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瓦尔纳深秋 第20节

    随着一声沉闷的嘶吼,那巨大如山的东西与冯济慈一起倒地。

    一个是死了,一个是蓝条耗光了。

    第17章

    “很抱歉,你恐怕去不了你的瓦尔纳了。”

    王储欧拉克拒绝了所有侍从,独自走到农场主的住宅台阶上,他对着披着呢子大氅正在喝一罐热汤的冯济慈说。

    “你可以进我的秘书处就职,皇室那边每个月可以支付你二十金尼。”

    不管受多么重的伤,库洛的恢复能力是可怕的。

    他坐下,沿着冯济慈的眼神看向远处。

    远处,被毁坏了的预警器正被人连根挖起。预警器下,桑尼亚·斯万德,斯万德·艾琳正安静的站在浅坑的旁边。

    乔芙兰·斯万德夫人死了,她们在回城的路上遇到角魈,没有人看到她们生命最后的挣扎,说了什么,喊了什么,或者死之前疼不疼?

    那都不重要了。

    但,触发预警器的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个。

    农场主全家,车夫,还有斯万德夫人。

    冯济慈缓缓呼出一口气:“我没你想象的贫穷,哦,在下不缺钱。”

    库洛对死亡是极习惯的,欧拉克语气平淡,他说:“她们有个好母亲,帝国承认这份功绩,将会负担她们成年之前所有的费用,我允许那位夫人葬入英雄公墓,将来,两位小姐出嫁,还可以获得一个爵位作为嫁妆。”

    冯济慈这才扭脸看他,王储对他倒是分外抱歉:“她可以葬在她丈夫与儿子们的身边,这是好事……咳,我也要对你说声谢谢,有关你的事情,我的那些人也会保密,只是……你去不了你的瓦尔纳了,你来自南部,对吗?”

    冯济慈困惑:“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每个地方都有地域歧视,换了球也一样,此地人集体鄙视南部,皆因对方喜欢用与他们不一样的方式对付汰怪。

    法术攻击在一百多年前才被第十六奥古斯研发出来。

    而这位奥古斯好像也不太合群,他将庇护点选择在南部,同时,他也是南坦唯一奥古斯。

    王储身上有伤,就精神疲惫的想躺在台阶下,一位白袍奉身立刻跑了过来,将一块厚毯子铺在台阶上,又识趣的快速离开。

    冯济慈看看他胸口的裹布,依旧有鲜血在溢出。

    曾经孤立无援的现场,排排躺着的是死去的,靠着大树披着雨披盘膝坐着的是战斗过的……

    而站立的着的,皆是后来者,装备整齐的红衣士兵,白袍神殿奉身,搞不懂职能的一些大臣……

    半小时前,呼啦啦就出现了上千人,他们熟稔的封锁现场,搭起高棚,他们跳入深坑,几百人一起用粗粗的绳索,喊着震天的号子将角魈运送到坑边。

    两具角魈的尸体如山倒着,本不太热烈的光也被它们遮挡。

    后来的一切人都在热烈的,剧烈的,强烈的繁忙,他们悲鸣,呐喊,用尽全力的向……向王储证明自己来了,迅速的来了。

    王储躺在毯子上,他悠闲的枕着双手看着远处:“我的一位老师告诉我,在东南西北这几块地方,只有你们喜欢玩这种……没太大用处的,恩,你是夏多维西的学徒吧?”

    这话是老国王格朗说过的,他说南边那群阴暗的家伙,就爱搞这种无声无息暗害人的花招。

    冯济慈斜眼看这位愚蠢的王储,见他满脸笃定,只能无奈的回了一句:“请把您家自己的事情管好吧。”

    看着面前这些伪装者,欧拉克却无所谓的笑着说:“不急,来不及也这样了。给我两年时间,两年,足够我把这个国家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等到这个国家交还给伟大的……格朗·施莱博尼,我就去圣域随他们审判我。”

    冯济慈看他:“您又有什么罪过?”

    王储就像说隔壁的笑话般说:“我呀?”他用下巴点点那些站立着的人:“曾与他们同罪。”

    火焰巨响,有人开始摆好制药台,神殿要熬煮大量的复原剂,那个由固定剂,溶解剂制造出的深坑需要恢复原样。

    冯济慈问欧拉克:“你们不怕,那个……第十七来了,把这里毁灭掉?”

    欧拉克笑出声:“他没这个权利,普利滋是历代先祖拿命换的,他不会,也不敢。再说,施莱博尼家从来恩怨分明……”

    他想说冤有头债有主,他想说这场阴谋他们还没找到真凶,可是,这与这南方小崽子有什么关系?

    欧拉克侧身笑着问:“你的,你的那个……”

    他模仿冯济慈起势:“真的很厉害,能告诉我是什么体系吗?”

    冯济慈只是表情古怪的笑:“告诉你,你放我去奈乐?”

    欧拉克呼出一口气坐起来:“你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夏先生,我若让新的战斗体系走出普利滋,就是对这个国家的不负责,给我两年时间……那之后,就随便你。”

    事实上,他已没有精力为这个国家的发展去做出什么努力了。

    普利滋对亡者以及猎物的处理非常迅速,等收拾完这里,除了那条润了雨水的沙漠线,你看不到任何有角魈来过的痕迹。

    后来,他们就一起去了国家公墓。

    王储点了一些人进入墓园区,大家又迅速换了祭袍。

    办惯丧事的地方就是动作迅速。

    普利滋国家英雄公墓。

    冯济慈看到许多熟悉的墓碑,在很大一块聚集区,他几乎认识那里所有的名字,又由名字可以想起很多脸。

    作为保护人,他陪着斯万德姐妹一起来到这里。

    官方那边,一位五官露着足够的慈悯,穿着白跑,扎着红腰带的奉身祝祷师蹲在琳琳面前,亲民随和的说:“尊敬的小姐,我将代表大神殿为你们主持这次葬礼,您可以随我们……”

    “不用了。”

    桑尼亚·斯万德插话拒绝。

    “可是……”

    “我说不用了!”

