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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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颐。如果没有我爸爸,就不会有雾凇院,”她指着灯火辉煌的豪宅群,“那里,最多也就是第二个天颐高尔夫。” 闻斯峘并不意外,平静地转过头看着她附和:“我想也是。我爸草根出身,品味和眼界到不了雾凇院的高度。他可能连温斯特酒店这个品牌都没听说过,哪能想到去合作呢。” “我爸爸当年就看见了天颐高尔夫的今天,他跟闻家昌说,不讲品牌讲经济实惠,只能吸引到不讲规则的暴发户,真正的上流人士是会为奢侈品溢价买单的。房子和业主是双向选择,很多人以为是业主挑房子,实际什么样的房子能获得什么住户也是注定的。闻家昌那时候还没见过真正的有钱人,他信心不足,说‘商住产权才40年,有钱人聪明,不会花大价钱买50年的房子’,我爸爸说‘这地段决定了只能做度假用的二套房,能住多少年还不是最关键的,更关键是可算公司固定资产投资又节税’。” “你爸爸是他的恩人。” “可是呀,”宁好垂眼冷笑,“他恩将仇报。” “怎么了?” 她望向远方长吁一口气:“我爸这次没提拔,是因为有人写匿名信向纪委举报他受贿,纪委调查组来查了他三个月,澄清事实了,但提拔也黄了。” 闻斯峘不太理解:“你的意思是,匿名信是闻家昌写的?他这么做没好处啊。” 宁好摇头:“匿名信当然是竞争对手写的。但我事后想办法看过那封举报信,举报的重点是说我爸收受了闻家昌的贿赂,在雾凇院项目上内外勾结,转移海源的投资,使公司利益受损。” “我爸爸被平调,从华东转去负责中西部,虽然职位没变,可是中西部重要项目没那么多。海源内部疯传,说其实调查组查到了一些事,只因为宁永荣上面有人保,所以才没被追究,这次‘被贬’是表明一个是非态度。” “调查组确实查到了一些事。” 她语出惊人,闻斯峘屏息凝神地听。 她冷静地说:“闻家昌从项目上偷钱是事实,虚报了很多支出。调查组只是查明了我爸爸与闻家昌没有任何金钱往来,他没有参与到这件事中。” “他利用了你爸爸对他的信任。”闻斯峘听懂了,总结道。 “你说得对,以闻家昌的品味和眼界到不了雾凇院的高度,他根本理解不了我爸爸说的那些,他也想一夜暴富,冒险投入,但又怕血本无归,所以在建设过程中就把钱从合伙单位身上‘赚’回来了。” 她停顿片刻,转脸看向闻斯峘:“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农夫与蛇的故事?” “所以,”他明白了,这不止是一个爱情被背叛的故事, “你更多是为了你爸?” “雾凇院项目过去很多年了,海源没有追究,调查组只是来查受贿,没有证据就回去了。所以我爸爸只当竞争对手手段下作,他运气不好,并不知道那么多年前的因结了今天的果,在他仗义帮助闻家昌的时候,闻家昌就已经咬了他一口,到现在才毒发。”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复仇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如果我告诉了我父母,他们会反对,更会反对我和你的婚事,哪怕你长得再帅也不行。” 闻斯峘问:“那如果没我这个人呢?你会放弃复仇,还是去勾李承逸?” “我会进云上工作一段时间,找点账上漏洞把公司掀了。世界上没有绝对干净的公司,警车跟两公里能给任何车开出罚单。” 他笑了笑:“得不到就毁掉?真可爱。” ?可爱? 宁好诧异地盯着他眨眨眼,怀疑这人是不是有那么点变态。 闻斯峘在注目礼中收了笑,认真道:“我会帮你,力所能及,只要你开口。” “为什么要帮我?” 他只要不坏事,她就已经很满足,他倒戈与亲人为敌,这不太符合常理。 “不知道,也许我爱你,但你又不需要。”他开始满嘴跑火车。 宁好笑起来,从包里取出保温杯拧开。 “你爱我什么呀,能详细说说吗?”她倒了一杯热巧克力,客气地问,“喝么?” 他摇摇头:“我还以为你带了酒,没想到是‘儿童片’。” 她自己喝了一口,解渴又暖进胃里。 “和你说话得保持清醒啊,你好能骗。” 闻斯峘无声地笑,笑得抖肩:“你知道蛇为什么要咬人吗?” “不是本性么?”她在想他又要发表什么高见。 “哺乳动物才有情绪脑,知道感恩。低等动物只有本能脑,蛇这样的低等动物太复杂的不懂,感到危险想自我保护就要攻击。闻家昌是低等动物,我是他儿子,当然也是低等动物。所以你让我详细说说,是强人所难了。” 宁好微怔几秒,“啧”了一声,没憋住笑,笑够了又把审视的目光投向他:“可你的本能不是讨好你父亲吗?否则以你的条件和这张嘴,结婚应该不需要靠相亲。” “没想讨好他,听说是你就连夜买站票回来相亲了,读书的时候就喜欢。” “假不假?” “真的,”他半开玩笑,“反正我和我爸也没感情,第一次见面也是我成年之前唯一一次和他见面,我十岁,那天他家没人,我在翠竹苑他家门口等到很晚,你去遛狗路过,怕我饿了给了我一包棉花糖。” 