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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腊神话]春神之恋 第88节

    泊瑟芬还在唾弃这里的原始社会三观,听到他的话有些反应不回来。

    “在冥府里我每天都在处理死亡名单,并没有太多机会去观察大地上的生活,空闲时想倾听冥府之上的信息,也只有凡人的咒骂抱怨声。”

    人类与神明的诅咒与怒骂,是盖亚唯一肯赠送给冥府的礼物。

    哈迪斯从没有在意过,可是现在却觉得自己跟满身光明神权的泊瑟芬,有了巨大的沟通障碍。

    他认真思索,发现是自己对奥林波斯女神的爱好了解太少,所有认知还停留在古远的时期,也许是他表达爱慕的手段太落后,才引起泊瑟芬的不喜。

    他缓缓说:“有时候我会误判你的喜好,是源自我的无知,而非我的本心。”

    泊瑟芬觉得他这个冥王当的实在惨,哪哪都遭人嫌弃,某种程度来说,对此毫不在意的哈迪斯也真是坚强典范了。

    所以当他眼里露出几丝不易察觉的无措时,竟然有点揪人心肝,让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应他这份直白纯洁的心意。

    唉,撇除天差地别的道德观,哈迪斯对她的付出真算得上感天动地了。

    这一刻泊瑟芬没有提起那支破坏气氛的辣鸡箭,也许只是不想让他此刻的真挚扔海里喂鱼,她试着开口也坦白自己的心情。

    “其实我问你喜好的问题,只想让你开心点。”

    哈迪斯有明显愣怔感,黑漆漆的眼眸因为呆滞而没有任何攻击力。

    泊瑟芬对他笑了笑,以为不好意思说出来的话,已经脱口而出:“你笑起来应该很好看,我想知道你笑起来的样子。不过塔那都斯说你们都忘记怎么笑了,我可能是太勉强你……”

    所有的话都消失在嘴边,泊瑟芬看到眼前的男人牵动一下嘴角,生涩的动作让这个勾起的痕迹显得太过刻意。

    笑容对哈迪斯来说,确实算是很陌生的一个表情,他甚至记得自己还在奥林波斯山的时候,也很少笑。到了冥府,更是彻底失去了这个表情动作的所有记忆。

    他突然发现要露出一个笑容很困难,表情根本不受神智的控制,刚要放弃的时候,一双柔软的手已经抚摸上他的脸。

    冷硬的脸部肌肉,在手指有规律的揉捏下,开始放松下来。

    泊瑟芬认真得像是在完成一件价值千万的大事,她轻声说:“笑不出来也没事,毕竟要立刻记起一件遗忘很久的事情并不容易。”

    边说,她很有经验地轻按他的脸部穴位,最后停在他的嘴角两侧,她突然说:“哈迪斯,你看我。”

    哈迪斯一直都在看她,并没有离开她的脸半分。

    然后他看到她露出一个灿烂可爱的笑容,像是受到感染一样,他嘴角自然地往上跟着扬起。

    这个感染而来的笑容太过短暂,眼看要昙花一现,泊瑟芬已经用手指轻压住他上扬的嘴角,捕获住他这个得来不易的笑容。

    “你看,哈迪斯,笑起来也没有那么难。”

    哈迪斯又听到自己的心跳狂奔起来,所有的热意与欲望都化为一种比花瓣更温柔的喜悦之情,他只是看着她,就突然记起来怎么笑。

    泊瑟芬睫毛颤了几下,放在他脸上的手指离开了几分,心里有什么地方磕碰一下,发出清脆的裂壳声,花朵从她头顶上盛开掉落,满船都是花的香味……

    她最终没有去想太多烦心的事,而是选择顺应本心地跟着露出笑容。

    很好看,好看到让她都不知道要用什么词去形容,只能在心里笨拙地反复说,很好看。

    而火马拉着满船阳光花朵,还有一人一神的温柔,在海路上狂奔向黑暗的冥府入口。

    身后跟着带着鱼货跟种子的黑马,满载丰收地共同冲入冰寒冷寂的死亡之地。

    回到属于他们的家园。

    第68章 福岛

    在大地上折腾的时候不觉得累, 等回到冥府吃了一顿宵夜,又泡了澡的泊瑟芬终于意识到,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

