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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清冷表兄共梦后 第40节

    谢迎雪忍着笑意, 把自家小猫放在地上,“乖, 要好好相处哦。”

    然而别叫并不买账, 对怯怯靠近的小猫冷漠以待,圆盘脸又憨又凶。

    小猫被吓到了, 退到崔寄梦脚边寻求庇护, 崔寄梦爱怜地将其抱起, 同谢迎雪笑道:“表姐的猫平日被惯坏了。”

    谢迎雪笑了笑, 心思并不在两只猫身上, 而是望向崔寄梦。

    表姐今日穿一身雪白裙衫, 人也温柔,同这小雪猫还真有些像。

    她想起和兄长打的赌,照着他所教那番话,同崔寄梦道:“表姐,方才嬷嬷吓唬我,说这雪猫是精怪变的!让我别把猫带上床睡,否则啊,夜里可能会做噩梦,梦见猫儿变成白衣少女,要钻入我被窝里!表姐,这……是真的么?”

    崔寄梦莞尔一笑,安慰小姑娘:“怎么会呢,嬷嬷那般说应当是为你好,担心把猫带上床会有猫毛呛着嗓子。”

    见表姐神色如常,并不害怕,谢迎雪满意地笑了,果然是大哥哥在骗她。

    他说这猫早先是二哥哥送给表姐的,后来表姐抱着猫睡,一直做噩梦,梦见雪猫变成白衣美人要钻被窝。

    表姐胆小,就把猫送给了大哥哥,因大哥哥不喜欢猫,便又送给自己,后来大哥哥偶然听到表姐和侍女说悄悄话,才知道这个秘密。

    大哥哥其实也半信半疑,便要和她打赌,看看这猫究竟是不是精怪。

    他说只要照着他说的试探,若表姐的反应不对劲,便八九不离十了。

    可如今表姐哪有半点不对劲?

    谢迎雪还没高兴够,却又见表姐忽地蹙起眉,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手一松,竟把小猫掉在了地上。

    小猫反应及时,稳稳落了地,但被惊吓到了,嘴里发出委屈的叫声。

    倒真像个人一样,有灵性。

    而表姐被吓懵了,看着小雪猫,连连后退两步,红着脸喃喃自语道:“这……这怎可能有般巧的事?”

    崔寄梦的确是懵了。

    两个月前,送出猫的那夜,她梦到白猫变成自己,和大表兄理论着要上榻睡,随即钻入被窝抱紧了他。

    梦里的她也穿着白裙。

    难不成,表妹院里的嬷嬷说的是真的?

    呸呸,崔寄梦眉毛皱得更紧了,为自己这个荒诞的猜测哭笑不得,嬷嬷那话是随口说来吓唬小孩子的,她都是大姑娘了,怎还这般不禁吓?

    可谢迎雪不知道她心思,看到表姐神色大变,顿时觉得事情不妙,只想离这只妖猫远一点,“表姐……我突然想起今日的女红还未做完,迎雪先走了!”

    话还未说完就要夺门而出,崔寄梦已平复下心绪,抱起小猫叫住她:“迎雪表妹,你的小猫!”

    谢迎雪这才想起兄长嘱咐过,无论如何,都要把猫带回去交给他。

    只好硬着头皮把猫抱起,送到隔壁的沉水院去,这一路小姑娘浑身汗毛直立,好在沉水院只有几步路就到了。

    谢泠舟见她慌慌张张地进来,神色微凛,快步走过来,“你表姐如何说?”

    谢迎雪放烫手山芋般把猫塞入兄长怀里,声音都在抖:“表、表姐起先不当回事,过了会,怕得连猫都丢了。”

    “随后呢?”

    谢迎雪抬头,见兄长眼中似乎有着奇异的光芒,虽然不解他为何如此,但还是如实说:“然后表姐退后了几步,看上去很怕,还自言自语。”

    谢泠舟把猫小心护在臂弯,朝谢迎雪走近一步:“她说了什么?”