宁好沉默半晌,觉得有很多细节,不像凭空瞎编,她的确会遛狗,也肯定吃过棉花糖,这事有可能发生过,即使真发生过,她也不可能记住一个等人的小男孩。 “我没印象,”她实话实说,又甩锅,“你小时候可能长得潦草吧。” 闻斯峘笑起来:“你是忘性挺大的。但是潦草我不认,你根本不会跟长相潦草的小孩儿说话。” 这她就无法反驳了。 他端起杯子要喝,她阻拦道:“那个凉了,我给你倒热的。” “不要,”他带着杯子转过去,“我就要喝你剩的。” 宁好:“…………” 喝完凉巧克力,他把杯子握在手心,正色道:“我只是很遗憾你现在苦大仇深的……不是,等等,你本来的计划是设法让闻家昌把家业交给我,我不懂行,你是实际控制人?” “我现在还是这个计划。” “怎么敢想的?”他笑岔气,“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和闻家昌关系一般。” 宁好没有笑:“你又忘了闻家昌没有情绪脑。你也好,李承逸也好,都不重要。他心里最重要的是云上,选谁不看感情,如果李承逸看起来容易把公司干倒闭,也会被他果断放弃。” 不得不承认,她很了解闻家昌的本性。 闻斯峘默然几秒,掀起眼皮:“但李承逸不是个蠢材。” “他太自信了,”她莞尔一笑,“你等着看热闹。” . 晚饭之后,李承逸就没见到宁好,闻斯峘是同时失踪的,这让他隐隐有些不爽。 十点多,厨房往他房间送了桂花陈皮梅汤,晚上他有事要办,并没有喝酒,但酒后汤是按惯例送的,他也喜欢喝。 喝完他自己把碗送下来,借机楼上楼下逛逛,看宁好有没有回家。进厨房前听见佣人在聊天,内容和宁好有关,他于是停下来,在门外听了墙角。 佣人们平时称家中两个姐姐为“大小姐”、“二小姐”,只有宁好,直接称“小姐”。所以应该是议论她没错。 一位老阿姨说:“我手机老是弹那个内存不足的消息,小姐给我弄好了。” 另一位老阿姨问:“我看看,欸真的,最后是删了什么软件?” “没再删软件,小姐帮我用电脑把照片视频都导进一个u盘了,她说是那些占地方,嘿嘿,用u盘导了两个小时才导完,一弄好就再也不报错。” “小姐人真好,还帮你搞手机。那个姑爷看上去不好惹,我不敢跟他说话。” “什么姑爷啊,是先生。” “哦对,我记岔了,先生才是这家的。我老记成小姐是老总的女儿,她在这儿比先生自在亲切多了。” 那受了手机恩惠的阿姨爱屋及乌,笑道:“但先生和她感情是好的,刚才小姐来厨房灌热巧克力,说要和先生去散步,外边冷。” “刚结婚都是这样呀,我和我老头刚结婚也每天散步。” …… 李承逸顿时也感觉到了,外边冷。 铁青着脸紧紧握住杯柄,把虎口握得生疼,好一会儿才回神,觉察到手上异常的施力。 他咳嗽一声,让厨房里他不爱听的话暂停,速战速决去放下碗就走。 宁好到底怎么想的? 不会真要和那个财产没份的人日久生情吧? 白富美出身,什么没见过?至于恋爱脑? 李承逸想起来,宁好确实恋爱脑。 对自己就时常脑雾,这次只不过换了别人。 他醋得要走火入魔,又扛不住给自己立了事业批人设, 只好先办正事,并自我安慰,等他有权有势接了家业把那个人扫地出门,宁好自然会回心转意。 . 午夜时分,李承逸的车已停在市中心丽都温泉酒店楼下,街对面。 手机里有一小时前发来的重要信息:[刚进房间,一小时后适合“查房”] 一分钟前,同一个号又发来新信息:[进展远超预期] 李承逸满意地微笑着,拨出110报警。 第17章 尾灯 宁好采纳闻斯峘的建议去组织了一场朋友聚会, 在市中心diva ktv订了个包间。 闻斯峘考虑比较周到,因为蜜月旅行临时取消,又不方便对亲友一一解释是为了家里生意, 不如招待关系最近的朋友们小聚一次, 证明婚事没有出现变数, 以免传出可笑的谣言。 他提出“去单位转转,见几个朋友”, 原本是出于这个缘故,和闻家昌的“要求”关系不大。 宁好自觉冤枉了他,稍稍有点内疚,可也不愿因为这点内疚而委屈自己。 单位是工作场合, 新婚燕尔特地跑去工作场合秀恩爱, 这种戏她演不出来,怪尴尬的。 和他商量,最后定了这么个把朋友们邀出来的方案。 那家ktv以价格贵、酒水正、音响设备好出名, 街对面就是同名酒吧, livehouse总能请名乐队,把整条街的人气带起来了, 其实都是金越旗下产业。 一屋子声色犬马,有人闹酒, 有人唱歌,震耳欲聋。陆昭昭凑过来, 躲在沙发转角和宁好对着耳朵说悄悄话:“和便宜老公进展到哪一步了?” 轮到宁好用手掩着对她耳朵说:“没太大进展, 只是有天晚上我喝多了,迷迷糊糊洗过澡, 醒来没穿衣服真丢人,幸好他睡得远好像没发现。” 陆昭昭听了乌龙事件傻乐, 隔着人远远看着闻斯峘笑。 闻斯峘坐得很远,在另一边沙发转角给人下歌单,抽空望宁好,就遇上了陆昭昭两道烁烁眼神,心里有数,这情景肯定是宁好在和她议论自己,他也不局促,礼尚往来一般冲陆昭昭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