    一旦超过那个极限, 哪怕肉-体各种细微伤害被哈一治愈神器-迪斯的黑雾给瞬间治愈, 精神的过度消耗,还是导致上床的时候脚都是软的。

    将被子卷成团的泊瑟芬放空思绪地看着床上方,似乎在等待什么。

    终于毫无动静的大门边,无声无息出现一道虚幻的火影,又快速凝成黑雾,单手持着羊皮纸的哈迪斯已经穿门而来。

    他赤着脚,穿着新换的浅色内长衣,满身沐浴后的香气, 黑色的头发已经被自身的温度给烘干卷得更厉害,蓬松不乱还显得有点小可爱。

    泊瑟芬默默地将被子提起来,盖在自己的脸上,只露出两只跟哈迪斯同色的眼睛,不太敢看他, 又想看他。

    男人太秀色可餐也不行。

    她再次忧郁如果哈迪斯突然又狂性大发怎么办, 她可快要顶不住了, 到时候比他更狂野……

    所有不当人的想象用强力道德502胶水封住后,泊瑟芬又在心里念叨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十来遍, 才勉强止住脱缰野马的思绪。

    哈迪斯也发觉自己心里那些起伏的炙热情绪。

    因为过快掠过而淹没在他的情感海洋里,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属于泊瑟芬的。

    他伸手温柔地将泊瑟芬一头散开的过长花发给拢起来, 放置到她身侧, 才坐到床边, 将手里的卷纸摊开, 纸张滚到黄金床板上,露出了里面复杂庞大的绘制地图。

    泊瑟芬侧脸看过去,只看到侧身坐在身边的神明低垂着白颈,伸出手指一点点滑过地形线条,所有绘制而出的山川河流,似乎都成为他洁白指尖下的星辰。用矿物墨绘成的普通线条,都在他的抚摸下散发着闪闪的亮光。

    泊瑟芬立刻眨眼,发现只是火光印亮在他指甲上而已。

    哈迪斯以为她对地图感兴趣,毕竟泊瑟芬自己主动接触知识的时候,对各种图形总是显出异常兴趣。

    他侧身低头,将地图凑到她眼前。

    地图的中央区域,绘制着一个四方形标志,在这个标志内是简约的宫殿内部图。

    从这个代表哈迪斯宫殿开始的图形开始,右侧是盛满遗忘之水的里忒河,左侧距离宫殿不远处是一个黑色的原点。

    泊瑟芬眯着眼仔细看了下注释,黑点是深不见底的塔尔塔罗斯。

    代表火河的线条从塔尔塔罗斯身侧流过,最终与斯提克斯河交叉进入克塞特斯。

    显然这是一张冥府的地图,而且还是泊瑟芬无法从书架里翻到,属于冥神统治者与高级管理者才拿得到的第一手资料。

    如果是平时泊瑟芬早就蹦跶起来,拼命学习这张不管是居家,还是逃跑都异常合用的地形图。可是这一天的要命折腾,已经将让她的精神特别疲惫。

    她边看,眼皮边往下垂,费尽力气也就记住了宫殿前有一大片空白之地,空白之地尽头就是三条河的交叉点-克塞特斯河。

    其余详细,却又复杂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冥府各区域标注,她都是字跟图进入眼里,又给流出来,有看没记。

    她迷糊间听到哈迪斯问她一句。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泊瑟芬勉强抬起一只眼,地图所有线条已经成为一片芝麻糊,完全不知道哈迪斯说哪个地方。

    而且他拿着地图问她这种问题,难道是……觉得送黄金送阳光都不阔气,还要送房子送地吗?

