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注定要位极人臣的女人 第2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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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松开扶着谢知秋的?手,只说:“最近朝中?的?情况,你?也清楚。因为你?是女子?之?身,不少?人都对你?继续在朝中?为官大为反对,其中?甚至包括以前支持过你?的?史守成。 “朕一向欣赏你?的?才华,但眼下的?情况,朕也很为难。 “所以朕前思?后想?,终于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 谢知秋默然不语,等着后文。 接着,只听赵泽道:“史守成他们反对,无非是女子?为官没?有先例,不符纲常。但若是我们走符合纲常的?路子?,他们想?来也无话可说。 “谢知秋,朕觉得,朕可以娶你?入宫,再想?办法封你?为皇后。 “你?今后还是可以为朕出谋划策,只是换一种形式。 “以后,朕与你?平分天下、共主江山,可好?” 第一百六十六章 垂拱殿内静悄悄的, 连针落在地上都听得见。 赵泽握着谢知秋的手,心里正在忐忑。 他虽是天子,但也有人欲。 他能感觉得到, 他是有点喜欢谢知秋的。 正因如此, 这个提议除了解决谢知秋为官的问题以外,还夹杂着一点他个人的期待。 谢知秋所?求, 不过是为国献策、功成名就的机会, 她身为女子, 想要踏足前朝,受到的阻碍太大,而进入后?宫, 非但能给她她想要的地位, 而且名正言顺许多。 更何况,当他的皇后?,难道不比当前朝的官员更好吗? 她能贵为一国之母, 享受皇宫中的一切,若是两人将来有儿子,还可?以继承这个江山, 千秋万代地传下去。 赵泽有生以来第?一次,为一个女子的答复而紧张,但他认为自己的筹码给得很多, 谢知秋还是很有可?能答应的。 然而,谢知秋没说话, 却?跪了下来, 将头叩在地上。 赵泽本?等着她的后?文?, 等她是谢恩还是告罪,却?没想到等来的, 是死?水一般的安静。 赵泽当即不安起来,催问道:“谢爱卿,你为什么不说话?” 谢知秋道:“承蒙皇上错爱,但皇上的提议过于沉重,臣承担不起。” 赵泽心中咯噔一声,但他还怀抱着些许希冀,认为谢知秋或许只?是假意推辞,说:“若你是担心入宫也会遇到阻碍,不必多虑,只?要你答应,其他事情,朕会去解决的。” “……” 这句话之后?,赵泽仍没有得到他理?想中的答复。 相反,谢知秋抬起头来,违反君臣之礼,直勾勾地看向他。 她全身最为疏冷的就是双眼,此刻,这双眼睛漆黑一片,凝结着朔夜的霜,没有半分温情可?言。 她一言未发,可?其中的情感,却?更胜于有言。 这样的眼神,就连赵泽都无法说服自己,她有接受的可?能性。 赵泽仿佛感受到谢知秋对他的失望,谢知秋没说话,可?赵泽却?觉得自己被看低了,皇帝的威严亦荡然无存。 他贵为天子,想要什么都有人递到他面?前,这还是第?一次,他放下/身段去尝试追求一个女人,甚至许出那般重要的皇后?之位。 但万万没想到,他小心翼翼捧出的真心,就这样被人毫不留情地摔在地上,踩个稀巴烂。 赵泽只?觉得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折辱,胸口想被人扎了一刀,烦闷、委屈以及不甘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等回过神来,他已崩溃地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朕,难道朕对你还不够好吗?” “谢知秋,你觉得自己委屈,那你又知不知道朕有多委屈?