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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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放心。” 她带着女使转身离开,一路行过回廊,便到了位于正中的学堂。几个梳了双丫髻的女使坐在外间的桌上,给新来的学生们登记造册。 梅长君写好名字,站在门边向内望去。 学堂里已来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地聚着。年纪小些的在说笑打闹,年纪稍长些的在像模像样地论着经史子集。有人的书案几乎都是连着的,其中有些笔墨纸砚同出一处,似在彰显着主人们相熟的关系。 梅长君的视线游移至后方,便觉一处空空落落,有些扎眼。 那是谁的位置? 四周无人,孤零零的一张书案上并无名家墨砚,看起来有几分普通。但在几张素笺旁,一支沾了墨汁的毛笔简单地搭在一块木片上,恰恰吸引了梅长君的目光。 这笔搁好像是……崖柏? 梅长君提着自己的书匣,穿过熙攘的学生们,选定了它右侧那方书案坐下。 此处居后、邻窗,周遭无人,显得格外清静。 梅长君取出文房四宝放好,又从书匣中摸出一卷书来细看。 不知过了多久,学堂内吵嚷的说话声忽然低了下来。 先生来了。 梅长君等的人也来了。 学生还未到齐,先生垂首整理教案,学堂内的议论声又渐渐大了起来。 裴夕舟立在先生身侧,听他说了几声嘱咐后,躬身行礼,转身向下走来。他望向自己的座位,有些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悉的红衣身影。 梅长君并未抬头。 直到裴夕舟走近,坐下,取过素笺放在案几上,沾水研磨,她才放下手中书卷,侧眸转身。 裴夕舟冷白修长的手指正搭在墨块上,指间染上了几分墨色。 察觉到身旁人细微的动作,他手指微顿,同样侧眸望来。 学堂外雨声已歇,日破云出,晨光透过纱窗照在书案上。 她眉目盈盈,淡淡一笑。 “……真巧。” 裴夕舟点点头,并未答话。 真是同前世如出一辙的惜字如金。 梅长君深知他的性子,眼尾微挑,并未放过他,而是浅笑问道:“世子不好奇我的身份,也不好奇我为何初见时便将你认出?” 裴夕舟搁下墨块,用素帕拭去指间墨迹。 “当日家中小厮多言。”他执起毛笔,冷玉般的眸子里是十足十的淡漠,“顾大小姐初入京城,便能从寥寥数语中拼凑出我的身份,如今数月已过,想必更是知之甚深——” “自然是该知晓的,都知晓了。”梅长君撑着脸,轻声道,“但,那又如何?” 裴夕舟对她印象尚佳,难得多言想劝她换个位置,以免初入书院便与其他弟子起了隔阂,却被她轻飘飘的话语堵住。 他眸中漫出几分不解,仿若一枚稀世好玉染了雾色。 不应该是顺台阶而下,待下课后挪去其他地方么? 就像过往的其他人一样。 裴夕舟侧过身,向梅长君望去。 少女端然坐在案边,眸色静如艳烈无声的春阳。 他握着毛笔的手指有一刹那的紧绷。 但仅仅是片刻便放松了。 “随你。” 裴夕舟收回目光,笔落纸上。 疏朗的瘦金体,透着些许清冷孤静。 梅长君的心中涌出几分复杂。沈首辅要她接近裴夕舟,自然备好了一切,其中便包括记载着他信息的书卷。 墨痕深浅,一如书中内容浮沉。梅长君从未想过,前世受世人拥戴的少年国师,在更年少时,早已阅尽世事寒凉。 “今日讲《中庸》。” 堂上先生温厚的声音传来。 梅长君收回思绪,静静听着。 一入学便从四书讲起,若无基础,应当会觉得内容晦涩艰深。但能入承天书院的世家子弟本是家族中的精英,因此众人神色皆是如常。 先生讲到兴起处,还会唤人起来回答。 裴夕舟便是先生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每每讲到紧要处,他总被先生点起,然后面色平淡地对答如流,清冷的声音如叩击玉石。 “答得好,答得好呀。” 先生的话语里满是赞赏,可转身时眸中又隐隐浮现一丝慨叹。 芝兰玉树的少年,为什么偏偏…… 他几不可见地摇摇头,继续讲课。 座下的学生们就没这般收敛了,更有几人直接眸含不屑地望了望裴夕舟的方向,顺带发现了娉婷端坐一旁的梅长君。 窗外日光上移,照在学堂外墙盛放的蔷薇上,课已结束。 一截鹅黄衣袖打在梅长君的书案上。 “你怎么坐这儿?” 顾绮压低的声音里有着惊怒和不解。 梅长君一边整理笔墨,一边答道:“这里清静。” “可你身边——” 顾绮悄悄扫了裴夕舟一眼,只见他仍是不紧不慢地在纸上书写,仿佛并未将注意力投在这边。 “总之你换个位置,实在不行……”顾绮蹙了蹙眉,“我让我身后之人腾出位置来,让与你坐。” 梅长君并未回答,慢慢地将最后一卷书收入书匣。 “我们总归是一个府里的,虽然有些龃龉,但大事上不会害你。”顾绮的声音透出几分真挚。 “你的好意我明白,”梅长君抱着书匣,抬眸笑道,“只是我喜欢坐在这里。” 追妻火葬场