    真感动,不过别送了。

    不敢接受的泊瑟芬直接忽略他的问题,不想让他看出自己正直的外表下,那颗剧烈晃动的心。

    对于一个初来乍到,连个帐篷都没带,只能寄神篱下的人来说,有人送地,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饿了送大米饭,拒绝都是一件对自己残忍的事。

    哪怕这是块冥地,也不代表不要金子,想想现代的坟地价格,就知道哈大爷多慷慨。

    泊瑟芬边感动,边进入睡梦中。

    哈迪斯的手指略过了佛勒革同河经过的大片地区,这是泊瑟芬的神力难以存在的土地,火焰的温度对种子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他仔细挑选,指尖最终停在距离宫殿很近的里忒河对面,迟疑了下,他又挪移几分,从河对面滑到河这边。

    无限接近王宫,几乎就挨着宫外墙的一片土地。

    铺满了骨灰,满地苍白,没有名字,大门打开就能看到。

    哈迪斯沉思地点了点这个地方,栽种食用作物应该足够了。先挖来盖亚身上的泥土,铺盖在选好的冥地上,供种子憩息。

    再每天放出火马绕着这片土地来回跑播撒阳光,找个园丁去里忒河打水浇灌。

    加上泊瑟芬四溢的神力,很快冥府就会有一片土地长满了大地之上才存在的食物。

    终于决定好的哈迪斯刚要询问她的意愿,却发现卷在被子里的少女已经闭上眼,安静地睡着了。

    修普诺斯的脚步在门外响起,似乎想要询问是否能进入这里,赋予他们美好的梦境。

    哈迪斯无声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拒绝了睡神的好意后,他才轻扯开一角被子,将她的手从里面拿出来。

    自然蜷着的手指纤细干净,命运给这具身体编织的寿线藏在掌纹里,早已经断裂的生命之线被一截浅绿色的生机系着。

    哈迪斯的目光停留在绿线上许久,才从黑雾里提出了那个小花篮,所有从大地攫取而来的种子都藏在里面。

    他倾斜着篮子,无花果橄榄等种子都漂浮出来,最终这些细碎的浮光凝聚成团,来到泊瑟芬的手里。

    天生就属于她的力量,没有任何排斥,也没有重量地进入她的灵魂里。

    她的长发因为这份力量而更加美丽,每根发丝都染上黄金的色泽,带着无数人信仰的种子率先生长。

    麦穗从她的鬓发边出现,饱满的谷粒跟麦芒躺倒在白皙的额头上,半掩盖了她紧闭的眼睛。

    哈迪斯连忙伸手,揭开了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麦子,却看到泊瑟芬的眉毛,眼睫毛上的黑色又褪成干净的淡金色。

    她拿回的种子越多就越强大,束缚她的死亡力量也会被排斥走,这样不利于他转换她神职的计划。

    哈迪斯沉默地看着她灵魂的变化,突然伸手抚摸着她的长发,压抑麦种迫不及待想要出壳的生机。

    或者不该给她太多,在她没有成为冥神之前。

    无数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黑暗念头再次出现,满是悲惨之音的冥府并不讨任何神明喜欢,他本身更是无数生灵的噩梦。

    当他跟冥府摆在供奉的盘子里,而另一个盘子摆着明媚的阳光,绿意盎然的大地跟欢声笑语的奥林波斯。

    她今日的逃离,清楚地表露她端起的盘子里并没有他。

    如果她再次因为拥有肥沃的种植地,阳光跟金色的麦子而有了逃离这里的力量,那么他该用什么留住她。

    想到这里的冥王大人整个神都陷入忧郁的低气压里,他看向她手腕上的挂绳。

    上面的黄金鸟受到惊吓地从绳子上跳离,一头撞到墙壁上化为金粉,消散在空中。

    带她逃跑的真凶的自我毁灭,并没有让哈迪斯的阴冷气质变暖点,他的手指再次压着她的头发,企图让自己的力量强行更改发色。

    来自地下的神权之力,如混着冰的湍急河流撞入她生机蓬勃的灵魂里,眼看两股力量要撞得头破血流,冰冷的那一方又极速被撤回去。

    哈迪斯猛然松开手,背脊也跟着紧绷地弓起,他眼瞳扩大,映着摇晃不定的火光,里面混乱的不安、暴躁、冲动在安静的夜里,清楚地显露出来。

    刚才,他竟然想强行将回归她身体的麦种掏出来,阻止她再次强大,甚至还打算用冥神的力量撕开生机的力量,强行污染她的神魂。

    这其实是个可行的谋划。

    哈迪斯眼里的迷茫渐渐消失,无悲无喜的冷漠再次出现在他的脸上。

    爱情确实赠予了他温柔,同喜同悲又让他有了同理心,可是身处在乌木王座上的冥府掌控者,本质的残忍与不择手段却不会轻易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