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愿望 wu.wo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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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玉秀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她似乎是睡着了,刚刚醒来。 与往生镜的对决再次陷入僵局之时,往生镜发动了什么。它似乎念念有词,关玉秀听见这为“心牢”。 于是关玉秀被镜片的海洋丢到了这里。 她立刻觉得不对劲。 对面有双泛着微光的眼睛,隐在马车另一侧的暗处,在盯着她。 那视线灼热、黏腻,存在感宛若实质。 到了诡异的地步。 正当她想眯起眼,看的更清楚些,自黑暗中便伸出了一只手,紧紧地、牢牢的箍住了她的右腕。 那一直隐在暗处的人也露出了脸来。 ——是尚棠。 关玉秀霎那间就发觉,尚棠变得很不对劲。 黑发如瀑,红衣翩然,眉眼五官依旧那样,美得极有艳色。可那轮廓和身形变了,红裙也变为了红袍。这给他整个人带上了一抹妖艳诡异的色彩,形同鬼魅。 这是青年男子模样的尚棠,关玉秀还未看过他这副样子。 他似乎比幻境中身量更高瘦,挺拔,关节处也更为纤长,眼角眉梢却像是凝上了什么邪气,眼尾红的太过艳丽。 那双琥珀猫眼,也浑浊的像是泥潭中的水。 他一把握住玉秀的手,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瞳色暗了下来,里面蕴藏着病态的喜悦,声调极尽缠绵婉转的吐出两个字。 “秀秀。” 关玉秀眼皮跳了下,被那黏腻古怪的腔调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缓缓皱眉,不解地问:“尚棠,你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这副模样?”尚棠歪起头,低头打量了眼自己,了然地睁大眼,恍然起来。 “噢,一直都忘了告诉你了。我其实是男的。” 他耸耸肩,手一直紧攥着关玉秀没放,咧嘴发笑道。 “哈哈……好玩吧?没想到吧?秀秀,其实,之前我都是男扮女装。”想看更多好书就到: 关玉秀眼皮微颤,无奈道:“胡扯。” 虽然不在乎,却还是分得清的。幻境里那个过去的尚棠是男性,可她的尚棠的确是女性,这点不会错。 即使那张脸再怎么雌雄莫辨,她也不会看不出分别。 尚棠略略收敛了笑容,眼中透出些冷意来:“对,我是在胡扯。” “不过事到如今,你还在乎这些干嘛?”尚棠又恢复了那个古怪的开朗笑容,忽然极近的凑过来,几乎脸贴脸的盯着关玉秀。 “我带你逃出来了,你不开心?” “逃出来?”关玉秀问。 “对!我带你远走高飞,从你那个家,那个傻叉东临,逃走了!还不谢谢我?快点跟我说,谢谢尚棠!” 他开怀笑的像个小孩,一个劲儿地贴到关玉秀的跟前,骄傲语气像是在邀功。 ……这人谁。 关玉秀陌生的看着这在眼前攥着她不放,不老实地在身上蹭来蹭去的,长着尚棠脸、用着尚棠声音的未知生物,居然感到了冒着寒意的恐惧。 “你是怎么回事,吃错了什么药?需要催吐?还是说往生镜的潭水对你有影响……”关玉秀边用空余的左手一把掐住尚棠的气管边皱眉低声问。 尚棠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的手拿开了。 “哇,你居然会关心我,秀秀。” 尚棠笑了,那个笑容变得分外扭曲:“……明明都把我眼睛挖了。事到如今了,还是会心疼啊?” 话音刚毕,关玉秀就看到尚棠的那只右眼一点点失去了颜色,最后完全变为了空洞的玻璃珠。 关玉秀愣住了:“你……” 眼中仿佛闪过大火蔓延的宫殿,癫狂的大笑。湖边的眼泪,被挖出眼球,鲜血直流的右眼。 关玉秀的呼吸一点点的变沉、变重。 “你是……” “怎么?你把我当成谁了?” 尚棠冷笑,痴迷的去贴近她的眼。 关玉秀猛的往后退去,想避开眼前这个人的脸,下一步却被紧紧拉着,逼到了马车的角落。 “别躲啊。秀秀,是你来找我的。” 尚棠的眼角越发红艳渗人,瞧着诡异而华美。 “那就是说,你其实想见我,是不是?” 关玉秀的眼神也阴暗地沉了下去。 是脑子不正常的那个尚棠。 是逐渐腐烂的那个尚棠。 是她原本以为自己了解、最后却根本无法再理解的尚棠。 ——是上辈子最后的那个尚棠。 “你怎么在这儿?”无法抑制的漆黑憎恨,以极为平静的口吻,从关玉秀的嘴里吐露。 “嗯……因为我有想做的事?”尚棠歪歪头,瑰丽的笑容格外刺目:“也许、是我还想再见你一面吧,关玉秀。” “别说假话。” 关玉秀舌尖抵着牙根,声音沉沉:“这里是往生镜内部,死了才能来这里,你为什么这么年轻就在这里了?” 前世的、成为皇后的尚棠,在她的记忆中,直到最后,还活得好好的才对。 