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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 第85节

    厨房连着个小间可以用饭,她们便就在那里坐下。

    “我拌得不如你拌得好吃。”

    沈延把自己的碗推到柳青面前,柳青瞪了他一眼,他剑眉一蹙,只好拖回碗来自己拌。

    韧滑的面条入口,油稠的肉酱在唇齿间缓缓爆出浓厚的香醇,沈延一口接一口地吃下去,觉得心里、胃里都被有滋有味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他动作虽斯文,却也吃得极快,等他两碗面下去,柳青这边一碗还没吃完。他就拖着腮,眼睛亮晶晶地瞧着她吃。

    “语清,日后也做给我吃,好不?”

    “……你把头回过去,不许再看我。” 柳青不想回他的话,却被他瞧得实在受不了。

    沈延灿然一笑:“我看自己的媳妇有什么不对。”

    “……你们家退婚了,我早不是你媳妇了。” 柳青低着头,看不见表情。

    沈延略一愣,他早年知道的是刘家退亲,但如今想来此事应是父亲为了保沈家周全,才断了与刘家的姻亲。

    “此事我没同意,不能做数。”

    他沉声道,口气坚决。

    柳青抬头看了他一眼,戳了戳碗里的面,垂眸苦笑。

    “你不同意又如何,刘家早就不在了,你要向谁家提亲……你再看看我,”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脸颊,“我这张脸,哪还有一点刘语清的痕迹?……还有,我已经许多年没弹过琴,没画过画,我整日和死人打交道,我混在男人堆里,你觉得我还是当年那个刘语清么?”

    她语气虽平静,眼睛里却是掩不住的悲伤。沈延看她看得透,听她说着话,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听先生说,他们救起她的时候,她差不多只剩下半口气,穿着身囚衣蜷缩成一小团,倒在一片野林里,怀里抱着一颗不知从哪挖来的带着泥的番薯。

    他们带她回客栈,给她服药、治伤,可是她之前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上吐下泻不说,高烧连着几日不退。先生怕她熬不过去了,就跟她说这关她一定得挺过去,否则谁还能诉刘家的冤屈。

    先生其实也觉得此事乃天方夜谭,但她却当了真,从此,心心念念的只此一事。

    “……语清,这些年你受了太多苦。且不说这整骨之痛,即便是现在,衙门里的差事也是又辛苦又危险,就拿这次的案子来说,我看见她的刀架在你脖子上,我这心真是……”

    他长长叹了口气,那种感觉实在无法形容。

    “......即便没有这些,若是哪一日你被人发现是女人,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柳青捏着手里的筷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你所图之事,我已经知晓。但此事成功的希望恐怕不到万分之一。你没必要为此冒险……”

    她想为刘家平冤,可这冤屈本就是皇上有意造成的,这等冤屈如何能平。

    “此事你不必多说,” 柳青等不及他说完就站起来,“若不是为了给刘家正名,我早已活不到今日。若不是为了查案,我才不稀罕冒着旁人的身份苟活。此事,我此生定要做成,即便我余生只能堂堂正正地活一日,那我也心甘情愿。”

    这件事情于她而言有多重要,旁人不会理解,她也不需要旁人理解。

    “你站住!”

    沈延见她又要走,起身喝住她,目光灼灼带着罕有的热度。

    “刘语清,既然如此,那我也告诉你。我此生有一事也必要做成。那就是娶你为妻,所以我不会看着你白白送死。”

    第83章

    柳青脚步一滞, 侧回身看他。

    暖黄的日光明媚,洒在一张年轻俊朗的脸上,他浓郁挺直的剑眉微微蹙起,日光下连成一道深影。

    她年幼的时候一直嫌他这长相太冷峻, 但他向来言出必行, 渐渐地她才知道, 他眉宇间凝着的其实是赤诚。

    她承认他这话让她有些动容, 不过终究还是觉得他天真了。

    即便他肯, 他们沈家怎会让他娶一个连正经身份都没有的人。

    不过他这后半句话听起来好像是他知道什么内情似的。她想起他曾将父亲的卷宗带回家去, 难道他是从中看出了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是白白送死……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她张口问他。

    沈延一见她问,一颗心才放下来。

    他方才直怕她一气之下拂袖而去,根本没工夫琢磨他的话。

    “你回来,坐下好好说。” 他笑了笑, 又恢复了气定神闲的样子。

    柳青只好坐回桌边。

    沈延想了想, 还是先问她:“河神案结案的时候, 你要求进库房,是不是为了看刘世伯的卷宗?”

    “是。”

    “可是后来没看到?” 他记得他那时正好把那套卷宗借回家看。

    “……看到了,不过很粗略。”

    沈延一怔,她什么时候看到的。他上次有意试探她,给她机会进库房,她可是碰都没碰那一年的卷宗。

    “你……” 他突然想到一事, “你那日非要搭我的车马, 只是为了偷看那套卷宗?”

    “……何来的偷看?那本就是家父的案子。” 柳青理直气壮。

    沈延眸色一暗, 那她就是承认了。

    他后来想到那件事的时候还有些窃窃的欣喜,一度希望她是想与他亲近些, 才故意要搭他的车。

    原来她根本就是为了旁的。

    “……竟是如此, ” 他长叹了口气, 揉了揉眉心,“......那钟瑞谋反的事你也清楚了?”

