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天之上 第292节

    这样的东西，的确算是平凡。

    但它的珍贵之处在于，锖钢石，是古龙的衍生物。

    靛山周边的锖钢石矿脉，正是因为古龙锖钢龙的存在而出现的！

    安法带着一个锖钢石挂坠，一般人可能会误认为是玛瑙石首饰，而精通矿石学的学者能看出来这是一块珍稀的宝石级锖钢石——总的来说，都不算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只有拜龙教，才能理解，一块新生的锖钢石代表着什么……

    “迦南摩尔出现了一头新的锖钢龙？”

    伊恩与其他三人对视，注意到众人的神情后，他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迦南摩尔分部的教友会特意运送这块锖钢石过来，是为了让最熟悉锖钢龙的南岭山民鉴定吧？”

    “而事关新生的古龙行踪，所以迦南摩尔的本地特殊部队才紧随不舍，而巴顿侯爵与灵知院那群人也在瑙曼城中你争我夺了！”

    一切的线索都串联起来，伊恩已经完全理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能看得出来？”

    希欧拽了拽安法的衣袖，他轻声道：“你们不是说这玩意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吗？实际上我也看不出，应该只有母亲祂看得出来吧？”

    “他是鉴定师——依照传闻与业内的评价，他非常强。”

    安法喃喃自语：“但我没想到会强成这样……这是怎么看出新生锖钢石的？”

    其实伊恩也是通过对比。

    龙爪祭坛是由一整块锖钢石雕琢而成，显然是数百年前山民全盛时期的祭祀之物，其中还留存有一股古老的力量，应该就是当年那头锖钢古龙的源质遗留。

    而那块锖钢石挂坠中也有一股力量，那力量与祭坛同源而出，但预知视界中的雾气纹路有细微的不同，挂坠中的源质流动较为简单明快，显得更加活跃年轻一些。

    感知不强的人，很难察觉源质流动的不同，而感知很强的人又不一定对龙熟悉。

    熟悉龙又感知强的人还具备灵能，这条件就实在是太过苛刻。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有银色芯片。直接确定标明了。

    “……的确。”

    漫崖长老深深地看了一眼伊恩，他顺着伊恩的话继续道：“是的，迦南摩尔新出现了一头全新的锖钢龙……而且，祂很可能就是我们山民龙神的子嗣。”

    “不仅仅如此。”

    他走上前，从安法手中接过了锖钢石挂坠，将其放在祭坛中。

    登时，一股银灰色的光芒就从锖钢石祭坛中流溢而出，环绕那颗小小的挂坠旋转升腾，最终凝聚成了一条巍峨巨龙的形象。

    凝视着这巨龙的形象，漫崖长老向其深深地行礼，然后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无论是龙神，还是其他的古龙真龙，祂们的存在本身都会大幅度改变周边的气候乃至于生态……可迦南摩尔周边最近数百年来，除却冰濛龙迁移外造成的大白灾外，并无其他类似的现象。”

    “那么，龙神的子嗣，究竟是在哪里成长壮大……最终抵达了可以影响周边环境，衍生出锖钢石的能级？”

    这个问题，显然就是在考校伊恩了。

    而伊恩微微点头，他侧过头，看向安法。

    “迷宫。”少年轻声道：“是一个巨型迷宫。”

    “那头年轻的锖钢龙，是在迷宫中长大的！”

    第420章 哪里都乱的世界

    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是世间常态。

    这片大地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孤立发生的。古龙拥有强绝无比的力量，就代表祂们注定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发育，无人察觉地变得强大——因为祂们的存在本身就会引动天地的变化，塑造出一个从属于自己的生态圈。

    但反过来说，如果有一头古龙突然降临在诸国之间，仿佛凭空出现。

    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诸国对他们生存的世界……了解的并不深。

    有一个迷宫，深藏于他们的国度之中。

    伊恩认为，一个迷宫，完全可以供养一头古龙所需。

    就以南海大迷宫为例，它内部的生态绝对可以承受数头第四能级的魔兽生存。

    而第五能级，就不需要去考虑了，因为第五能级已经不再是自然生态的一员，而是自然生态的完全缔造者。

    就如同完全体的锖钢龙根本不在乎南岭的自然生态是怎么回事，祂只需要存在，便可以扭曲自己身边的世界来适应自己。

    “迦南摩尔有一个大迷宫，而且这个迷宫从未被人发现。锖钢龙的幼体在其中成长了漫长时间，直至最近，抵达了第四能级，有了逐步改变周边生态的能力。”

    这就是伊恩的结论。

    而这个结论基本正确。

    “……的确，正是如此。”

    安法沉默了一会，这位精灵学士几乎可以说是佩服地点头：“基本就是这样——迦南摩尔分部的教友在一次山地探索中，意外发现了一片巨大的地底幽暗地域，直通地壳深处。”

    “而在其中，便有一片全新的锖钢石矿脉……他察觉到了不对劲，故而中止探索，只携带了其中最为菁华的一块归来。”

    “但是迦南摩尔分部并没有鉴定锖钢石的技术，所以委托给我们进行鉴定，他们希望弄清楚，地底的那条锖钢龙是否与拜森龙神有血脉上的关联——如果有，是否可以通过这种源质上的联系，进而找到对方。”

    “太厉害了！”而希欧更加直接一点，他感慨地鼓掌道：“你是怎么猜到迷宫的？我猜的是这条锖钢龙被母亲遗忘在了龙巢里面，这么多年凭借啃噬大山成长……”