这幅身姿、这种年轻的样貌……绝不是什么寿终正寝的模样。 她知道尚棠会死。但那应该是被往生镜以愿望为代价哄骗,灵魂濒死前任其逐渐啃食。 绝不是这种死法—— 已经死去才被拖入镜中的死法。 “尚棠,你这么早就死了?” 尚棠沉默了半晌,皮笑肉不笑:“是又怎么样。” “和你没关系吧?我死得早了,你不是很开心,秀秀?反正你也恨死我了。” 关玉秀自以为经历了这些事,经历了那么多,再见到尚棠,她能够变得心平气和了。 看来终究是不行。 心底的爆发、喷涌的、陌生的情感叫嚣着让脑子都发白、发空、发疯。 待终于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就是心底那股挥之不去负面情绪的源头后。 关玉秀猛的扑了上去,低垂着泛着青色的眸子,将指甲点点掐进他的喉咙。 尚棠任由她掐的自己面皮发青,喘不上气,却反而笑得更开怀:“咳、哈哈哈……这才像你,秀秀!恨我啊、恨我恨得想死、想杀我吧!咕咳哈哈……” 尚棠任由她掐的自己面皮发青,仍是没放手开那一直紧握住关玉秀右腕的手。 甚至掐的腕上出了红印子。 关玉秀低头看着右手:“放手。” 尚棠反而握的更紧了。 关玉秀甩了几次手仍是甩不到那狗皮膏药般的禁锢,于是暂且搁置了。 她冷静下来,放了手。 尚棠得以重新呼吸,咳个不停,眼角越发红如鲜血。 他边咳边骂:“咳哈……关玉秀!你下手太狠了,你真想掐死我啊!” 经过刚才的对比,对这叫骂,关玉秀甚至也觉得可爱起来。 “你已经死了,再掐也是掐不死了。”关玉秀心平气和道。 尚棠骂的更大声了。 “我不管你是怎么死的。尚棠。我只是问你,为何在这铜镜的最底部。”关玉秀平静的问。 尚棠也停止了叫骂。 马车颠簸,外面却非常宁静,只有马蹄声和清晨的鸟叫和鸣,窗外透过光将他的脸切割的晦暗不明。 “——因为我许了愿。”尚棠瞥过眼,第一次转移了视线。 关玉秀皱起眉。 她知道所谓实现愿望不过是欺骗像尚棠这般灵魂的谎言。 往生镜根本没有能力实现被附体灵魂的愿望。和清心镯类似,它只是通过这种欺骗人的方式进食罢了。 “你许了什么愿?” 尚棠沉默不语,只是默默攥紧了关玉秀的右手。 于是关玉秀右手的伤疤、又在隐隐作痛。 铭刻于记忆、即使肉体重组、也无论如何无法磨灭的伤痕。 关玉秀的伤痛。 关玉秀低头看着这样的尚棠,心底的焦躁又冒了出来。 “关玉秀,你知道现在咱俩是什么情况吗?我给你好心说明一下吧。”尚棠耸肩,没事人一样的轻笑。 “咱俩现在属于东临在逃要犯。我把你拐走了。” 他的仅剩的左眼,说出这话后,闪闪发光。 “从此之后,你就是本大侠行走江湖的的一号小弟,手下,助手兼职梳妆师和吉祥物。” 尚棠突然仰起头,趾高气昂的下了命令。 “所以,我命令你,给我梳头。” “——” 关玉秀默然的伸手去扯他的头发,疼得他吱哇乱叫。 “这就是你的愿望?”关玉秀见他疼得皱眉,再一次松了手劲。 尚棠不语。 “为什么带上我?你自己逃走就是了。”关玉秀低头问。 尚棠的表情扭曲了一瞬,而后冷哼:“因为我恨你,行吗?我故意把你带走,为的就是把你当人质挟持,好逃命。” 说谎。 关玉秀垂下眼。 尚棠口是心非时的眼神太容易被识破了,像无视都不行。 “所以,这辆马车,这个清晨,就是你的心牢?” 关玉秀缓了缓心口的躁动,慢慢说。 “你被困在这里多久了?” 尚棠机械的转头,瞧着窗外掀开的布帘,时不时透露出的景色,目光有些空洞,既而、变得阴郁。 “——我不知道。”他烦躁的说。 “和你有关系吗?” “反正你,肯定是来杀我的。”他咬着牙,扯出一抹笑来。 关玉秀看似无动于衷。 “那你的愿望实现了,愿意被我杀了吗?” 尚棠微微睁大眼,又垂下眼去,嘴角勉强的挂着那吊儿郎当的笑。 “——刚见面说了这么几句话,就想杀我了?也太心急了,秀秀。我有说过我的愿望实现了?” “还有什么?”关玉秀淡淡道。 “问了有什么用,你还能帮我实现?”尚棠嗤笑道。 关玉秀却立刻回答了。 “能。尚棠。” “真会说大话——”尚棠被她这轻描淡写的态度逼得怒极反笑。 “那……”他眯起眼,抓起关玉秀的右手,盯着她,缓缓逼近她的脸。 “我要是想要你呢?” “你怎么样,也帮我实现吗?” 他的嘴唇、鼻尖近到咫尺。温热的吐息,喷洒在关玉秀的脸上。 这反反复复、重复数次的询问,探寻,挑衅,其中如此清晰暴露的欲望,展露在关玉秀眼前。 是啊,即使是伪装,能这么多次的提起同一个请求,那就说明,这个人心底……多少也有的真实想法…… 关玉秀那双淡漠的青色眼睛,直直的看进尚棠的眼珠里。 “好。你想怎么实现?” 尚棠倏地僵住了。 反倒是他被吓得僵住了。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的呆愣在了跟前。 “秀秀。你疯了?” 他咬牙切齿的这么骂,脸上却泛起诡异的红晕,“还是说这又是一个想诱我放松警惕的陷阱?” “……你想怎么实现。”关玉秀再次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