    “表姐她说,怎么可能这般巧?”

    谢迎雪后怕地说完,却见兄长低下头,若有所思看了小猫好一会,少顷,一向不爱笑的人,竟低低笑出声。

    那笑容就像,就像她惦记一件裙子很久很久,却因个头不高一直穿不上,后来终于有一天长高了,总算得偿所愿。

    谢泠舟心情颇佳,唤来侍婢把之前承诺若谢迎雪赌赢了的奖励给了她:“虽说迎雪赌输了,但这名家字帖我留着也无用,你拿去吧。”

    就当是他诓骗小姑娘的补偿。

    拿到字帖的谢迎雪顿时心情大好,可看到大哥哥怀里使劲撒娇的小猫又犹豫起来:“可是大哥哥,它夜里会不会变成妖精钻你的被窝啊?”

    “不怕,兄长常年念佛,小妖精不敢近身。”谢泠舟垂睫看了眼怀里的猫,猫儿忽闪着琉璃眼,巴巴回望他。

    他目光柔和了些:“就算她真变成精怪要钻被窝,为兄也能镇压住她。”

    谢迎雪崇拜地点了点头,爹爹总说大哥哥不近人情,总是独来独往,连家中弟弟妹妹也不关心,之前她也一直有些怕这位冷冰冰的兄长。

    可大哥哥不仅送她猫,得知猫可能是精怪后,帮她小妖猫收了,还反过来给她奖励。这样想来,方才大哥哥说要和她打赌,定也是怕她不信又舍不得这猫,才想了个让她心服口服的办法。

    爹爹说得不对,大哥哥其实很好。

    她对兄长欣然一笑:“多谢大哥哥帮我收服猫妖,还赠我字帖!”

    “举手之劳罢了。”谢泠舟垂眸看着臂弯小猫,神态宽和带着些怜悯,当真像那普度众生的观音。

    谢迎雪走后,云飞刚好从外头回来,看到主子抱着猫,很是诧异,公子不是不喜这猫还送给小姐了么?

    他纳罕地望着主子。

    谢泠舟则看着猫,神情淡淡的,仿佛是无奈为之:“迎雪不喜欢这猫。”

    云飞更讶异了,主子平时惜字如金,往常只会下达命令,并没有同下属解释的习惯,故这破例的一句解释,在他看来便是暗示。

    “那这次属下送去三公子那?”他请示着,同时伸手要接过猫。

    谢泠舟仍是不在意的态度,抱着猫的手却紧了紧,“不必,养着吧。”

    云飞纳闷地退了下去,夜间想起上次主子半夜把猫扔到门外,想着过去先行把猫抱走,眼前一幕让他瞠目结舌。

    谢泠舟靠在榻上,正翻阅一本书册,而他的腿上,是一团雪白的小猫。

    更诡异的是,他竟还时不时低下头看一眼小猫,对猫儿的乖巧相当满意,奖励般伸出手摸一摸猫脑袋。

    见鬼!

    云飞一贯沉稳,此时却恍惚得连屋前台阶都未留意,险些摔了。

    而皎梨院这边一片安静。

    崔寄梦很快便将白日那番怪谈抛诸脑后,睡前她对镜梳发。

    透过铜镜看到镜中人白皙的脖颈,以及前襟微微被撑开的寝衣,低头一看,那道弧线仿佛两个并在一块的瓷碗,她好像又变胖了些,绸带要比从前多缠几圈才行。

    定是因为近来太贪吃了。

    贪吃……

    她蓦然想到一个人。

    可那样矜贵不染尘埃的人,就如二表兄戏说的一样只喝露水,又怎会像在梦里那般贪嘴?非但不忌口,还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发出了声响。