    ——那当然，我又不是没见过大迷宫，而且你这话说的根本就是把自己的遭遇套在别的龙身上。

    伊恩心想，然后转头看向山民老人。

    既然两条锖钢龙有联系，也难怪漫崖长老说他必须得知道了。

    无论事情怎样发展，南岭拜龙教绝对会参与进这场有关于古龙和迷宫的事件，而因为拜森龙神的信仰，它绝对会对山民，乃至于整个南岭行省造成巨大的影响。

    ——所以，巴顿侯爵在知道这件事后，也为拜龙教提供了方便吗？

    相比起拜龙教暗搓搓地搞事，不如直接合作，将事情掌控在自己手中。

    “大致就是如此。”

    漫崖长老伸出手，从祭坛上取出锖钢石项链，交还给安法。

    他凝视着祭坛上还在飘荡的龙神虚影，轻声道：“这是无法回绝的事情。正如同伊恩你无论再怎么想，你也是南岭人，是哈里森港的白之民那样，锖钢龙就是南岭的龙神，而我们都是南岭的龙血持有者。”

    “既然如此，不如主动出击，找出龙神的继承者。”

    “只是在行动之前，我们得将内鬼找出来。”

    “的确。”安法点头：“根据我的猜测，背叛者应该是一位代号为‘紫枫’的精灵，她曾经是一位骑士，因为得罪了议员而被迫流浪，并在流浪过程中觉醒了龙血。”

    “现在看来，应该是为了卧底而铺垫的苦肉计……现在她应该被持烛者保护了起来。”

    “她不是最重要的目标。”漫崖长老道：“毕竟已经背叛，再去抓她也无法挽回损失——更何况紫枫根本就没有成功，锖钢石已经送到，祭坛吸收了锖钢石中的源质，只需要等待山之王归来，就可以利用祭坛的反应来反过来寻找龙神之子嗣的方位。”

    说到这里，老人顿了顿骨杖，他沉声道：“我们最重要的目的，是配合巴敦侯爵，找出他们那边的内鬼。”

    “不然的话，无论我们做了什么，他那边都会将消息泄露出去。”

    到了这个地步，讨论就已接近结束，因为伊恩还是伤员，需要休息，所以便提前退场。

    希欧带着少年离开，而老人与安法站在祭坛前。

    古老的祭坛上并没有斑驳的苔痕，但仍有风吹雨打的痕迹，一片月光穿透南岭厚密的阴云，照耀在锖钢石上，令其光泽更加深沉。

    “他不是卧底，但目的也并不单纯。”

    安法率先开口，说出自己的结论，这位精灵金色的双瞳中隐隐预约亮起一个近乎于十字星形的光痕。

    他看向伊恩与希欧离开的方向，淡淡地说道：“他对我们没有半点恶意，但是知晓我们是拜龙邪教时也没有任何惊慌——正常的骑士亦或是升华者不会有这样的态度，除非他早就知道我们大致是怎样的组织，并且下定决心要加入其中，不然的话肯定多少会有点排斥。”

    “虽然那神秘黑影的确是一路追击他而来，但我却觉得，这或许也在伊恩的计算之内，他是借那黑影的手取信于我们……亦或是有一个和我们接触的借口，更是观察我们对他态度的一个机会。”

    “他年龄虽小，但心思深沉，美丽无害的外表下，实际上却如冷钢锻造的刀剑那般，优美锋锐，危险无比。”

    这是相当客观的评价，老人沉默了许久，直到十几秒后，他才缓缓开口：“安法，这根本不是问题。”

    “我们的目的都不单纯，不是吗？”

    老人抬起头，他与精灵学士对视，语气平静：“我是为了借助龙神信仰的名义，重整已经散漫，几近于分裂的山民才加入拜龙教。”

    “希欧与他的母亲，拜森的山之王，是为了借助拜龙教千年来的知识与底蕴，让自己可以成就第五能级，成为这片大地上真正的诸王之一。”

    “而你，烬灯家的小子……你说你想要探索那些失落的古老知识，所以才加入拜龙教……这当然是真的，但和伊恩一样，这就是全部吗？”

    “……当然不。”安法张口欲言，数秒后，他苦笑着着摇头：“但我已经明白。”

    精灵学士低声道：“我们的确需要一位帝国内前途无量的骑士，为我们提供种种需要的资讯与资源——正如同这位前途无量的骑士也需要我们的知识和资源。我们互相合作。”

    “双赢。”漫崖长老强调道，他伸出手，令祭坛上的龙影发出轻吟，紧接着消散：“所以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这就足够了。”

    他转过身，离开了这片祭祀台广场：“走吧，我等会估计还要和小格兰特联系，你也早点休息，未来一段时间内，南岭都不会太平。”

    “您说的没错，但我觉得不仅仅是南岭。”

    安法跟随在老者的身后，他用有些诙谐的语气自嘲道：“您以为我又为什么离开迦南摩尔？苍天王庭一退走，联邦议会内部就彻底乱套……”

    “这个世界，又有哪里不乱呢？”

    ……

    伊恩追击神秘黑影，最后失踪在拜森山脉深处一事，很快就传回了哈里森港。

    但意外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担心伊恩的安全问题。

    ——我可不觉得伊恩/那小子会这么莽撞，他肯定有别的计划亦或是预备方案！

    虽然的确有一部分人忧虑伊恩遭遇了意外，但绝大部分人对伊恩的信任已经颇为盲目……尤其是那几位亲眼看见伊恩没用多少时间，就带着飞焰地特殊行动队人头回来的商队成员，更是坚信一切都在伊恩的计划之中。

    ——伊恩会被神秘袭击者暗算？反过来还差不多吧！

    而格兰特子爵，也是其中之一。

    但是随着‘真实’的消息不断回传，他也开始为自己的骑士安危感到忧虑了。

    好就好在，他很快就通过某些渠道，知晓了伊恩如今正在阿伏德部……或者说拜龙教那里休养，非常安全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