    柳青眼前一亮,听他这话,他果然是知道些什么的。

    “并不十分清楚,当时实在太仓促,我只看到卷宗上写,钟瑞作为腾骧卫指挥使,与歹人串通,令皇上在行宫陷入险境。”

    沈延点点头,神色暗淡:“那个钟瑞擅离职守,在歹人行刺之时,刚好不在,那些歹人又不肯供出幕后主使,皇上便定了他的谋反之罪。”

    柳青听得一愣:“这未免有些草率了吧……”

    “的确,按理说更应该怀疑了解行宫内部各通道的人和与皇上同行的人。但是那些人正好是几个当时在京的皇子,而负责行宫内各处守备的是太子。”

    “......” 柳青突然有些明白了,“所以,皇上是有意袒护自己的儿子,便将这个罪责推到钟瑞的头上,可父亲不想冤枉钟瑞,便没有将他判为谋逆。此时有人诬陷父亲勾结钟瑞,皇上也并不深究?”

    沈延默默地看着她,算是同意她的话。

    柳青越想越觉得心寒:“……皇上不想查自己家里的糊涂账,就这样对待肱骨之臣?……那父亲当初一心为朝廷,究竟图个什么……他对得起朝廷,朝廷可对得起他?”

    难怪沈延说她只会白白送死,这根本就是皇上不可能承认的错误。

    她几乎是咬着牙在说话,直说得喉头酸涩,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冲进口里。

    沈延见她眼中血色弥漫,知道她心里苦,很想将她拢到怀里好好安慰。然而他也猜到她大抵是不肯的,便只有坐在她身旁守着她。

    若是能早日将她娶进门就好了,自己的媳妇,想怎么哄就怎么哄。

    柳青默了许久,突然抬头看他。

    “此事其实还有一层,他们都说父亲是畏罪自尽,但我敢肯定,真相一定不是这样。我最后见到父亲的时候,是那日下午,他还穿着官服坐在值房里,只是……”

    只是他胸前插了把匕首,浓稠的血液已经在他脚下汇成了小河。

    那情景其实常在她的梦里出现,她却从不敢主动去想,因为只要稍加回忆,那种堕入黑洞的晕眩感就会一下子直冲后脑。

    “我记得我进了值房后,发现父亲已经没了呼吸,过了一会功夫,那些差役才冲进来宣布他的罪状。那种感觉,倒像是有人怕父亲被审讯时吐露出什么,所以先害了他。又或者……”

    她脸色渐渐有些发青,沈延明白她的意思,便替她说下去。

    “又或者刘世伯当时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定罪,所以照往常一样去值房办公,只是有人先下了手,害他性命......那说不定皇上当时是有过犹豫的,而有人因此担心刘世伯最终没被定罪。他们为了永绝后患,才杀人灭口……你这样的猜测,我觉得很有道理。”

    柳青抬头看向他,双眸湿润。她就是这么想的。

    这些年来,这许多的想法和猜测她只能藏在心里,一个人翻来覆去地琢磨,哪怕是面对师父,她也觉得不知从何说起,说了又有何意义。如今有人能替她说出来,还能认同她,就像是让她得到了某种宣泄,觉得心里一下子畅快了许多。

    沈延满眼温柔地看着她,他自然知道这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

    “要确认你的猜测,还需要了解些刘世伯殒身前的情况,这个我或许还能问到一些,你且等等我。”

    上次他问过父亲这事,但父亲似乎只说了一半,后面便不肯说了。

    越是不肯说,可能越是更要紧的事。

    柳青听他这么一说,即刻猜到他是要回去问他父亲沈时中。毕竟既了解刘家的事,那时又在朝为官的没几个人。

    “问不到也无妨,” 她笑得浅淡,“我们刘家的事,原就该我自己查。”

    当年他父亲都不肯替刘家说话,此时又怎会帮忙。

    沈延听出她话中的冷意,心里难受,探身将她的小手握到手心里。

    “语清,给我些时日。许多事可能并非表面看上去的那样,权且信我,好不好?”

    他的手掌温厚干燥,柳青任他握着手,并没有抽出来,沾了细碎泪珠的羽睫轻颤。

    她从未料到此案的背后竟还有这样的事,一时只觉得看不到希望,那如今也只有先等等沈延的消息。

    ……

    沈延回家前,又去见了齐凤山。

    齐凤山看沈延进来,笑呵呵地打量他,把他打量得有些局促。

    “不错,神情气爽,” 齐凤山目光如炬,一见他的神色便将他和柳青的事猜到个七八分,“比早上的气色好太多了……肉酱味道不错吧?”

    他远远地从厨房外经过,已经闻见那肉酱打鼻子的香,可就因为怕坏了这小子的事,都没好意思过去尝尝。

    沈延听出了他的意思,赧然一笑:“晚辈一夜叨扰,实是不得已,让先生见笑了。”

    齐凤山爽朗地笑起来:“这有什么见笑的,年轻人便该如此,有喜欢的姑娘就得去求,干耗着有什么用,” 他说到这又暗自嘀咕了句,“我那傻儿子就是不懂啊。”

    这叫好女怕郎缠。他那傻儿子就没这本事,明明心里喜欢人家喜欢得不行,还是让人家师兄师兄地叫了三年,现在好了,什么也没叫出来。看看人家沈延,才一个早上,人也有了,酱也有了。

    “……您说什么?” 沈延没听清他方才嘀咕的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 齐凤山大手一摆,“你还有事要问我吧?”

    “正是,原本想问问颖之,但是颖之恰好不在。先生最近可曾听说过宫里什么特别的事?”

    齐凤山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茶盖,抬头看了他一眼:“什么叫特别的事?”

    “比如……这半年来皇上日渐消瘦,最近也有快一个月没上过朝了,不知龙体是否安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