    崔寄梦心乱如麻,因阿娘之故,从七岁起,她一想到作诗就会害怕,上次竟会梦到大表兄给她作诗。

    还是句藏着她名字的诗,她一时不知该夸自己了不得,还是骂自己不正经。

    红着脸抬眼,看到镜中人也红了脸,以这样视角看到自己,又让崔寄梦想起那些视角奇怪的梦。

    实在是怪异,她好像成了个旁观者,目睹着下方少女在痛苦扭动,失声哭求,甚至因失控双目失神。

    有时只能看到一个后背,蝴蝶骨因手在用力支撑地面而耸起,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双翅微微扇动;有时却像一本书册一样,静静被摊开,任由鉴赏。

    有时候静得像画里的人一般,有时候却动得像风过时,悬在树枝上随风来回摇颤的水滴,欲坠不坠的……

    崔寄梦照镜子的心思也没有了,匆匆上了榻,只求今晚别再做梦了。

    但梦还是变成小猫钻进来了。

    不,是钻到大表兄的锦被下,和上次关于一样的视角,但内容不同。

    这一晚,不光崔寄梦很晚才入睡,谢泠舟亦然。今日借猫试探表妹,她果然变了脸色,但她胆子那么小,并不能确定她害怕是想起梦境,还是纯粹胆小。

    短暂的喜悦后,他劝自己再试探试探,免得判断有误。

    其实也不全是为了真相本身,而是他喜欢试探的过程。

    想看她手足无措,看她脸红,更想试图勾起她有关那些梦境的回忆。

    但此事不宜拖得太久,若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成真,即此前种种不过是巧合,届时他会玩火自焚。

    所以再等等,再多试探一次。

    只需一次,结合先前种种巧合,便能确定她和他做一样的梦。

    谢泠舟阖眼入睡,身侧的小白猫亦睡得酣甜,但它没能安睡多久。

    不知过了多久,从帷幔外伸进来一双纤细的手,把小猫抱了下床。

    随后穿白色寝衣的少女,扒开帷幔钻进来,伸出食指把他戳醒。

    谢泠舟睁开眼,原是她来了。

    依旧乖顺跪坐在榻上,双手规规矩矩平放膝上,澄澈的眼里隐有怒意。

    他定定望着她,并不问。

    崔寄梦扭过头去不肯让他看,渐渐委屈得双眸含泪,“你让这猫上榻睡,哪还有我的位置?要是它夜里变成和白衣少女,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谢泠舟半睁着眼,声音慵懒,低低笑着,手轻轻掐住她的后颈:“你不就是猫变的精魅么?”

    少女被戳穿了,起初有些心虚不安,继而鼓起勇气破罐破摔:“不错,我就是猫变的妖怪,要把你吞掉!”

    谢泠舟静默须臾,声音突然变得低哑,喉咙似乎被炭火灼烧过一样。

    他捏着她后颈的手加了几成力:“是么?乐见其成。”

    “不过……”他的语气变得危险,慢条斯理的,像缓慢缠住猎物的毒蛇。

    “谁把谁吃干抹净,还尚未可知。”

    说话间谢泠舟勾住崔寄梦后颈,把她拉入锦被下,两人共盖一条薄被,似乎就成了一个人。

    他把她搂近一些,附耳低语:“妖精又如何?在下自有镇压的法子。”

    妖精闻言大惊失色,想挣扎逃跑,却被牢牢镇压在沉重玉山下。

    崔寄梦看过很多怪奇话本,那些精怪虽然可怕,但大多数故事里,都会有位白衣神仙,携一把桃木剑从天而降。

    白衣神仙周身散发着不容亵渎的神圣和端肃,将哀哀讨饶的小妖孽牢牢钉住,封印在山下,每当妖孽试图逃脱,就会被钉得更严丝合缝。

    还好,她不是妖怪。

    暗夜里,崔寄梦禁不住四肢微颤,她擦了擦鬓角的汗,扯过用薄薄的蚕丝被将自己裹成蚕茧。

    严严实实,不留一丝可乘之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