停了，到时候月亮出来海那边就好看了。” 男人来了兴致却反问，“月亮有什么好看的？” 温宁观察了一下天色，“现在是夏天，雨停了以后天也不会一下子全黑透，月亮出来照在海上特别好看，就是那种由近到远，从蓝色到黑色的过渡。” 男人笑起来，“那叫克莱因蓝，你倒是对颜色挺敏感的，难得渔村的人会对日日都见的景色留意。” 温宁听不懂他的意思，只觉得这个人奇奇怪怪的，看样子不像那些跳海的人惯有的沮丧和绝望。 那他下着大雨泡在那么危险的海里做什么？ 想着就起身捡起地上的伞撑开递给男人，“你拿着吧，千万别做傻事。” 男人也站起来，“我不用，你拿走吧，都是因为我害你淋湿了。” 温宁二话不说把伞塞到他手里，不管这个人的本意是不是要跳海，他那种奇怪的举动肯定是心里有事。 自己这个时候多给他一些帮助，希望能多少化解点他心中的郁闷吧。 “反正都湿了我没关系，你拿着吧。” 看她离开的背影，男人在身后大声说道，“我叫祁恩宇，你呢？” “我叫温宁”温宁回过头冲他笑起来。 祁恩宇突然觉得周身的寒意仿佛都被那抹温暖充满善意的笑容驱散了。 看着天色渐暗，冷英杰早就坐不住了。 从院门口到礁石边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 哑巴孙笑着摇头，在本子上写了话递给他。 【别担心，雨停了小温宁快回来了】 冷英杰还是放不下心来，“她说回来吃晚饭，天都要黑了怎么还不回来，下午雨那么大，不会出事吧...” 哑巴孙大笑起来，继续写道【放心，在海上小温宁比你安全，救你的那天雨下得比今天还大，她在海里游得像小鱼一样快】 “不行，我还是去找找吧，天黑了她害怕白骨湾” 说着冷英杰就风风火火出了院子。 温宁已经来到了白骨湾附近，她确实害怕，可是想着离礁石不远了，家里还有冷英杰在等着她。 即便害怕也强自镇定地低着头往前走。 她不敢抬头张望，想叫冷英杰来接自己也没办法，这种天气出海她都不带手机的，现在根本没办法联系他。 脚下步履匆匆，没留意就突然撞到一个人身上。 温宁刚想道歉自己没看路，抬头一看居然是冷英杰。 “阿杰”她欣喜地喊起来，“你怎么在这？” 看着她从头到脚没一处干的地方，冷英杰烦躁起来，“伞呢？” 才半天没见就搞成这个样子，看来以后还是得把她看老实了。 “啊，刚才回来的路上有个人要跳海，我去把他救下来了，伞给他了。” “男的女的？”冷英杰沉着脸问。 “男的呀，”温宁傻傻地回他，“他整个人泡在海里呢，但是后来我又觉得他不像要跳海的。” 温宁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凑上前一副要跟冷英杰分享的样子，“他还跟我说什么海的颜色叫...叫克莱因蓝，还蛮好听的你觉不觉得？” “哼”冷英杰冷哼了一声，脸色更沉了，“你可真热心，芙蓉滩就数你最喜欢救人。” 他这是干嘛，自己救人是好意，他怎么还冷嘲热讽起来了？ “你怎么不夸我？”温宁看着他问。 “我谢谢你救了我”说着冷英杰解开身上的衬衣就披到她身上。 衬衣单薄起不了保暖的作用，可他还是担心温宁淋了雨会感冒。 说完拉起她就往回走。 温宁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我都救了你好几个月了，你现在才说谢谢。” 冷英杰感觉太阳穴突突地跳。 “哇你看好漂亮啊”温宁突然叫起来，指着海的方向。 冷英杰扭头看去，两艘精致豪华的私人游艇正朝芙蓉滩缓缓驶来。 陡峭的礁石边上，哑巴孙佝偻的背影显得有些萧瑟。 暴风雨后的海风吹得他满脸的皱纹都爬了上来，形如枯槁的树皮。 他出神地望着海面，望着那两艘游艇。 心中喃喃自语，“冷家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