为了你的事,朕最近听了多少争议、受了多少非议!他们说朕是昏君、庸帝,威胁朕用你就是遗祸百年、必会名臭千古,但为了你,朕全都设法将他们按了下去!” “国母是何等重要的位置,朕也不是轻易就能许诺的!你觉得自己是退而求其次,可?朕也在为你委曲求全!” “你仔细想想,你虽出生于名门谢家,是神机清相谢定安的后?裔,但你父亲不过一介文?玩商人,你亦过了婚龄。” “更别说你还曾嫁过一次人,就算朕信你是假婚事,但旁人又怎么想呢?而这些,朕都可?以不在乎!” “让你入后?宫,还要让你为后?,不过只?比让你入朝为官容易一点、多一点先例参考,而且这样做,所?有的压力都会压在朕的身上!” 赵泽将他觉得难受的想法一口气?说了出来,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知秋,又不由觉得心疼。 赵泽紧了紧拳头,语气?缓和了一点,说:“谢知秋……朕从来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这样的话,亦从来不曾对一个女人费这样的心思。你为何,连这么一小步都不肯为朕退,一点都不愿为朕考虑呢?” 谢知秋垂着眼睑,内心一片冰凉。 这段日子,她并不是完全没有发现皇上对她的好感。 但她还是怀抱希望,希望事态不要往这个方向发展,希望她对赵泽的客气?与疏远,以及娶她进后?宫会面?临的客观困难,足以打消赵泽的念头。 然而,终究还是迎来了坏局面?。 其实赵泽会有这种?想法,并不难理?解。他说的都是实情,若真从选秀来说,凭谢知秋的出身,根本?没有可?能嫁给皇帝,即便是当宫女,年龄都大了一点。 或许从赵泽的角度来看,这简直是天大的开恩,可?是这并不是谢知秋想要的东西。 做官与入宫,完全是两回事。 前者认可?的是她的能力与才华。 在世人眼中,这是女子不可?能取得之物。 而后?者,或许同样可?以获得极大的权力,甚至比前者更大,但论其本?质,这仍旧是男性的权力,只?不过是妻子可?以从他手上分得一部分,用以狐假虎威。 若是谢知秋想要这样的东西,她大可?以在自己才女名声最显的十?五六岁就守株待兔,从愿意与谢家结亲的人里选一个门第?最高的嫁过去。 最简单的,她可?以直接嫁给秦皓,秦皓当时已经?考中解元,凭他的背景人脉,如何会瞅前程? 但谢知秋没有选这条路。 她选了最险、最没有可?能的道路,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她绝不愿兜兜转转,再回到旧路上去。 “皇上所?言甚是,臣配不上皇上。” 谢知秋重新俯身,叩首于地,慢慢说道。 “皇上如此厚爱,臣感激不尽,亦深知皇上苦心。但臣之所?以不答应皇上,并非不满皇上的付出,而是臣不能为之!” “不能?” 赵泽愣了一下,他倒没想到谢知秋会这么说。 不过谢知秋说她是客观意义上不能答应,远比谢知秋宁愿冒着惹怒龙颜的风险、也不愿嫁给他这个皇帝好接受许多。 赵泽问:“为何不能?” 谢知秋道:“臣的事情风风雨雨,已经?在外流传多日,就连臣远在千里之外的师父也有所?听闻。臣的事情传到师父耳中后?,师父惊得当即写?了一封疾书,用最快的速度托人带到臣这里—— “信中,师父反复叮嘱,说臣能有此机缘,身为女儿身却?得以有机会辅佐皇上,是天大的福分。但臣万万不可?恃宠生娇,生出不该有的非分念头。 “臣与皇上年龄相近,臣以女子之身辅佐皇上,本?就是一桩易惹非议之事,理?应比寻常男子更守君臣之礼,万不可?以色侍君,走捷径之路。如此,才能向后?世证明,皇上无论是以前还是今后?,力排众议任用臣都没错,确为千古难得的明君! “群臣反对臣入仕,本?