    少女依旧是男童的打扮,她今天摔了很多次,就连秋装厚厚的布料都被磕出血渍,很疼,可她立的笔直。

    她对曾经高不可攀的人不屑一顾,拒绝的毫无余地,她想,妈妈不想看到这些伪善者,爸爸哥哥也不想。

    斯万德家因为倒霉,已经在城里没了朋友亲戚,如今在斯万德太太的墓碑前的是小酒馆老板朱佩先生全家,酒庄行商佩林先生,加尔尼特先生,车店老板里佛先生,

    甚至托托,尼尔这样的无姓名之人都可以站在这里。

    桑尼亚觉着没关系的,无姓之人的灵魂起码是干净的。

    她看看自己的妹妹艾琳·斯万德。

    琳琳没有哭,她甚至没有崩溃,桑尼亚倒是理解这种感觉的。

    这其实是已经习惯与最珍贵的割裂,麻木到与不太想表达自己了。

    疯了的都是幸运的,而最不幸的是戴着清醒的思维,每天对现实无能为力的重复这些情绪。

    狄扎科·斯万德先生的石棺被打开,那里放着一套叠放整齐的旧军装,还有他的细剑。

    桑尼亚走过去,将六枚金鹰勋章围着军服放进去,最后,她把细剑拿起来爬出大坑。

    冯济慈看了她一眼,转眼又去看不远处的葬礼。

    那边就讲究了,最少有上百的红腰带奉身祝祷师在集体吟唱,带头的还有两个紫腰带。

    比起瑞尔兄长们寒酸的葬礼,现在到底是不一样了。

    王储穿着祭祀礼服,带着一群蓝制服安静的看着,就像一群旁观者。

    等呱噪的长号结束,神殿那边紫色腰带的奉身被人扶着走向高台,他念了一层茴香一层鲜花的悼诗歌之后,开始说属于他的精神祭祀词:

    “……诸位,很遗憾布雷希特阁下不在……在我们在孤立无援的时刻,我们又一次看到了希望的果……怀着巨大的哀伤心情与我们的英雄,那些好小伙子告别……”

    冯济慈走到一边,摘下路边的几颗射干花丢在石棺上,又提起铁锹开始忙活。

    佩林先生看看左右,就拍拍侄儿的肩膀,伸出手在上面吐了一口吐沫后,带着行商活计参与到了埋葬行动中。

    铁锹的摩擦声不断干扰紫袍奉身,然而这位老先生今天格外好脾气,他不着急,他甚至用光人生的文采,才挤出这一篇足足有几千字的悼词,他甚至可以念的更慢一些。

    待到地面平整,冯济慈取过射干花的种子递给桑尼亚。

    桑尼亚与琳琳认真的洒出种子,此刻,细雨加急,地面有些泥泞,冯济慈弯腰抱起琳琳,他们一起来到墓碑前。

    冯济慈对琳琳说:“你可以送给斯万德夫人一段悼词。”

    总得让这孩子开口说点什么。

    琳琳看向姐姐,桑尼亚鼓励她:“什么都可以的琳琳,任何话都可以。”她向那些奉身看去:“如果你不送妈妈悼词,就要换他们来说了。”

    “不……姐姐,我说!”

    就这样,来自小女孩稚嫩的声音在墓地上空响起,她极认真的说:“……等,等,等明年树叶从大树上落下,再掉到泥土里,你,你们就变成大树,花朵,花朵也可以。

    明年,爸爸妈妈会从地里再长出来……或小鸟吃了树的果子,爸爸你会变成鸟的孩子,妈妈,妈妈也会变成隔壁家的孩子,你们又认识了,一起在天空飞翔,如果,如果有时间就来看看我们……我们,我跟桑尼亚爱你们……”

    她把所有对死亡的解释用到这里了。

    最后结束词她听过,就说:“大地母神照顾每一个生灵……我跟桑尼亚,还想做你们的孩子……”

    朱佩夫人捂着心口,痛苦的喊着:“神,可怜的孩子……”

    一切人都难受的泪流满面。

    无邪的真诚将紫袍奉身精雕细琢的悼词冲击的犹如一纸废话。

    那位老先生终于说不下去了,他匆忙结束那些话,有些生气且冷漠的盯着这边。

    他想他是记住这些人了。

    琳琳打了个寒颤,就把头埋在冯济慈的肩膀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

    冯济慈拍拍琳琳的后背,抬头向那边看去,就看到王储脱了祭袍,亲自拿起工具带着他的亲卫把那些坑埋葬起来,最后撒满花的种子。

    等到忙完这一切,老奉身终于找到喘息的时间段,就见他满眼抱歉的走到欧拉克身边,先是慎重施礼,接着说:“向您道歉,尊敬的,无上的,至高的,我的殿下,对于今天这件事,我想我能向您解释一下……”

    然而欧拉克并不理他,他把铁锹丢到一边,接过侍者递来的手帕一边擦,一边对等候的某人点点头。

    十几架马车快速驶入墓地,墓地的铸铁大门关闭,成群的乌鸦忽然落在附近的枝丫之上。

    那些马车停下,有穿着艳红长袍的行刑手就跳下车,开始在入口的位置搭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