就是因为男女有别,若是皇上让臣入后?宫,又在后?宫中听臣谏言,必会有人说皇上是被美色所?蛊惑、让后?宫干政的庸帝,于皇上的名声不利! “师父在信中言明,他人远在金陵,却?也能感受到皇上登基以来,整个方国日新月异的变化。师父认为,皇上慧眼识珠、用人不拘一格,这等通透,古今难得,皇上虽尚且年轻,但将来潜力难以估量,未来极有可?能成为与汉文?帝刘恒、唐太宗李世民齐名的明君! “如此,臣能辅佐圣上,已是三生有幸,臣必须约束自己,决不能让皇上因为臣这个女子功亏一篑、留下污名! “是以,臣感激皇上为臣考虑的一切,但师命难违,恕难从命。还请皇上谅解。” 赵泽闻言一愣,迟疑道:“你的师父,我没记错的话,是甄奕吗?” “是。” 谢知秋一边回答,一边从袖中取出书信一封,递给皇上,道:“师父千叮万嘱之言,臣万不敢忘,因此特意将此信不离身带在身上。若是皇上不信,可?以过目。” 甄奕师父在离开梁城前,曾给她留下一封盖了他私人印章的空白信。 谢知秋知道如何模仿甄奕的笔迹,他便让她自己斟酌内容,如果遇见能对她有帮助的人,便可?随意使用此信。 师父的恩情,谢知秋多年来感激不尽。 这封白信,她本?不想轻易使用,但如今已经?到了她能否继续为官的关键时刻,她必须赌上自己身上的所?有筹码。 既然事先已经?觉察到了赵泽对她有异样的想法,谢知秋自不会全无准备,正好也可?以拿这个来当幌子。 方国重尊师重道之礼,若有师父的耳提面?命为借口,肯定比她直接拒绝赵泽,给赵泽的刺激小得多。 而且甄奕在方国是真正的名士,为人谦和友善,为官期间从不与人结仇,人至高位却?又急流勇退,显得不慕名利、德高望重,无论朝内朝外评价都很高。 在方国,其声望甚至不亚于鼎盛时期的齐慕先。 若是借师父之口劝说赵泽,想必比谢知秋本?人的意愿更有效。 赵泽缓缓接过书信,一目十?行?地扫过。 信的结尾有甄奕的印章,字迹也似乎确实是甄奕的字,他看了开头,似乎内容与谢知秋所?言大差不差。 谢知秋深吸一口气?,再度清朗开口道:“皇上,您早有发妻,皇后?娘娘端庄贤淑、门第?高贵,与臣不同。若皇上打算娶臣为妻,那势必要废后?,臣敢问皇上,皇后?娘娘这些年对皇上忠心耿耿,可?有过错? “皇后?乃太后?娘娘当年亲自为皇上选的结发之人,其中考量,皇上想必比臣更清楚。 “权势之衡,牵一发而动全身,皇上若轻易废后?,只?怕风波未必比让臣为官小!更何况,皇上废弃由太后?娘娘亲自挑选的皇后?,只?怕亦有违孝义,于理?不合,非但会寒太后?娘娘的心,恐也会给百官议论皇上的话柄。 “臣身为皇上的臣子,长久以来受皇上恩泽,臣自感激涕零,如何能让皇上因臣,平白背上如此恶名?!” 谢知秋这话说得狠,直接将孝道的帽子叩在了皇帝头上。 但赵泽是性情中人,若是不将话说死?,难保他不会因为心存侥幸,后?面?又有什么麻烦的举动。 谢知秋早已打定主意,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也必定要在今日彻底断绝赵泽任何可?能是对她的想法! 谢知秋定了下神,又铿锵有力道:“师父信中有言,皇上用臣,必当受阻。但如今朝臣争议,不过一时,实际的功过如何,后?人自有评说。 “只?要臣与皇上共塑君臣之典范,共创盛世,后?人自会看清孰是孰非。而当下高举礼制旗帜的愚臣,反倒要成为千古笑柄!” 谢知秋一番慷慨陈词话音刚落,不等赵泽有什么回应,只?听门外传来一个沉着的女声,慢慢地道——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的应对之策。想不到就连哀家,都是你的托词之一。” 第一百六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